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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煙花(之十二)

      2016-09-23 08:12:09
      東方劍 2016年2期
      關鍵詞:王敏茉莉

      ◆ 王 華

      彼岸煙花(之十二)

      ◆ 王華

      第十二章 無間煉獄

      凌晨時分,金展鵬由夢中醒來。

      并非是噩夢,卻帶著說不清的凄清意味。在夢里,他看見一個身著淺色連衣裙的女子背影,女子站在他那幾株價值連城的櫻花樹下,一陣風吹過,枝頭的花瓣翩然飛落。

      雖然是在夢中,他卻仍然感覺此情此境似曾相識。思索之下,他猛然想起,這個夢他曾經做過,夢中的女子便是安曉旭。

      他仍然忍不住走向前去,一直到了安曉旭身后。伸手輕輕拍了拍安曉旭的肩膀,一如一切都不曾發(fā)生。女子慢慢轉過身,臉色仍然如同蒼白輕淺之飛花。他忽覺凄然,如果造化不是如此弄人,如果他不曾遇到過她或者更早一點遇到她,他們的結局是否會不同?

      他想要說什么,卻終是無語凝咽。但,安曉旭忽然抬起手,手中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他大驚,近幾年,從來都是他用槍對著別人,還有誰敢將槍口正對著他?只有這個女子,曾經不管不顧,清冷如雪,靜默如夜,以冰冷的槍口指向他,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他不甘!

      槍聲響起的瞬間,他驀然驚醒,全身冷汗。伸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晨曦已漸染窗紗。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這夢來得古怪,凡是礙著他眼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鄭睿軒死了,張?zhí)旌胩鴺橇耍矔孕耠m然還活著,但他相信,這個女人和死已經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手機鈴聲忽然急促地響了起來,他驚魂乍定,莫名的心驚肉跳。

      接通電話,對面是他安排在公安局里的一個臥底。臥底這種東西,其實并不只存在于電影之中。他特意選了幾個沒有背景的年輕人去讀警校,讓他們盡自己能力在警方發(fā)展,而他則在背后提供每月的經濟援助,令這幾個年輕人全家都能過上寬裕的生活。這是從香港電影中得到的啟發(fā),他覺得完全必要。雖說這幾個臥底幾乎就沒起到過什么作用,但他知道,一旦這些臥底起作用的時候,很可能可以救他一命,比如說現在。

      “鵬哥,不好了,安曉旭那個女人帶著視頻去了公安局,你逼張?zhí)旌胩鴺堑氖虑?,她都用數碼相機錄下來了?!?/p>

      金展鵬一震,這個女人居然還藏著數碼相機。他已經將她的iPad、手機、筆記本電腦,所有能與外面溝通的東西都收了起來,想不到她居然還私下藏著數碼相機。

      “不止如此,”對面的人喘息著,明顯是驚魂不定,“鄭睿軒沒有死,他也到公安局去報了案?!?/p>

      金展鵬這才是真正的大驚:“你說什么?他沒有死?”

      “是的,安曉旭的那一槍故意打偏了,鄭睿軒雖然被扔下了海,卻想辦法逃生了,這幾天一直在養(yǎng)傷?!?/p>

      金展鵬額上冒出了冷汗,他終是低估了安曉旭。放下電話,沉默了一會兒,他并沒有表現得太焦急,而是下樓吃了早飯。手機再次響起,這一次則是他的律師打過來的:“鵬哥,我得到內部消息,胡幸兒帶著她的律師去公安局。據說她找到了證據,能證明張真是你殺的。”

      金展鵬笑笑,安慰了律師幾句:“別擔心,她根本沒什么證據?!?/p>

      放下電話,他立刻打了電話給陳浩南:“跟我去避避風頭?!?/p>

      陳浩南明顯一怔,卻沒多問什么,幾分鐘后便出現在金展鵬面前。

      終于也有這一天??!

      金展鵬生性謹慎,早就防備著這一天的到來,他曾以一個假證件買過一套房子,除了他本人以外,誰都不知道這套房子是屬于他的。

      現在這里就成了他的臨時避難所。他知道,到了現在,他只有一條路可走,逃亡到海外去。

      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他忽然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做那樣的夢。據說人的腦電波與光速相同,而在光速之下,時間便失去了意義,因而人類的大腦接受到來自過去或者未來的信號并非不可能。換句話說,人很可能是有預知未來的能力的。

      金展鵬相信,這個夢一定是某種暗示,暗示著他可能會面臨的絕境。這一切皆是因為安曉旭這個女人,溫柔鄉(xiāng)是英雄冢果然是至理名言??!為了對付安曉旭這個女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殺人,現在終于到了報應不爽的時候。他忽然有些后悔,他不應該放過安曉旭,這件事令他謹記,如果以后再遇到類似情況,一定要斬草除根。如果還有“以后”的話!

      陳浩南雖然不太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他跟著金展鵬那么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知道必然是出大事了。

      為了防止手機被監(jiān)視,兩個人根本就沒帶手機。金展鵬在電腦上裝了網絡電話,為了隱藏網址,他還特意使用了美國的VPN上網,這樣即便有人追蹤他的網絡電話,查到的也是美國的IP地址。

      他一直在給許多人打電話,越是打電話,臉色就越陰沉,而陳浩南也終于慢慢地清楚了目前的處境有多么惡劣,鵬哥是真的要倒了!

      一天下來,金展鵬面色慘淡地拍了拍陳浩南的肩膀:“我決定逃到馬紹爾群島去。我答應你,只要你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但如果你不愿意跟著我,我也不會勉強你。你自己選擇?!?/p>

      陳浩南幾乎是想都不曾想,立刻回答:“我當然跟著鵬哥,我能有今天都是鵬哥給的,我現在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你的?!?/p>

      這答應讓金展鵬很滿意,他點點頭:“我曾經在馬紹爾群島買下了一個極小的島嶼,以后我們就要在那個島嶼上生活了。”

      買下一個島,陳浩南有些艷羨地想,雖說是逃亡,但在太平洋的小島上生活,其實也挺不錯的。

      數日后,在醫(yī)院的加護病房里,張?zhí)旌腱o靜地躺著。他身上連著許多管子,身邊的電子儀器監(jiān)視著他的生命體征。

      安曉旭和喬茉莉都在病房中,兩個女人很少能如此安靜地共處。

      張?zhí)旌霙]有死,但和死區(qū)別不大。醫(yī)生說他已陷入重度昏迷,何時能醒來還未知,也許他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

      忙碌過后,安曉旭沉著地拿出數碼相機,并向喬茉莉借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過不多久,鄭睿軒出現在醫(yī)院里,取走了數碼相機。喬茉莉終于不得不承認,若論心機,她是怎么都比不上安曉旭的。

      或論狠,她也是怎么都比不上安曉旭的。她一直認為安曉旭對別人狠,自己終究還是貪生怕死,想不到,安曉旭竟用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若是金展鵬殺了她,他殺人的過程就被拍攝了下來,定是死罪難逃?,F在她沒有死,金展鵬一樣死罪難逃。

      她忽然有些迷惑了,安曉旭到底愛誰?若她愛張?zhí)旌?,便不會發(fā)生那一系列的事情,也不會設下如此危險的陷阱。若她愛自己,她甚至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只為了將金展鵬入罪。她忽然發(fā)現,她不了解安曉旭,從來不曾了解過她?;蛟S說,安曉旭性格上的矛盾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或許這與安曉旭自小生長的環(huán)境有關。

      她想,或許安曉旭原本是善良的,但少年時經歷的巨變,如同是一顆惡魔的種子一般,在她的心底里發(fā)了芽,終究長成了一朵毒花。

      她忽然很想離開這一切回到東海去,至于她原來一心追求的愛情,到了此時似也無關緊要,其實做不做總裁夫人又如何?回首過往,她忽然很想笑,原來她竟是如此的愚蠢,因為得不到便更加執(zhí)著,因為執(zhí)著便越發(fā)痛苦。

      她跟在金展鵬身邊的日子,金展鵬偶爾會和她說一些佛經上的事情,比如人生的痛苦,有許多是源自于求不得。在許多時候,金展鵬實在像是一個隱世的高人,只是這個高人能夠說出飄逸出塵的佛理,與此同時,卻在行著惡魔之事。他也是一個矛盾到讓人無法想象的人。喬茉莉忽然發(fā)現,也許與他們相比,她自己至少是前后一致的。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笑了笑。

      忽然想起,張?zhí)旌肷牢床罚藭r笑似乎并不合時宜。抬起頭,見對面的安曉旭正以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她。

      喬茉莉撇撇嘴,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全無異樣:“看什么看?”

      安曉旭并沒有收回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你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p>

      喬茉莉雙眉微揚:“有什么不一樣?”

      安曉旭搖了搖頭:“不知道。我認識你那么久,從大學入學第一天就認識你,到現在,快十年了吧。”

      喬茉莉點了點頭:“差不多吧。”

      安曉旭長長地吁了口氣,有些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十年來,我從來沒覺得你長得漂亮?!?/p>

      喬茉莉并不介意,哪個女人會覺得別人漂亮呢!她嘀咕了一句:“這不需要你來評判,異性的眼睛是雪亮的?!?/p>

      安曉旭喟然嘆息:“你說得不錯,如果你不漂亮,也不會有那么多男生追著你。這十年,我現在終于覺得其實你長得確實不錯?!?/p>

      喬茉莉一怔,安曉旭說什么話她都能接受,卻忽然稱贊了她一句,實在是有點讓人受不了。她皺眉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安曉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走吧!難道你還做著總裁夫人的夢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鵬哥不想要你的命,你至少是安全的。不過,他現在自身難保,大概只能急著逃命了!”

      喬茉莉想了想:“這次真能扳倒他嗎?”

      安曉旭淡淡地道:“你對他還有感情嗎?無論如何你們也同居過一段時間?!?/p>

      喬茉莉聳聳肩:“我不是你,若說完全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不過我是一個很現實的人,鵬哥這么危險,傻瓜才會想和他有瓜葛呢!”

      安曉旭道:“這次他是真的無力回天了,鄭睿軒安排了那么久,又有如此有力的證據在手上,他再有什么樣的關系也沒用了。”

      喬茉莉長長地吐出口氣:“那就好,以后你不用再擔心他會害你了?!彼哪抗饴浠氐綇?zhí)旌氲哪樕?,“只可惜天弘不知何時會醒?!?/p>

      病房的門忽然打開了,鄭睿軒走了進來。他的傷沒完全好,胸前的繃帶還未拆,不過他以前在警隊是受過特殊訓練的,即便是受了這么嚴重的傷,現在竟也能行動自如。

      喬茉莉盯著鄭睿軒看了好一會兒,首先開口:“你和安曉旭是計劃好的嗎?”

      鄭睿軒怔了一下:“你說什么?”

      “她打你那一槍。”

      鄭睿軒搖了搖頭:“當然不是,那個時候她已經被鵬哥軟禁,身上的通訊設備也被沒收了,如何還能與我聯系?”

      喬茉莉臉上竟是難以置信的表情:“但是你很可能會死。”

      鄭睿軒笑笑:“我本來也以為我死定了,不過她在開槍以前,故意偏了偏槍口,雖然槍打中了我,卻并沒有打在要害上。也幸好他們在拋我下海的時候以為我已經死了,并沒有綁住我的手腳?!?/p>

      喬茉莉倒吸了口涼氣:“你的運氣倒是不錯。”

      鄭睿軒不經意地搖搖手:“或許是因為我以前做刑偵的,煞氣大,所以命比較硬吧!”

      兩人聊天,安曉旭有些不耐煩:“你不去追金展鵬,到這里來做什么?”

      鄭睿軒這才輕嘆了口氣:“他可能要逃到海外去了?!?/p>

      安曉旭皺眉:“你來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們抓不住他吧?”

      鄭睿軒苦笑:“他很狡猾,而且還把放在銀行保險柜里的東西也取走了?!?/p>

      兩個女人不說話了,一起默默地看著他。

      鄭睿軒道:“現在唯一知道的是,陳浩南一直和他在一起。我們只在事后看到了銀行的監(jiān)控錄像。那個保險箱是用一個假身份證租下來的,放在保險箱中的應該是一些國外的地契之類的東西。從錄像里看,陳浩南經過改扮將地契取了出來。我們懷疑,這是金展鵬在海外的產業(yè)?!?/p>

      “那你們可以限制他出境??!”

      鄭睿軒道:“若是普通人,自然是可以的。但他的路子很多,相信他一定有辦法偷渡出國,而且也一定有假的證件,說不定早就有別國的護照了。他一旦離開國境,很可能再也抓不住他了?!?/p>

      “那怎么辦?”安曉旭問這句話的時候并不激動,她平靜得有些讓人吃驚。

      鄭睿軒看著她不說話。

      安曉旭忽然笑了笑:“他現在一定恨我入骨,所以你把希望寄托在他要殺了我才愿意出國?”

      鄭睿軒輕嘆:“曉旭,我知道這是一個很過分的要求,但除了你以外,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辦法能把他引出來?!?/p>

      安曉旭淡淡地道:“你怎么知道他這個時候還有殺人的心情?大多數人到了這個地步,肯定是巴不得走得越快越好?!?/p>

      鄭睿軒道:“但他不是大多數人?!?/p>

      安曉旭便沉默了。鄭睿軒說得不錯,金展鵬不是大多數人。如果他也像大多數人一樣,就不可能有現在這個黑暗王國。在與金展鵬相交的過程中,安曉旭也發(fā)現了一點:金展鵬的報復心極重,對于對不起他的人,是一定要報仇的。那天他沒有殺安曉旭,不是因為他原諒了安曉旭,而是他以為張?zhí)旌胍阉溃矔孕褚惨呀洑Я?,讓她活著比死了更痛苦?,F在卻又不同了,鄭睿軒沒有死,安曉旭并沒有罪,而且還設計害了他,他又怎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喬茉莉看看安曉旭又看看鄭睿軒:“那你要多派人保護安曉旭才行。”

      鄭睿軒目光落在她身上:“其實我想和你說的是,這件事需要你幫忙?!?/p>

      喬茉莉怔了一下:“我?我能幫什么?”

      鄭睿軒道:“這個醫(yī)院已經安插了警方的人,張?zhí)旌氩》颗赃叺膬砷g病房里的病人是警員冒充的。要把金展鵬引到這里來,可是又不能引起他的懷疑。他是一個很謹慎的人,疑心病太重了。我考慮再三,曉旭和天弘在這里的消息只能由你透露給陳浩南,再由陳浩南透露給金展鵬,這才能打消金展鵬的疑心?!?/p>

      喬茉莉怔了好一會兒才道:“可是陳浩南怎么還會來找我?他都想跑路了?!?/p>

      鄭睿軒道:“無論是什么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牽掛,陳浩南也是人,他又怎可能無牽無掛呢?”

      這兩天來,陳浩南對金展鵬的不滿正在悄然增長。前幾日金展鵬命他去銀行取文件,這事有多危險,兩人心照不宣。他不得不去,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是金展鵬的下屬。下屬是什么意思?還不就是有錢金展鵬賺,有事陳浩南扛嗎?

      只是人誰不是自私的?誰不想獨善其身呢?最終陳浩南還是不得不以身犯險,幸而并沒有出什么紕漏,最終還是順利地將地契取了出來。

      地契交到金展鵬手里,陳浩南心里便更加不甘。他不懂英文,26個字母勉強能認全,金展鵬就是欺負他這一點,并沒有告訴他這是地契,只說是重要文件。等交到他手里以后,他才說出原來這就是至關重要的地契。

      陳浩南心里有些百感交集,若是以前他好好學過英文,現在說不定這東西就是他的了。

      拿到了地契,金展鵬卻并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陳浩南試探幾次,才發(fā)現,原來金展鵬竟還沒放棄要報復安曉旭的想法。這就讓陳浩南有點想不開了,都現在這種狀況了,還和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死磕個什么勁呢?報復心不要這么重???

      不過金展鵬不走,他也無法可施,畢竟若沒有金展鵬,他甚至沒能力離開國境。

      若是立刻便走,也便罷了,既然一時走不成,他不免想起母親來。

      他是少年時就已經不怎么回家了,父親一向看他不順眼,一見他不是打就是罵;母親雖然也總是長吁短嘆的,畢竟和父親不一樣,還是經常噓寒問暖的。

      這一走,可能一輩子都再見不到母親了。

      因為前面一次去銀行取地契那么危險的事都順利完成了,他不免便生出了心思,想回家一趟,順便把剩下的錢都交給母親。和金展鵬提了一下,金展鵬卻立刻便否決了:“這么危險的時候,你還想回家?”

      陳浩南不免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這么危險的時候,你還想報復安曉旭?

      他不會頂撞金展鵬,只是在心里想一下。但因為已經生出了不滿,對金展鵬的話便不像以前一樣奉若圭臬了。又過了兩天,他更煩躁起來,便借口出去買日常必需品,將自己改裝了一下,悄悄回到父母家。

      自從跟著金展鵬后,他的經濟改善不少。他也算是有孝心了,特意為父母買了一套公寓房,位置也不錯,方便老年人出行。他有鑰匙,自己開了門便走進去。

      聽見門聲,母親戴著圍裙走了出來,一眼看見他,先是怔住了,但畢竟是母子連心,立刻便認出是他。母親的眼圈立刻便紅了,哽咽道:“你還回來干什么?”

      他便也有些心酸,不過他可不會哭哭啼啼的做出小兒女姿態(tài)來,故意蠻不在乎地道:“我要走了,和你說一聲?!?/p>

      忽又見一個人由廚房里出來,竟是喬茉莉。

      他大驚,卻見喬茉莉端著一盤菜,洗凈了鉛華,穿著很家常的衣服,與素日里完全不同,他差點沒認出她來。

      他立刻戒備起來,有些惡聲惡語地道:“你怎么在這里?”

      母親瞪了他一眼:“這幾天,都是茉莉在照顧我們?!?/p>

      他有些疑惑,這是唱的哪出???他也不記得自己告訴過喬茉莉家住在這里。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喬茉莉道:“你也別猜了,是警方告訴我你父母的地址的?!?/p>

      他左右瞄了一眼,心中已經在想著如何逃走了。喬茉莉卻道:“放心,沒有警察?!?/p>

      陳浩南皺眉:“你想怎樣?”

      喬茉莉道:“你真要跟著金展鵬逃亡嗎?”

      陳浩南冷笑:“不走還能怎樣?再說了,鵬哥在海外買了個小島,我跟著他一樣吃香喝辣的?!?/p>

      喬茉莉嗤笑:“你跟他那么久,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他那樣的人,真會愿意讓你一輩子跟著他享受嗎?總有一天,他還不是一樣找人干掉你。”

      陳浩南一下子怔住了,金展鵬會殺了他嗎?現在他身邊已經沒什么可用的人,只剩下自己。但是,正像喬茉莉說的,他太清楚金展鵬的為人了,這個人自私冷酷,對別人絕不手軟,像是安曉旭,明明是他深愛的女人,居然也能用那樣的手段對付她。

      喬茉莉道:“到了海外,他真要買兇殺你,你連逃都無處可逃。只能客死異鄉(xiāng),連尸骨都回不到家鄉(xiāng)來?!?/p>

      陳浩南深吸了口氣:“你別挑撥離間?!?/p>

      喬茉莉道:“我是不是挑撥離間,你自己心里清楚。”

      陳浩南默然,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那我還能怎樣呢?”

      喬茉莉心里一喜,陳浩南居然這么輕易就被說動了,真有點出乎意料。其實這原本就是人類的天性,樹倒猢猻散,若是能有別的出路,誰愿意亡命天涯?

      喬茉莉道:“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阿姨考慮考慮。我已經和鄭睿軒說好了,只要你能幫我們抓住金展鵬,鄭睿軒會向法官求情,你原本就是從犯,罪沒金展鵬大,到時候一定可以輕判的?!?/p>

      陳浩南猶豫了一下,還是要入獄,他可不想入獄。

      喬茉莉看著他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我,但是我答應你,無論你是否進監(jiān)獄,只要你想要我,我就和你結婚。就算你進了監(jiān)獄,我也會在外面等你,幫你照顧父母。”

      她這樣說,陳母立刻就感動得要流眼淚,語音都哽咽了:“浩南,你是前世修來的,這么好的姑娘愿意嫁給你,你還猶豫什么?!?/p>

      聽到她說“這么好的姑娘”,陳浩南和喬茉莉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若是讓陳母知道喬茉莉原來的模樣,估計是絕對不會說出這句話的。

      但陳浩南終究還是感動的,在這個時候,喬茉莉居然說愿意嫁給他,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沉吟著:“不行,鵬哥對我有恩,我怎么能出賣他?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他給的,連我父母住的這套房子,也是他給的?!?/p>

      喬茉莉笑笑:“你不想帶警方的人去抓他也沒關系,他不走無非就是想報復安曉旭嘛!那你不如順了他的心意,告訴他安曉旭在哪里?!?/p>

      陳浩南心中激烈地斗爭,他不想出賣金展鵬,他也相信以金展鵬的能力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就在他們現在逃亡住的屋子里,便藏有槍支,是金展鵬保命用的,火力不容輕覷。而且,他多少還有些貪心,若是能得到金展鵬的地契,那豈非更加完美?

      他沒再說什么,默默地離開了家。

      喬茉莉也沒阻攔他,陳浩南也是亡命之徒,像這樣的人,逼急了不會有好結果。

      陳浩南心里有些恍惚,但他卻仍然用了許多方法隱藏自己的行蹤,在確定沒有被人跟蹤后,方才回去。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決定,倒不是因為喬茉莉說要嫁給他什么的,他雖然感動,還不至于為了這點感動就忘乎所以,其實最關鍵的是他看中了金展鵬的地契了。

      如果那地契歸他所有……

      他很有狂笑的沖動,但卻強迫自己表現得一切如常。

      金展鵬臉色不太好,冷冷地道:“你干什么去了?”

      陳浩南這才想到他原本是借口買日用品的,結果兩手空空回來了。他道:“鵬哥,你猜我在超市看見誰了?!?/p>

      金展鵬不太喜歡這種設問的語氣,他喜歡手下人有什么話直接說?!罢l?”

      “安曉旭!”

      金展鵬立刻坐直了身子:“那個賤人?”

      “對,我跟蹤她到了醫(yī)院,原來張?zhí)旌脒€沒死?!?/p>

      金展鵬的臉立刻沉了下來,張?zhí)旌刖尤贿€沒死。與安曉旭比,張?zhí)旌胧歉屗春薜娜?,他原本以為張?zhí)旌胨懒耍氩坏剿@么命大,居然還沒死。煞氣慢慢地籠罩了上來,他臉上的狠辣之色連陳浩南都看著心驚。

      金展鵬冷冷一笑:“這正好,送這對狗男女一起歸西,黃泉路上也不會寂寞。”

      陳浩南沒說話,金展鵬轉念想了想,忽然道:“怎么會那么湊巧,你出去一趟就會遇到安曉旭那個賤人?”

      陳浩南心里一動,知道金展鵬是起疑了,他道:“我也想著可能是圈套,跟著她到醫(yī)院,看見張?zhí)旌胂駛€死人一樣躺著,不知道是不是成植物人了。鵬哥,我覺得這個事情不太靠譜,說不定真是個圈套?!?/p>

      他這樣勸金展鵬,金展鵬倒是打消了對他的懷疑,他一向了解陳浩南這個人,文化水平不高,沒什么心機,應該不會想到以退為進這種法子。他卻是低估了陳浩南,跟在他身邊這么久,許多原本陳浩南不懂的伎倆也跟著他學會了。

      金展鵬在房間里踱著步,思考了許久,“無論如何我不能放過這個賤人,只要殺死這個賤人,我們立刻就走?!?/p>

      張?zhí)旌胨〉牟》渴轻t(yī)院里的普通VIP,一間房內有兩個床位,張?zhí)旌朐谝粡埓参簧匣杷?,而安曉旭晚上就會睡在另一張床上?/p>

      這些日子,她一直留在醫(yī)院,不止是為了配合警方的行動,也是為了照顧張?zhí)旌搿F鋵嵳娴臎]什么好照顧的,對于一個一直昏睡不醒的人來說,外面的世界與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每天護士定時來查房,開始還說上幾句話安慰一下安曉旭,過了幾天,連安慰的話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似乎張?zhí)旌氤蔀橹参锶?,已經是注定的事實,再也無法更改。

      偶爾,隔壁病房的王敏會過來找她聊聊天,她知道這個王敏不是普通人,其實是一位女警假扮的。她的男友因車禍受傷進了醫(yī)院,就住在隔壁,當然,這位男友也是警察假扮的。男友名叫何榮,兩個人倒真的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平時在一起親親蜜蜜的,完全看不出假來。

      王敏人很和善,過來的時候總是會帶點零食,女人們在一起,無非是說些衣服、化妝品、男演員之類的話題,沒過多久,便混得很熟。安曉旭覺得王敏看起來挺普通的,愛好什么的也和普通女孩子一樣,誰又能想到這個穿著時髦的女子竟會是個女警。

      何榮手上打著石膏,偶爾也會踱過來。他人長得挺帥,因為是警察,自然帶著一種莫名的英氣,但對王敏卻是百依百順,可以想見,結婚以后必定是個老婆奴。

      看著別人幸福,反觀自己,難免有些凄涼。

      但安曉旭很快就發(fā)現,原來并非如此。別人的幸福,或許也只是個假象。

      王敏忽然進入病房的時候,臉色很差,她神情有些緊張,與平時完全不同。安曉旭正坐在張?zhí)旌氲拇睬昂退f話,醫(yī)生說要經常對著張?zhí)旌胝f說話,或許能夠激發(fā)他大腦的活動,有助于令他醒轉。

      于是安曉旭便每天由早到晚地對著張?zhí)旌胝f話。開始的時候便是說兩人以前在一起的事情,包括她是怎么設計陷害喬茉莉的。所有的實情都不必再隱瞞,一切不愿讓人知道的都可以告訴張?zhí)旌?,因為他或許根本就聽不到。以前的事說完了,就開始說她小時候的事,初中時的初見,乃至于少女情竇初開時朦朧的暗戀,她那時只是覺得這個哥哥很帥,從來不曾想到過,自己的生命會與他發(fā)生交集。

      再說到后來,便是一些她喜歡的書或者電影,她忽然發(fā)現,她都不曾和張?zhí)旌胍黄鹑タ催^電影,也不知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她忽然想到張?zhí)旌朐浾f過,他們是不可能了。她便忽然有些失神,是不可能了,曾經滄海,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塵埃落定后,愛與不愛,得到與否,似乎都不再重要。

      房間內忽然安靜了下來,她忽覺無話可說。

      此時門被急急地推開,王敏一進來就立刻關上房門。她有些緊張地站在窗口向下看著,安曉旭卻很鎮(zhèn)定:“是他來了嗎?”

      她以為是金展鵬來了,王敏卻搖頭:“不是。”

      安曉旭道:“你這是怎么了?”

      王敏一把握住安曉旭的手,臉色有些蒼白:“警隊里有內奸?!?/p>

      安曉旭怔了一下,心里生起了一絲滑稽的感覺。她當然記得電影《無間道》,只不過,那不就是個電影嗎?難道現實中還真有這么傳奇的事情?

      王敏道:“是金展鵬的人,聽說政府各部門都有他安排的人,我們警隊也不例外?!?/p>

      安曉旭道:“內奸是誰?”

      王敏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一定就在這次行動的人員中?!?/p>

      安曉旭的心一下懸了起來:“你是說,醫(yī)院的這些警員里,有人是內奸?”

      王敏點點頭:“你在這里不安全,我要想辦法帶你出去。”

      “可是,”安曉旭有些遲疑,“就咱們兩個走嗎?”

      王敏道:“是的,因為不知道內奸是誰,誰都不能告訴,我們悄悄地走?!?/p>

      安曉旭立刻縮回手:“不行,把天弘留下來太危險了?!?/p>

      王敏怔了一下,忍不住道:“他只是一個植物人,金展鵬不會對付他的?!?/p>

      安曉旭搖了搖頭:“不,你不了解他。他現在一定恨死我了,所以他也恨死天弘了。他若是知道天弘沒死,一定會回來殺死他的?!?/p>

      王敏不由地皺起眉:“你確定金展鵬會冒著危險回來殺一個植物人?”

      她兩次提到植物人,安曉旭有些不痛快,雖說這也是事實,她輕聲道:“他一定會醒過來的?!?/p>

      王敏看了她一會兒,下定決心般地道:“好,那就帶他走,我現在去弄一把輪椅來。”

      她急急忙忙地離開病房,過不多久,帶著一把折疊輪椅回來。兩個女人費力地將張?zhí)旌胗纱采吓聛?,他的生命現在是靠輸液維持的,輪椅上倒是設計有掛輸液瓶的地方。

      王敏拉開房門看了看外面,有兩個穿著夾克衫的人坐在樓道的椅子上,這兩個人是警員冒充的,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兩個人輪班。王敏道:“等下我過去把他們兩個引開,你立刻就推著張?zhí)旌腚x開這里?!?/p>

      安曉旭點點頭,看著王敏過去和那兩名警員不知道說了些什么,一名警員就向著電梯走去。一見他上了電梯,王敏忽然一掌劈在另一名警員的后頸上,那名警員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軟軟地倒了下來。王敏扶著他靠在墻上,讓他看起來如同在假寐。

      安曉旭心里一跳,真想不到王敏原來這么厲害,平時還真看不出來。她推著張?zhí)旌氤鰜恚涍^那名警員的時候,忍不住問:“這樣好嗎?”

      王敏道:“別怕,只是把他打暈了,過一會兒就會醒過來?,F在敵友不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p>

      安曉旭想了想,王敏說的也對,她習慣了商場上的爾虞我詐,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情節(jié),不免有些六神無主?!昂螛s呢?你連他也不相信嗎?”

      王敏咬了咬唇:“我不知道,在這種時候,我只能選擇誰也不相信?!?/p>

      安曉旭沉默不語,她覺得王敏此時有些冷酷,連自己的男朋友都不相信,還有誰是能相信的?她忽然想到自己,當自己是張?zhí)旌肱训臅r候,還不一樣是存著想害他的心思?或許這個世上真的沒誰是值得相信,只能相信自己。

      兩人匆匆上了貨梯,王敏按了往地下室的按鍵。

      電梯緩慢地下行著,一路順利,最后停在地下車庫。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安曉旭的心卻又懸了起來。只見何榮站在電梯前面,臉色嚴峻,手中握著一把槍,烏黑的槍口正對著電梯。

      王敏跨前一步,大聲道:“你要干什么?為什么用槍指著我們?”

      何榮臉色也很難看,地下車庫慘白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令他看起來有些猙獰,他道:“現在回去還來得及?!?/p>

      王敏冷笑:“回去?你就是內奸!”

      安曉旭打了個冷戰(zhàn),如果何榮是內奸,王敏與他的關系就由情侶變成了敵人。

      何榮卻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我是不是內奸你心里有數,快點回去?!?/p>

      王敏卻正對著何榮的槍口向前跨出一步:“如果我不回去,你會不會開槍?”

      這個問題也是安曉旭想問的,如果王敏不回去,何榮會開槍嗎?

      何榮的手有些顫抖,眼中終于露出了痛苦之色。就在這個瞬間,王敏的手極快速地動了動,一聲槍聲響起,何榮雖然已經向著旁邊一輛車后躥去,卻仍然被子彈擊中。他反手回了一槍,安曉旭嚇得立刻推著張?zhí)旌攵阍谝惠v汽車的后面,王敏則躲在電梯門另一面的一輛汽車后面。

      何榮傷的并不重,胳膊上的石膏擋了一下子彈,子彈只是擦傷了他的手臂,即便如此,他仍然疼得滿頭大汗。他大聲叫道:“安曉旭,你不要相信她,她才是內奸!”

      安曉旭心里一跳,何榮說王敏是內奸,王敏卻又說何榮是內奸,到底誰才是內奸?

      王敏似乎怕安曉旭相信何榮,大聲叫道:“你才是內奸,如果不是你用槍指著我們,我也不會開槍,你剛才分明是想打死我們。”

      何榮卻大聲道:“我真后悔,我早就發(fā)現你有問題,但是因為我愛你,所以我視而不見。即便到了今天,我還想給你機會,如果你回去了,我可以當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但是,你居然先向我開槍?!?/p>

      王敏冷笑:“如果我不開槍,現在死的就是我和安曉旭了。安曉旭,你千萬不要相信他?!?/p>

      安曉旭苦笑,她忽然覺得這件事很具諷刺意味。就在不久以前,她還在羨慕何榮與王敏,轉眼之間,兩個人居然就在她面前火并了。世間到底有多少情人不是貌合神離的?

      到底應該相信誰?她自己也無法做出判斷,她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這種時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要帶著張?zhí)旌腚x開這里。

      她推著張?zhí)旌肱芑氐诫娞?,既然內奸可能是王敏與何榮中的一個,那么回到其他警員身邊才是安全的。她這樣想著,按下電梯按鈕。

      電梯向上行著,終于“?!钡囊宦曂A讼聛?,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安曉旭忽覺如墜冰窟,全身都僵硬了。一個人施施然地站在電梯門前,身材不高,臉上帶著很溫和的微笑,只是這笑容落在安曉旭的眼中,卻是比世間任何東西都要可怕的。

      金展鵬他終于出現了,而且出現得這么不是時候。

      金展鵬很紳士地鞠了一躬,語聲仍然那么溫柔,甚至比平時還更加溫柔一些:“你看你,跑得滿頭大汗的。累了吧,快推著他回病房吧!”

      他右手抬了抬,安曉旭看見他藏在衣袖中的手和手中緊握的槍。她咬了咬唇,努力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抬頭看看電梯上的數字,現在是在11樓,張?zhí)旌氲牟》渴窃?2樓的,金展鵬竟在這一層截住了她。

      他是怎么知道她的行蹤的,她不得而知,只是覺得金展鵬太可怕了,即便是在警方的眼皮底下,他仍然可以大搖大擺地將人劫走。

      她無言地推著張?zhí)旌腚x開電梯,金展鵬微笑道:“我特意訂了一個VIP病房,為你們準備的,比你們原來那間病房可好了很多?!?/p>

      安曉旭沉默著,在金展鵬的示意下進了一間病房內。病房是空著的,極端豪華,果然是比原來的病房好多了。只不過,這間卻未必是病房,說不定會成為他們的殮房。

      她一邊往前走著,一邊悄悄地將手伸進口袋??诖锏氖謾C已經設好了,只要按個快捷鍵就能與鄭睿軒通話。她輕輕按下快捷鍵,等待著。

      金展鵬將病房的門仔細關好,微笑著走了回來。抓住安曉旭放在口袋中的手,輕輕將那只手拉出了口袋。自己則伸手進去拿出手機,笑道:“怎么,想給誰打電話???”

      安曉旭沒說話,有些緊張地注視著手機。

      金展鵬哈哈一笑:“打吧!想給誰打都行,打110也行?!?/p>

      他將手機遞到安曉旭的手中,安曉旭有些驚詫地接過手機,雖然不知道金展鵬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既然他讓她打電話,她沒理由不打。撥了110,聽筒之中卻只有短促的忙音。

      她抬頭看著金展鵬,臉上竟是不解之色,怪不得他讓她打電話,是知道她根本打不通嗎?

      金展鵬微笑道:“你太跟不上時代了。不過也難怪,你只是個女人,女人們都不太留意科技發(fā)展的。你知不知道現在有一種東西叫小型基站?”

      安曉旭呆了呆,她還真不知道什么叫小型基站。

      金展鵬微笑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電子設備:“別看它小,卻是國際上最先進的產品。十米以內手機信號都被干擾了,你的電話現在只是個廢物,打不出去也接不進來。”

      安曉旭咬了咬牙:“12層都是警方的人,你就不怕被抓嗎?”

      金展鵬哈哈大笑,似乎安曉旭說的是個笑話:“我要是怕被抓還會回來嗎?其實你應該了解我,如果我不弄死你,怎么都沒辦法安心地出國的?!?/p>

      安曉旭看著他手中的槍口,知道自己怎么都無法幸免:“我知道你是一定要殺我的,但是天弘已經是個植物人了,你放過他吧!”

      金展鵬瞟了張?zhí)旌胍谎?,沉吟道:“你說的也對,一個植物人,生不如死,殺他不如讓他活著?!?/p>

      安曉旭心里一喜,金展鵬看著她的神色:“但是,你不想讓他死,我便偏想弄死他陪你。其實他死不死本來我也沒那么在乎,我就是想看你傷心?!?/p>

      安曉旭臉色蒼白,她知道金展鵬說的都是實情。金展鵬這個人,報復心之重,完全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她輕聲道:“你已經把我害成這樣了,難道還不夠嗎?”

      金展鵬臉色一沉,冷冷地道:“賤人,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也用不著跑路,我殺了你都是便宜了你,若是以前的我,定是要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p>

      安曉旭苦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這樣的滋味,她已經嘗過了。

      她擋在張?zhí)旌氲拿媲埃骸耙獨⒕烷_槍吧!反正我只有死路一條了?!?/p>

      金展鵬笑道:“也好,先殺了你再殺這個植物人,黃泉路上,你們也不寂寞了?!?/p>

      他的手指輕扣扳機,安曉旭身子一哆嗦,忍不住閉上眼睛。“啪”的一聲輕響,竟然沒有了彈飛出來。她吃驚地睜開眼睛,金展鵬臉上是故作的驚訝:“咦,沒有子彈呢!”

      他吹了吹槍口:“我想起來了,剛才忘記裝彈匣了?!?/p>

      安曉旭呆了呆,見金展鵬慢悠悠地摸出彈匣裝上,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用空槍嚇她,然后再讓她面對死亡。一個人不得不兩次面對死亡,要再次感受恐懼和絕望。

      這個惡魔,他對于如此折磨一個人實在是太有心得了。

      眼見金展鵬再次用槍指著她,安曉旭的心臟幾乎都要停止跳動了。剛才還以為自己要死了,卻沒有死,現在又要死了。

      病房的門卻忽然打開了,王敏腳步不太穩(wěn)地沖了進來。

      金展鵬立刻轉身,以槍指著房門,待看清楚是王敏以后,才皺眉道:“你來干什么?”

      這句話令安曉旭的疑惑頓解,原來內奸竟然是王敏。找女人做內奸,也許只有金展鵬才能想得出來。

      王敏臉色不太好,手臂上鮮血淋漓,想必是剛才受傷了。

      安曉旭冷冷地看著她,忍不住道:“我本來很羨慕你,現在我才知道,你一點都不值得羨慕。為什么要做內奸?你明明什么都很優(yōu)秀,為什么還要做內奸呢?”

      王敏有些汗顏地低下頭,不敢直視安曉旭。

      金展鵬卻微微一笑,替王敏回答這個問題:“很簡單,她只是比普通的女孩子更虛榮一些。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只有十幾歲,為了買名牌服飾向高利貸借了幾十萬,被人追殺。我遇到過許多被高利貸追殺的人,他們借錢的理由各不相同,有人是嗜賭,有人是為了給患絕癥的親人治病,有人則是做生意失敗。各種各樣的原因都有,但為了買名牌服飾欠了幾十萬的十幾歲女孩,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她是個可造之材。在我的眼中,一個與眾不同的人,通常都是可造之材,無論她與眾不同的地方有多么奇葩?!?/p>

      安曉旭怔了一下,她怎么都沒想到王敏竟會有這樣的過去。

      金展鵬繼續(xù)說:“我為她還清了欠高利貸的錢,并且答應她以后每個月都會提供給她最近的名牌服飾,條件就是她要去考警校。她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對于名牌服飾強烈的欲望,令她不僅考上了警校,而且還成績優(yōu)秀。她每個月都從我這里得到最新的時尚服飾,代價不過是給我一些情報。這對于她是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為?!?/p>

      安曉旭有些憐憫地看著王敏,她真的無話可說了,為了一些名牌服飾就把自己出賣了,這讓她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王敏賠笑著走到安曉旭的身邊:“鵬哥,一定要殺她嗎?給她留條活路吧!”

      安曉旭一怔,有些驚訝地看了王敏一眼,她忽然明白了。王敏為什么忽然要帶她走,是因為她知道金展鵬來這里了。王敏這些年給金展鵬通風報信,有不少把柄被金展鵬握在手中,所以她不得不服從金展鵬的命令,也許她早就想擺脫金展鵬了,卻身不由己。

      而何榮作為王敏的男朋友,大概也早發(fā)現王敏的異樣,因為愛她的原因,所以一直沒有拆穿她?;蛟S,何榮是希望王敏能就此收手的,可惜的是,王敏已經陷得太深了。今天何榮發(fā)現安曉旭被王敏帶走,以為王敏是要帶她去見金展鵬,才會來阻攔,想不到王敏竟是要救她一命。

      想通了這一切,安曉旭心中又有些感激起王敏來。在這種情況下,王敏還想救她一命,說明王敏的本質并不壞的。

      金展鵬冷笑:“怎么?和她在一起幾天,有感情了?”

      王敏忍不住道:“鵬哥,你都要出國了,何必還對她耿耿于懷呢?其實她已經被毀了,以后還有哪個男人會要她?她只能孤獨終老了,這樣的人,就讓她活著吧!”

      金展鵬仰天大笑:“說的真好,我?guī)缀跻荒阏f服了。不過,我決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改變,難道你不知道嗎?”

      王敏沉默著不敢回話。

      金展鵬冷冷地盯著她:“你明知道她在這里,為什么不給我消息?”

      “我……我不知道怎么聯系鵬哥,誰都聯系不上鵬哥?!蓖趺魢肃橹f,不敢抬頭看金展鵬。

      金展鵬道:“聯系不上?我有一個秘密信箱,是和你通信用的,你為什么不發(fā)信到我的信箱里?”

      “我……我……我怕被人發(fā)現……”王敏越說聲音越小。

      金展鵬卻逼近了一步:“你怕被人發(fā)現?你是巴不得我立刻出國。我一出國,就再也沒人知道你和我之間的交易了。”

      王敏討好地說:“鵬哥,我絕對沒存這樣的心思,我只是怕了。自從上次給了你消息以后,上頭已經在懷疑了,最近風聲很緊……”

      她話未說完,樓道里忽然傳來紛亂的腳步聲。三個人臉色一齊劇變,金展鵬幾乎是立刻便將槍口轉向王敏,只聽一聲不太響亮的槍聲響起,王敏身子一滯,慢慢地向著地面滑去。

      安曉旭大驚,此時金展鵬手中的槍已經轉向張?zhí)旌?,她幾乎是不曾猶豫,立刻撲向張?zhí)旌?。用自己的身體將他保護起來。

      槍聲響起的同時,她的身子輕輕一顫。耳邊傳來金展鵬低聲的咒罵聲,然后就是門聲,及樓道里稀疏的槍聲。她并不覺得疼,卻莫名其妙地想到在生死的關頭,她竟會選擇保護張?zhí)旌?,這與她平時的個性完全不符。她頗有自知,知道自己是自私的,什么都可以損害,卻絕對不能損害自身的利益。但是,在這個時候,她卻選擇了用生命來保護張?zhí)旌?。想不到,人在生死關頭,做出的選擇竟是與平時完全不同的,原來連她自己都不曾真正地了解過自己。

      倒下去的時候,她看見血泊中的王敏正在看著她,兩個女子離得不遠,伸手可及,但都已經沒有了伸手的力氣。王敏輕聲道:“不好意思,本來是想救你,還是救不成?!?/p>

      她輕輕笑笑:“謝謝,其實我們應該早點認識,那樣的話,我們一定是好姐妹?!?/p>

      帶著人沖進病房的是何榮,他只受了輕傷,胳膊上的石膏也取下來了,滿臉焦急,立刻沖向王敏。

      其次進來的是鄭睿軒,他似乎是剛剛到的,首先看了看安曉旭,又看了看張?zhí)旌?。看到張?zhí)旌胍磺袩o恙,他似乎松了口氣,但看到安曉旭的情況,臉色便又有些凄然。

      耳邊傳來何榮痛哭的聲音,安曉旭艱難地望過去,王敏已經閉上了眼睛。最后,她甚至不曾對何榮說過一句話。

      安曉旭心里一酸,她想其實王敏應該是有話對何榮說的。她掙扎著扶著鄭睿軒坐了起來,望向何榮:“王敏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我,我希望你能向上級說明一切,她是為了救我而死的?!?/p>

      何榮紅著眼睛望向安曉旭:“你說什么?”

      “她雖然犯過錯,但她真的是為了救我而死,功過相抵,至少在她死后,不要讓她的家人知道她曾經做過內奸?!笨人粤藘陕暎r血迫不及待地由嘴角溢了出來,一口氣忽然有些提不上來,她身子一軟,倒在鄭睿軒的懷里。

      鄭睿軒輕嘆,低低地道:“別說話了,醫(yī)生正在趕來。”

      安曉旭輕笑:“我自己明白,我活不成了?!?/p>

      鄭睿軒皺眉,想要安慰她,卻終于什么也沒說出口。

      “鵬哥呢?你們沒有抓住他?”

      鄭睿軒不忍說出真相,微笑道:“放心,他已經不能再作惡了?!?/p>

      安曉旭松了口氣,眼前有些發(fā)黑,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她轉過頭望向坐在輪椅上的張?zhí)旌?,張?zhí)旌肴匀粺o所知覺地昏睡著,他還會醒過來嗎?她握住鄭睿軒的手:“如果有一天,天弘醒過來了,不要告訴他我已經死了,更不要讓他知道,我是為了他而死的?!?/p>

      鄭睿軒輕聲道:“好,我不告訴他。”

      他抬起頭,眼睛有些酸澀,為了不讓眼淚流出來,唯有用力地睜大雙眼。懷里安曉旭的身子沉了下去,據說人在死去的瞬間,身體會輕了21克,這是源自1907年,美國一位大夫做的試驗。他將將死之人放在很精確的秤上,一直觀察體重的改變,在死亡的瞬間,這個人的體重一下子輕了21克左右。據說,這失去的21克就是靈魂的重量。這個試驗是否可信,已經不得而知。因為自從那位醫(yī)生后,便再也無人做過類似的試驗。其實大多數的人并不關心靈魂,他們所關心的是金錢和地位。

      也曾經有人說過,在中國,我們修建的最豪華的是銀行和政府,因為那里有我們的信仰,我們信仰金錢和地位。這或許是一種普遍的現象,但人在死去的瞬間,金錢與地位都已蕩然無存。無論生前富可敵國或者一貧如洗,死后什么都不能帶走。

      鄭睿軒并沒有感覺到安曉旭變輕,事實上,他覺得手臂一沉。其實真正有經驗的人通常是覺得死去的人變得更重了,因為他們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肌肉,只能任由地心引力將他們導向大地?;蛟S這便是塵歸塵、土歸土的真正含義吧!

      他放下安曉旭,站起身,將張?zhí)旌胪苹夭》?。在剛才的槍?zhàn)中,金展鵬并沒有死,而是趁亂逃走了。這一走,可能再也抓不住他,安曉旭已死,張?zhí)旌氤了恍?,金展鵬想報復的人都報復了,他現在應該算是了無牽掛了。

      他的心情很沉重,難道就這樣任由他逃走嗎?再也沒有辦法抓住他了嗎?

      金展鵬急急地沖出醫(yī)院,身后仍然有契而不舍地追蹤著他的警員,他并不擔心,因為他早就安排了陳浩南在醫(yī)院外面接應。原本殺人這樣的事情應該是由陳浩南來完成的,但他太恨安曉旭了,所以他一定要親自動手。

      但是,這種輕松的心情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因為在約定的地點,他根本沒看見陳浩南。他的心終于有些亂了,陳浩南走了?他把車開走了,將他自己留了下來,他被出賣了。這個瞬間,他幾乎是立刻便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他毫不猶豫地沖向路邊的一輛私家車,車主正由車里出來,他沖得太疾,車主被他撞得踉踉蹌蹌地跌出去好幾步。車主很生氣,想要開口罵人,卻看見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自己。

      罵到嘴邊的臟話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金展鵬沉著臉道:“鑰匙給我?!?/p>

      私家車主想也沒想,立刻將鑰匙拋給金展鵬。金展鵬跨進汽車的瞬間,汽車怒吼了一聲,向前沖了出去。

      汽車飛速前進著,一路闖了好幾個紅燈,他已經來不及掩飾自己的行蹤了,他必須立刻回去。如果陳浩南出賣了他……他有些不敢想下去了。他一生最恨出賣自己的人,想不到在這種時候卻被最信任的下屬出賣了。

      他終于有些后悔。他是被復仇之心燒壞了腦子,他原本應該讓陳浩南去殺安曉旭,而不是自己動手。

      這一段路不算長,不過也算不上短?;氐奖茈y的那間公寓房,果然人去樓空。房間里所有的東西都在,唯獨那個地契消失不見。他原本以為陳浩南不懂英文,所以并不曾過分地提防他,他卻忘記一件事,人未必一定要懂得英文才能看得懂英文文件,只要有錢,隨時都能雇一個英文極佳的人來當翻譯。

      他怒火中燒,憤怒地拿起一把椅子用力地砸向房間內所有能砸的東西。陳浩南居然在這個時候出賣他,這實在讓人忍無可忍。

      電腦、家具、玻璃窗都被他砸了個遍,砸無可砸之時,他終于冷靜了下來。陳浩南帶走了他的地契,那是他現在最貴重的東西,他要拿回來,他絕不能將這么大的一筆財產便宜了陳浩南。而且,他也不能原諒在這個時候背叛他的人,陳浩南是想將他留給警方,想讓他無路可逃,他想讓他死!

      他的憤怒已經達到了巔峰,甚至超越了恨安曉旭。他原本不知自己這一生最恨的人是誰,現在他終于知道了,這個人是陳浩南,沒有其他。

      他走出公寓,甚至連門都沒鎖上,這個地方已經不需要再鎖了,他也不會再回來。他相信過不多久,警察就會找到這里來。一路上的電子眼一定已經把他拍下來了,這里已經不再安全了。

      他卻并不打算喬裝改扮,仍然回到那輛汽車上,車子前往的方向是陳浩南父母家。他既然找不到陳浩南,卻能找到他的父母。他知道陳浩南對母親的感情還是很深的,若是讓他知道他的父母落在自己的手中,他說不定會回來。

      他并沒有太大的把握,如果是他的話,即便是知道父母被人劫持,他也未必會回去。對于他來說,親情并不重要,可是有些東西卻是很重要的。比如說對不起他的人,一定不能活下去。

      敲門的時候,他故意避開了貓眼。里面?zhèn)鱽硪粋€女子疑惑的聲音:“是誰?。俊?/p>

      他心里一喜,想不到喬茉莉居然在這里,那就更好了,一個也別走!

      門被打開了一條縫,他立刻一腳用力踢了過去。門后的喬茉莉并不曾提防,被門返撞了過來,一下子撞得七葷八素的。她向后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倒在地,眼前金星亂冒,額頭劇痛。她下意識地捂著額頭,滿手鮮血,耳邊似乎聽見陳浩南母親驚呼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總算恢復了意識,抬頭看時,房門已經關上了,金展鵬臉色鐵青地坐在沙發(fā)上,而陳浩南和父母則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縮在沙發(fā)上的另一邊。

      她吃了一驚,囁嚅著道:“鵬哥,你……你怎會在這里?”

      金展鵬冷冷一笑,臉上再也沒有以往的悠閑和鎮(zhèn)定,他俯下身子用手槍托起喬茉莉的下巴:“告訴你一個好消息?!?/p>

      喬茉莉勉強笑了笑:“什么好消息?”

      金展鵬道:“你最討厭的安曉旭死了。”

      喬茉莉大驚:“什么?”

      “安曉旭死了,我殺了她!”

      喬茉莉臉色慘白,她怔怔地呆了半晌才道:“你是在騙人吧?你真的殺了她嗎?你不是喜歡她嗎?為什么還要殺她?”

      金展鵬嘆了口氣,喃喃低語道:“就是因為我喜歡她,所以我更要殺她。我喜歡的東西,如果不能得到,我寧可毀了。”

      喬茉莉雖然恨安曉旭,兩人終究還是有四年的同學之誼,想到安曉旭就這樣死去了,她心里不由得酸楚,只覺得以前斗來斗去的,到底都為了什么呢?

      金展鵬抓住她的頭發(fā)強迫她注視著自己:“你哭什么?不也是你在幫我害她嗎?現在她死了,你覺得內疚了?當真是婦人之仁,成事不足敗事有余?!?/p>

      喬茉莉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用力地捶打著他:“我沒你那么冷血,她不管怎么不好,到底陪過你一晚,人家說一夜夫妻百夜恩,你還有沒有人性了?”

      金展鵬被她罵得煩了,一掌擊在她的臉上:“閉嘴,我可不是來聽你說教的。老子在外面混了那么久,什么事沒經過,你一娘們懂個屁?!?/p>

      喬茉莉呆住了,金展鵬一向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得不像生活在現代,現在卻似撕破了面具一般,面目猙獰,額頭上青筋亂跳。他將喬茉莉丟在陳浩南的父母身邊,拿出手機來拍了一張照片。喬茉莉茫然地問:“你干什么?”

      金展鵬冷笑:“現在不是網絡時代嗎?把你們的照片放上網,我就不信陳浩南會看著你們三個死在我手里?!?/p>

      喬茉莉并不知道陳浩南與金展鵬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他既然這么說,必然是陳浩南和他分道揚鑣了。她不敢再出聲,知道金展鵬現在已經處于瘋狂的邊緣。

      與此同時,鄭睿軒與一眾干警正在匆匆趕往陳浩南父母家。金展鵬的照片早便由電子眼傳回了公安局,他的下落已經不再是秘密。只是他發(fā)在網絡上的照片也很快便被發(fā)現,許多熱心的市民已經在打110報警。

      鄭睿軒緊鎖著眉頭,有三名人質在金展鵬的手中,他有槍在手,如何保證人質的安全就成了當前的難題。

      到達陳浩南父母家的外圍,干警們正在緊密地部署,鄭睿軒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他拿起電話看了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接通電話,對面?zhèn)鱽硪粋€男人的聲音,“鄭律師?”

      “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陳浩南。”

      鄭睿軒一喜,忙道:“你看到網上的照片了嗎?”

      陳浩南道:“正是,我就是想和你談這件事?!?/p>

      “你說?!?/p>

      “我現在過來,金展鵬要的人是我,我可以幫助你們制服他,但我本人希望得到寬大處理?!?/p>

      鄭睿軒忙道:“這個沒問題,只要能救出人質,我親自做你的辯護律師,法院也會考慮到你的功勞,一定會輕判?!?/p>

      陳浩南輕輕嘆了口氣,喃喃低語道:“我原本已經準備出國了,不過是想上網查一下那個島能賣多少錢,想不到卻看到這張照片,難道這就是命運嗎?”

      鄭睿軒也怔了一下,在最后的時候,陳浩南出賣了金展鵬,或許是出于喬茉莉的勸說,但更多的恐怕只是因為人類的貪心。陳浩南終究還是不能像金展鵬一樣,忘情棄愛,他終于還是無法拋棄親情。若說這是命運,或許只能形容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過不多久,陳浩南出現在陳家的小區(qū)外面。在此期間,鄭睿軒已經和刑警隊長溝通了,終究同意了讓陳浩南進入陳家的提議。與此同時,狙擊手也已經埋伏好了。金展鵬很有經驗,他一直遠離窗口,不讓自己暴露出來,以免受到伏擊。

      在進入陳家以前,陳浩南與鄭睿軒握了握手:“上次把你拋進大海,對不起了?!?/p>

      鄭睿軒笑笑:“沒什么,我還得謝謝你,如果你當時補一槍,我就活不到現在了?!?/p>

      陳浩南也輕輕笑了笑:“若是我有什么事,希望你看在我沒補這槍的份上,幫忙照顧照顧我父母?!?/p>

      鄭睿軒輕嘆,這幾天死的人太多了,陳浩南這樣回來,想必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他用力握緊陳浩南的手:“盡最大的可能活下去,這才是你父母想要看到的。”

      陳浩南故作輕松地聳聳肩:“我當然想活,誰會真想死呢?”

      他揮揮手,頭也不回地向著樓內走去。雖說有鑰匙,他卻仍然按了按門鈴。門內傳來金展鵬的聲音:“是誰?”

      陳浩南咳嗽了一聲,仍然像是以前一樣,很恭敬地道:“鵬哥,是我?!?/p>

      過了一會兒,門慢慢開了,喬茉莉站在門前,額頭上一片干涸的血跡,讓她看起來有些可怕。

      陳浩南丟過去歉意的一瞥,喬茉莉輕輕搖了搖頭,向后退了退。

      房內,金展鵬悠閑地坐在沙發(fā)上,陳母正小心翼翼地在旁邊給他沏茶。陳父則被綁得像個粽子似的,嘴里也被塞上了一只襪子。陳浩南知道父親的個性,想必他一定是罵個不停,金展鵬聽煩了,才給塞上襪子。

      他走進去,也懶得廢話,直接從口袋里摸出地契:“鵬哥,你要的東西我?guī)砹?。這事和我父母無關,讓他們走吧!”

      “讓他們走?”金展鵬冷冷一笑,“你開什么玩笑,我既然走不了,你們也全都走不了?!?/p>

      陳浩南低聲下氣地道:“鵬哥,是我對不起你,你何必把火撒在老人的身上?你走不了,我一樣也走不了,何必連累無辜呢!”

      金展鵬雙眉微揚:“你倒真是個孝子。其實我真有點想不通,如果我是你,我早帶著地契偷渡出國了,還回來做什么?人千萬不要多情,多情的結果只會累人累己?!彼抗庖晦D望向陳母,“既然你那么孝順,我就先打發(fā)你母親走,然后再打發(fā)你父親。你們一家,黃泉路上相伴而行,也不會寂寞?!?/p>

      他揚起手中的槍,陳母嚇得抖成一團。陳浩南卻也立刻摸出槍來對準金展鵬:“鵬哥,我既然敢來,不可能沒有防備。你殺我媽的時候,我就會開槍殺你,你考慮清楚?!?/p>

      金展鵬臉色一沉,驀然站起身,向著陳母身邊走去。他似乎是想要用陳母做靶子,以便陳浩南不敢輕易開槍。但是他卻忘記了,陳母所站的位置,離窗口不遠,他站在陳母身邊就等于將自己暴露在窗口外了。

      “叭”的一聲輕響,玻璃窗被子彈擊了一個小洞,金展鵬的雙眼驀然睜大,太陽穴處鮮血緩緩流出來。陳母嚇得大聲尖叫,陳浩南沖過來一下子將母親拉過來。金展鵬想要扣動扳機,但狙擊手的這一槍正打中他的太陽穴,他的手指已經無力再做出這個簡單的動作。他死死地瞪著陳浩南,只來得及說出一個“你”字便倒了下去。

      房間內一片寂靜,陳父陳母和喬茉莉都嚇得抖個不停。其實陳浩南并沒有想開槍打死金展鵬,他要做的,不過是將金展鵬引到窗口,令外面埋伏的狙擊手能夠射中他而已。

      金展鵬便這樣死了,死得太突然,突然到喬茉莉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她甚至不能相信南海一霸的金展鵬這么容易就死了,一槍斃命。不過人原本就是如此脆弱的,無論你有怎樣的權勢或者財富,別人若要殺你,也不過是一槍罷了。

      張?zhí)旌胗X得自己做了一個很悲傷的夢,在夢里安曉旭微笑著向他告別。他想問她去哪里,安曉旭卻只是笑笑,什么也沒說。

      當安曉旭轉身離去,漸行漸遠,最終身影消失在迷霧之中時,他只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正在無聲地破碎,碎成千千萬萬片。

      耳邊聽見有人的呼聲:“醒了!醒了!這真是奇跡??!他竟然醒了!”

      接到消息的鄭睿軒匆匆趕到醫(yī)院,張?zhí)旌脒€不能動,躺在床上,但意識卻是清明了。他向醫(yī)生了解了一下情況,張?zhí)旌胄堰^來以后,一切就好辦了,他的身體機能會慢慢恢復,他終究會一切如常。

      這個消息令鄭睿軒歡喜異常,面對著多年的好友,他很想說點什么,卻忽然發(fā)現,似乎無論說什么,都是不必要的。

      張?zhí)旌霃堊煸谡f話,但聲音太輕,他只好將耳朵湊到張?zhí)旌氲淖爝叀K犚姀執(zhí)旌朐趩枺骸鞍矔孕衲??她在哪里??/p>

      鄭睿軒的心里一陣凄然,卻含笑道:“她出國去了,想換一種方式生活,以后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張?zhí)旌胨朴X意外,追問了一句:“真的嗎?”

      鄭睿軒點了點頭:“是的?!?/p>

      張?zhí)旌氩辉僬f什么,閉上眼睛:“我累了,想睡一會兒?!?/p>

      鄭睿軒輕聲道:“好吧,你休息一下?!?/p>

      他起身走出病房,將房門仔細關好。張?zhí)旌胧窍嘈帕藛??相信了就好,如果再追問下去,他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p>

      他并不曾注意到,在房門關起的瞬間,一滴眼淚從張?zhí)旌氲难劢腔?,慢慢地滲入枕中。

      他忽然想起安曉旭曾經說過的話:你知道彼岸花嗎?

      綻放在彼岸的曼珠沙華,她終究還是回到了真正屬于她的地方。

      (全文完)

      發(fā)稿編輯/冉利敏

      插圖/陳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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