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維昌
搶救國寶晉王羲之上虞帖唐摹本始末
□孫維昌
The article introduces the whole story of how A Letter Written In Shangyu originally by Wang Xizhi in Eastern Jin Dynasty (facsimile of the Tang Dynasty) stored in Chinese Calligraphy Gallery in Shanghai Museum was well preserved through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王羲之《上虞帖》
參觀上海博物館《中國歷代書法館》,人們往往都喜歡先鑒賞一下王羲之的書法珍品——東晉王羲之草書《上虞帖》(唐摹本)。這是為什么呢?其一,因為經過一千六百年的滄海桑田,能流傳下來的已是寥若晨星,存世的墨跡大多為唐人鉤摹之本,因唐距晉代相近,又鉤摹逼真,故仍被視為“下真跡一等”的稀世之寶;其二,因為這件國寶級的書法珍品之所以能免遭湮沒,重見天日,回到國家懷抱,其中還有一個很感人的故事。
上海博物館珍藏、展出的晉代大書法家王羲之的《上虞帖》(唐摹本)①,是千百年來流傳有序的文物珍品,原先收藏在南唐、北宋、元、明等朝廷內庫,從清初大收藏家梁清標時起,就流入民間,清末轉到收藏家程定夷手里。解放后,被上海靜安區(qū)的一位收藏家收藏。在“文革”初期,它被紅衛(wèi)兵造反派當作“四舊”從收藏家中搜出,輾轉移交到上海市抄家文物圖書清理小組的文物倉庫里,被幽禁了三年。
1969年10月,林彪發(fā)布“第一號命令”,“要加強戰(zhàn)備,防止敵人的突然襲擊”,人民解放軍進入一級戰(zhàn)備狀態(tài),老百姓也進入“深挖洞”階段。當時上海市抄家文物圖書清理小組接到上級指示:要緊急處理查抄來的文物,將其中一級品文物從幾百萬件抄家文物中挑選出來轉移,稍好的文物移交給上海博物館,品級不夠的就作價處理給上海工藝品進出口公司,換取外匯。
令人遺憾的是,這件王羲之《上虞帖》(唐摹本),起初不知被何人鑒定為膺品,而被列入處理品中。幸虧在這批處理品出口前,需經過市文物管理委員會海關出口文物鑒定組進行復查,讓這幅字卷接受萬育仁老先生(從事文物鑒定、傳拓等業(yè)務專家)過目鑒定。當他接觸到這件王羲之《上虞帖》時,反復觀察研究,覺得它氣息逼人,不會是件膺品,他還發(fā)現字幅上面有歷代皇家典藏章,如“集賢院御書印”、“御書”、“雙龍”、“宣”、“和”、“政和”、“宣和”等印都鈐得很有章法,于是決定扣下來不發(fā),準備帶回市文管會,邀請有關專家再行研究鑒定。可是在“文革”中,市文管會、博物館也是造反派掌權,當時的文物鑒定大師徐森玉、謝稚柳均被打入“牛棚”,而有的同志認為是仿品,因此只好“掛起來”以后再說,這一擱又是三年。
直到1975年,原上海博物館館長沈之瑜被“解放”復職,萬育仁就抓住這個機會向他反映,請他主持組織有關專家對《上虞帖》重新進行研究鑒定。沈館長當即同意,并且指示本館一時不能鑒定的話,就派人送往北京故宮博物院邀請有關專家鑒定。正巧這時,上海博物館書畫鑒定專家謝稚柳也被宣布“解放”了。沈之瑜館長就安排專人把《上虞帖》送到謝家,請他作進一步鑒定。當謝稚柳看到這一盎然古貌的字卷,眼睛遽然發(fā)亮,他仔細觀看了字卷的書體、收藏印記和裝裱形式之后,初步斷定此卷是唐摹本。當時他拍手叫好,興高采烈地說:“上海居然也有這么好的東西,那么我館現在‘二王’(按指王羲之、王獻之)都有了。雖然此卷為唐摹本,也應該作真跡看?!?/p>
《上虞帖》為硬黃本,縱23、橫26厘米,草書七行,其文曰:“得書知問吾夜來腹痛不堪見卿甚恨想行復來修齡來經日今在上虞月末當去重熙旦重西與別不可言不知安所在未審時意云何甚令人耿耿?!雹?/p>
當時謝稚柳對該字卷下方有方模糊不清的印記一時無法辯認,為了鄭重起見,便提出將字卷留下來,讓他再觀摩研究十天。幾天之后,謝老又重看這一字卷,終于看出那方隱隱約約的印章為“內合同印”朱文方印。這一重大發(fā)現,使謝老驚喜不已!因為在字卷的右上角和左上角,還有同一印文的“集賢院御書印”,(僅存半印)是十分清楚的?!皟群贤 焙汀凹t院御書印”都是十世紀南唐時代的內府收藏印記,原來只見于書籍,未見于書畫作品上。這兩方印記的并存,確定無疑地構成了《上虞帖》在南唐的文物地位,而它的摹制時間應該推到更早的時代,即唐代。
目鑒,是對文物書畫鑒定工作的第一步。此后謝老又查考文獻和比照《淳化閣帖》摹本,對貼文的內容、流傳經過以及它與《淳化閣帖》的關系等問題,作了翔實的考證和闡述,論證了現存的《上虞帖》為唐代的鉤摹本,南唐和北宋時入藏內府,而且正是《淳化閣帖》據以摹刻的祖本。謝稚柳將這一研究成果撰寫成論文《晉王羲之〈上虞帖〉唐摹本說明》發(fā)表于《文物》1977年第3期,將《上虞帖》公諸于世,引起了國內外文博界、書畫界一大震驚!
謝稚柳生前說過:“《上虞帖》經歷了千百年滄桑,幸未湮沒于塵埃之中,得以重現于今日。羲之墨跡既久絕于世,唯此唐摹本,猶足為文物之精英,藝苑之瑰寶,是千百年后猶得令人想見王羲之五十之年的翰墨風流?!比缃?,我們感念沈之瑜、謝稚柳、萬育仁三位博物館界的老前輩,正是他們對國家文物事業(yè)高度的責任感,才使珍貴的《上虞帖》重現人間。
注釋:
①《中國法書全集》中第2卷《魏晉南北朝》卷,文物出版社,2009年。
②謝稚柳《晉王羲之上虞帖唐摹本說明》,《文物》1977年第3期。
(責任編輯:郭彤)
The Whole Story of Rescuing the National Treasure of A Letter Written In Shangyu by Wang Xizhi in Eastern Jin Dynasty
Sun Weich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