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茂活

（河西學(xué)院文學(xué)院，甘肅張掖，734000）

語言·文學(xué)

《原本老乞大》索引指誤

何茂活

（河西學(xué)院文學(xué)院，甘肅張掖，734000）

《原本老乞大》是在《原刊老乞大研究》一書的基礎(chǔ)上修訂再版的，其中索引部分存在問題較多，主要有字形訛誤、音注訛誤、詞語切分失誤及其他編校疏漏等。出現(xiàn)上述問題的原因，一是編撰者對一些詞語中存在的通假字、異體字、訛混字及多音多義字等缺乏必要的辨別和區(qū)分，二是在利用計算機(jī)進(jìn)行檢索歸納的基礎(chǔ)上，未能進(jìn)行細(xì)致的人工核校。建議今后再版時予以修訂，檢索方法改用筆畫法，而不用音序法。

《原本老乞大》；索引；訛誤

韓國學(xué)者鄭光先生主編的《原本老乞大》包括解題、本文（即釋文）、索引、后記及原本影印五個部分。［1］索引的編列給研究者帶來了很大的方便，是一件播惠學(xué)人的大好事，我們應(yīng)當(dāng)對編者表示敬意和感謝。但是筆者在使用該索引的過程中，也發(fā)現(xiàn)了其中存在的許多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因此整理出來，供該書編撰者及從事相關(guān)工作的同道參考。為討論方便，文中酌情保留少量繁體字和異體字；《原本老乞大》簡稱《原老》；例句在原刊本中的行次不予標(biāo)注；拼音標(biāo)調(diào)保留原書樣式，即以1、2、3、4分別代表陰平、陽平、上聲、去聲。以下分類列舉該索引存在的主要問題。

一、誤辨字形

該索引有時誤將甲字識為乙字，并引出相應(yīng)的音注問題。比如：“今日備辦（辦）了些個茶飯”，索引誤列詞條為“bian4辨”；“一對靴上都有紅絨鴈爪”，索引誤列詞條為“hong2rong2yan4gua1紅絨鴈瓜”；“姪兒、姪女、舅舅、女婿、妗子”，索引誤列詞條為“l(fā)ing2zi姈子”（按，妗子指舅母，妗音jin4）；“低射呵竄到也”，索引中“竄”誤從“宀”，音注為shu3；“吃了時，便動臟腑”，索引誤作“zhi2fu3膱腑”；“料是黑豆，草是稈草。是稈草好，若是稻穰時，這頭口每多有不吃的”，索引中“穰”右旁誤從“衰”，且該字未標(biāo)音。其實“穰”音rang2，指脫粒后的莖穗。在同書“本文”即釋文部分，此字是正確的，但不知何故，索引中出此誤字。需要說明的是以上所列“妗子”“竄到”“臟腑”“稻穰”諸詞，索引誤而“本文”不誤，惜未參酌校正。其他各詞“本文”同誤。

二、音注訛誤

音注方面的錯誤主要見于多音多義字。索引編制者可能因為疏于對詞語音義的考求，故而造成詞語與其音注的錯誤對應(yīng)。比如：“行市”“行貨”之“行”，應(yīng)讀hang2，而索引誤注為xing2；“親家伯伯”之“親”，應(yīng)讀qing4，而索引誤注為qin1。再如：勾當(dāng)，gou4誤為gou1；伯娘，bo2誤為bai3；“參兒高也，敢到半夜也”，“參”指參星，音shen1，索引誤作can1?！鞍骋残e旋吃里，那里將糶的來？”句中“旋”意同“現(xiàn)”，“旋……旋……”表示“一邊……一邊……”，今西北方言仍用此詞，如“錢旋掙旋花”?！靶菪?，俺則涼吃”，“旋”是將酒溫?zé)岬囊馑?。這個意思后亦作“鏇”?！读鶗省さ乩硪弧罚骸版?，溫器也，旋之湯中以溫酒與洎者也?！保?］元康進(jìn)之《李逵負(fù)荊》第一折：“老王，這酒寒，快鏇熱酒來?！保?］這兩處“旋”均音xuan4，索引均誤為xuan2。

有些字的情況則更為復(fù)雜，因為它牽扯到同源通用字、同音假借字、古今字、異體字、訛誤字等問題。比如“路傍樹底下”“路傍邊撒了，著吃草者”“若不救呵，傍人不唾罵那甚么？”這些句子里的“傍”均同“旁”，二者同源通用?！稄V韻·唐韻》步光切：“傍，亦作旁，側(cè)也。《說文》曰：‘近也?！保?］索引誤注為bang4。又如嘆詞“哎”“唉”本亦作“噯”（“噯”又作動詞，為噯氣之意，讀ai3）?！对稀罚骸皣?，卻是王大哥，多時不見，好么？好么？”這個“噯”字用于招呼對方，應(yīng)讀ai1，今多作“哎”。索引誤為ai3。以上是同源通用字造成的注音訛誤。

有的誤注是因為同音假借造成的。比如《原老》中共有16處用到“哏”字，索引列為“gen2哏”。其實“哏”是程度副詞“很”的同音借字，起初作“狠”“哏”，今通用字為“很”。鄭書在解題部分還對這個詞作了專門討論，［1］15可惜統(tǒng)稿時未能發(fā)現(xiàn)索引中的這一明顯錯誤。又如：“‘千零不如一頓’，則不如都賣與他每倒快也?！彼饕痛顺鰲l為“yi2dun4一頓”，大誤。其實這里的“一頓”并非一個詞，也不是一個數(shù)量短語。這個“頓”字其實用同“躉”（dun3），意為整批買賣。《樸通事》中也有這樣的句子：“不要小車，只要大車上裝去?！Я悴蝗缫活D’?！保?］“頓”的這種用法在白話小說中多有所見，如《醒世姻緣傳》第47回“頓了幾匹廠綢來賣”，［6］686第54回“頓了鹽來用袋裝盛”，［6］783第63回“把這斷來的銀兩拿了，竟到南京，頓了幾件漆盒、臺盤……之類，出了攤，擺在那不用房錢的城門底下”。［6］900句中“頓”均指整批買賣。《原老》中的“千零不如一頓”也就是說零售不如批發(fā)的意思。

有的誤注是因古今字問題造成的。如：“俺則要上等擇鈔，見鈔不賒也”“他每做下的見飯與俺吃了，更與你將來。”句中“見鈔”即現(xiàn)錢，“見飯”指現(xiàn)成的飯而非專門新做的飯，“見、現(xiàn)”為古今字，索引誤將這二兩個詞中的“見”都注成了jian4。再如：“請大醫(yī)來胗候脈息”，大醫(yī)即太醫(yī)，“大、太”為古今字，索引簡單地按其字形注成了da4yi1。又如“這個紫紵絲段子，到多少尺頭？句作一個襖子么？”句，是“勾”的異體，用同“夠”。a勾，用同“夠”?！督鹌棵贰返诹兀骸皟蓚€飲勾多時，只見西門慶自袖子里摸出一錠雪花銀子，放在面前。”《金錢記》第一折：“才能勾宴瓊林，飲御酒，插宮花。”“勾”字本作“句”。《說文·句部》：“句，曲也?！倍斡癫米ⅲ骸胺舱戮渲?，亦取稽留可鉤乙之意，古音總?cè)玢^。后人句曲音鉤，章句音屨，又改句曲字為勾。此淺俗分別，不可與道古也?！薄对纠掀虼蟆分斜碚Z句的“句”作“句”，表能夠的“句”或作“句”，如“你一般身材，做襖子呵，細(xì)褶兒儘句也”，“咱每六個人，三棚兒箭句射也”；或作“勾”，如“他每若是歹人，來歷不明呵，怎生能勾到這里來？”可是索引誤注為ju4。

另外還有一些訛誤字，其音注問題也很值得研究。比如“吃飯呵，口兒吃”，索引誤列為“dong3kou3r口兒”，其實“”是“揀（揀）”的訛誤字；針對“那馬則了料吃”“不怎生，俺宿一宿”等句，索引出條為“dong4 or jian3 棟 or”，其實全書出現(xiàn)的“”共11例，均為“揀”的訛字。再如《原老》中有“枰”“枰錘”“枰鉤子”“枰桿”“私枰”等詞，其中“枰”為“秤”的訛字。可是索引中該字一律注為ping2。又如《原老》中的“車綱子”，實為“車網(wǎng)（通輞）子”的誤寫。車輞為車輪的外圈。索引將“車綱子”簡單標(biāo)注為che1gang1zi，顯然不太合適。又如《原老》中將“肋條”誤作“脇條”，b《原本老乞大》作“休要底似肥的，帶脇條肉買者”。脇，同“脅”，今簡作“脅”。這里是“肋”的訛寫?！独掀虼笾V解》作“休要十分肥的，帶肋條的肉買著”。參汪維輝編《朝鮮時代漢語教科書叢刊（一）》，中華書局，2005年版，第13、63頁。索引也如字注音為xie2。以上各例，如果采取括注的辦法指明正字，那將會更有益于讀者。

三、詞語切分失誤

詞語切分失誤表現(xiàn)為兩種情況，一種是誤斷，一種是誤連。

誤斷是把一個詞或固定短語錯誤地切分為兩段，比如“貞觀政要”誤切為“貞觀政”和“要”兩個“詞”。我們發(fā)現(xiàn)《原老》索引中這種非常明顯的誤斷多數(shù)是因為原書中詞語的跨行造成的。比如上例就是因前三字在上行末，后一字在下行首，因此誤分為兩個“詞”。按理說這樣的簡單錯誤是不大可能犯的，但是事實的確是這樣。下面所舉的17個例子都是如此（用“/”表示跨行及詞語誤斷處）：

詞語誤斷的另一個原因是整理者對有些特殊詞語不太熟悉，因而造成對詞的誤解誤切。比如：“丙戌已后財大聚，強(qiáng)如已前數(shù)倍?！薄皬?qiáng)如”成詞，意為“勝過”。元不忽木《點絳唇·辭朝》：“會三島十洲客，強(qiáng)如宴公卿萬戶侯。”［9］第4卷132今西北方言中仍用此詞，如俗諺：“洗頭洗腳，強(qiáng)如吃藥”“活著給一口，強(qiáng)如死了獻(xiàn)一斗?！笨上饕`將“強(qiáng)如”拆分成了兩個詞。又如《原老》中共出現(xiàn)了6次“不”（即“不揀”），“不揀”意為不論、不管?！对湔隆ざY部六·釋教》：“今后不揀是誰寺院里休做筵席?！保?］第1卷447索引不出“不”條而將其誤拆為二詞。又如《原老》：“今日忘了，不曾絆，咱每眾人邀當(dāng)著拿住者。”“邀”指攔截、阻擋，“當(dāng)”同“擋”，“邀當(dāng)”為一復(fù)音詞，由同義語素組合而成，索引拆分未當(dāng)。類似的誤拆還有“遠(yuǎn)/垛子”“竄行/馬”等。

詞語切分訛誤的另一個表現(xiàn)是把相連的兩個詞誤連為一個“詞”。如：“……枰三連、等子三連，那枰、等子都是官做的。”枰即秤，等子即戥子（戥是后起字），二者本為兩物，索引誤作“ping2deng3zi枰等子”。再如“咱們做漢兒茶飯者，頭一道細(xì)粉，第二道魚湯……”索引據(jù)此誤出“頭一”條。

四、其他編校疏漏

1.重出詞條。索引中詞條重出者約有以下20例：餅、不、道兒、金、寬、來、老、連、了、零、留、熱、買賣（且誤為賣買）、那里、瘦、椀、相識、嚴(yán)、棗兒、這里。此外，“geng1更”“geng4更”分列，但前條各例其實也都讀geng4。

2.標(biāo)音錯誤。索引在標(biāo)音方面有許多不夠精細(xì)之處，如字母脫、衍，聲調(diào)錯失等，數(shù)量較多，恕不詳舉。以下列舉其中部分詞條，請編者核對修訂時參酌：安置、赤根、初一、稻穰、蠟臙脂、不曾、掩藏、、今后、酒浸茶褐、槽兒、論語。有的注音錯誤與上文所說的通假字、異體字等有關(guān)，這里也略舉數(shù)例：絟（shuan1，同拴，誤為quan2）、饀（xian4，同餡，誤為tao1）兒、駞（duo4，同馱，誤為fei4）、蟣笓（bi4，同篦，誤為pi2）子。

3.注音體例不一。索引中對兒化詞、輕聲詞的標(biāo)音缺乏統(tǒng)一的標(biāo)準(zhǔn)，如“jing3r井兒”“fen1er分兒”“canler2參兒”，c“參兒”指參星，所在語句為“參兒高也，敢到半夜也？”“參”音shē n，不讀cā n。詳見本文第一部分相關(guān)討論。同為兒化詞，但注音不同；“男兒”的“兒”既非輕聲，也非兒化，但注成了nan2r。“俺每”“伴當(dāng)每”“哥哥每”等詞語中詞綴“每”的標(biāo)音也不統(tǒng)一。

4.索引中所有“前”“后”均誤排為“右”“左”，蓋因使用電腦的查找替換功能所致。

五、余論

《原本老乞大》索引的編制為研究者帶來了很大的方便，編撰者功不可沒。但因各方面原因出現(xiàn)了上述問題，這是令人遺憾的。尤其是當(dāng)該書第一版（原名《原刊老乞大研究》［10］）出版后，編者已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個別頁碼遺漏，解題、本文和索引部分多處誤用錯字等問題”（見“修訂本后記”）的情況下，修訂再版時仍出現(xiàn)這么多的問題，更令人感到惋惜。不過從另一方面來看，出現(xiàn)上述問題，有的是編校不細(xì)造成的，有的卻是整體設(shè)計上的漏洞造成的。因為該索引采用音序法編排，并為各詞條注音，這就帶來許多問題。比如《原老》中的“那”，有時是指示代詞“那na4”，有時作疑問代詞，相當(dāng)于“哪na3”。按理應(yīng)據(jù)實際用例分列為兩條，可實際上索引只列了“na4那”一條。這顯然是不合適的?？疾煲幌缕渌嘘P(guān)索引的編排方式，如楊伯峻《孟子譯注》后附的《孟子詞典》，［11］其編排方式為筆畫排列法，而非音序法，因此無須為每個詞注音，這樣就避免了多音字、通假字、訛誤字等帶來的注音困難，減少了許多矛盾和困惑，很大程度上放開了編撰者的手腳。建議《原老》再次修訂時參考這種做法。

［1］ ［韓］鄭光.原本老乞大［M］.北京：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社，2002.

［2］ ［宋］戴侗.六書故［M］.黨懷興，劉斌，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12：48.

［3］ ［明］臧晉叔.元曲選（第二版）［M］. 北京：中華書局，1989：1520.

［4］ 余迺永.新?；プ⑺伪緩V韻［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0：183.

［5］ 汪維輝.朝鮮時代漢語教科書叢刊（一）［M］.北京：中華書局，2005：220.

［6］ ［明］西周生.醒世姻緣傳［M］.黃肅秋，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7］ ［梁］顧野王.大廣益會玉篇［M］.北京：中華書局，1981：37.

［8］ ［宋］丁度.宋刻集韻［M］.北京：中華書局，2005：138.

［9］ 漢語大詞典編纂委員會，漢語大詞典編纂處.漢語大詞典［Z］.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88-1994.

［10］ ［韓］鄭光.原刊老乞大研究［M］.北京：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社，2000.

［11］ 楊伯峻.孟子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5：346-483.

（責(zé)任編輯 林曼峰）

The Index Correction of The Original Manuscript of Lao Qi Da

HE Mao-huo
（Literature School of Hexi University，Zhangye，734000，China）

The revise and reprint of The Original Manuscript of Lao Qi Da is based on the book The Study of The Original Manuscript of Lao Qi Da.However，there exist many problems in the index part，including four categories，namely，the errors of figure，phonetic notation，word segmentation and other editing omissions.The reasons why the above errors exist are，on one hand，the editor lacks of the necessary distinction of interchangeable characters，variant characters and heteronymic characters；On the other hand，the editor， under the basis of applying computer retrieval and conclusion，did not carry out carefully the artificial proofreading.The author suggests that the errors would be corrected when it reprinted，and the retrieval method should be changed into stroke，but not sequence.

The Original Manuscript of Lao Qi Da；index；error

H12

A

2095-2082（2016）03-0093-05

2016-06-17

何茂活（1963—），男，甘肅山丹人，河西學(xué)院文學(xué)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