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一個詩的國度,人們崇敬詩人,雖沒有桂冠之贈,卻也有自己獨特的贊譽方式,其中以詩人的佳作名句為“雅稱”,留下許多膾炙人口的佳話。最早以詩得號的是唐代詩人鄭谷和崔鈺。鄭谷有《鷓鴣》詩著名,崔鈺以《詠鴛鴦》三章膾炙人口,于是一個被稱作“鄭鷓鴣”,一個被喚為“崔鴛鴦”。晚唐詩人趙嘏因“一聲長笛人倚樓”一句出色,詩人杜牧稱他為“趙倚樓”;許棠以《洞庭》詩工,得名“許洞庭”。
宋代詞最為興盛。詞人張先當時頗負盛名,宋祁很欣賞他的詞,前往拜訪,先讓家人傳話說:“尚書想見‘云破月來花弄影郎中?!睆埾仍谄溜L(fēng)后高聲問:“是‘紅杏枝頭春意鬧尚書嗎?”于是相見甚歡,他們所詠的都是對方的名句。
張先名句多,稱號也多,《古今詞話》載:有人問他,人家都叫你“張三中”,就是“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他說:“為什么不叫我‘張三影呢?‘云破月來花弄影,‘嬌柔懶起,簾押卷花影,‘柳徑無人,墜飛絮無影,這是我平生得意之句?!笔廊诵蕾p他的“影”字用得妙,都傳誦入口,因此稱他“張三影”。
宋代以后,文人之間經(jīng)常以詩句互相戲謔,以詩為號的佳話更多起來。梅堯臣曾在范仲淹宴席上賦《河豚魚》詩:“春洲生荻芽,春岸飛揚花,河豚當是時,貴不數(shù)魚蝦?!睗M座交口稱贊,以為絕唱,遂稱梅堯臣為“梅河豚”。賀鑄也是因作《青玉案》詞“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幾句精工,得“賀梅子”一號。
明朝袁凱未仕時謁楊維楨,見幾上有詠白燕詩,覺體物不工,楊不以為然。第二天袁凱呈上自作,有“月明漢水初天影,雪滿梁園尚未歸”之句。楊閱后大加贊賞,連書數(shù)紙,一時袁凱被人譽稱為“袁白燕”。
清代王漁洋的門生崔不雕,工詩畫,漁洋最愛他“丹楓江冷人初去,黃葉聲多酒不辭”一聯(lián),時人稱為“崔黃葉”。同年祁文友有詩曰:“一夜東風(fēng)吹雨過,滿江新水長魚蝦?!睗O洋深愛之,戲稱為“祁魚蝦”。王漁洋謔人,自己也未免受謔。他的詞中有“郎似桐花,妾似桐花鳳”之句,柔媚異常,最終得了個漂亮的雅號——王桐花。
以詩作人名,見于古代詩話筆記中,多得不勝枚舉。這顯得特征鮮明而富于幽默感,也不妨看作是中國文人給予優(yōu)秀詩人作品的一種獎賞和贊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