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格圖
中國的席位,向來難辦。人一多,更難辦。當(dāng)一百零八將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聚到水泊梁山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時,席位成了最難辦的大事。面對這來自五湖四海,大部分有殺人放火經(jīng)歷的各路神仙,席位要怎么安排?還是吳用有用,公孫勝能勝,他們事先在差不多三尺的地下埋了一塊石碣,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火星文。至于后來在三更的一聲響,如裂帛相似,那只是在演戲而已。他們把排座次這種十分吃勁兒的事從人的手里交到了天的手里。老天就這么定了,自然沒有人敢作對。這一招,絕對天衣無縫!
下午街上熱浪襲人,路過一座天橋,看到有人扭打在一起,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問人才知那是兩個乞丐,為了自己天橋下的席位,大打出手。席位就是家,當(dāng)然不能相讓,打架是小事,嚴(yán)重了拼命者亦屢見不鮮。
走過天橋,找我常去的一家書店避暑。現(xiàn)在的書店,早已不是單純賣書的場所,冷飲、咖啡、簡餐一個都不少,還能吹著涼涼的空調(diào)。匆忙選了一本書,點了一杯橙汁,便找一處安靜的角落坐下。準(zhǔn)備解渴之時,店員走過來溫柔地提醒我:對不起,這里是我市著名作家L的專席,我們只能讓您挪個位子??纯粗車?,書店一隅的小咖啡館早已被寫作業(yè)的中學(xué)生、呢喃細(xì)語的大學(xué)生搶占一空,哪里還容得下我?
拿起臺簽一看,L君還真是個人物,光是“家”帶著六七個,看了著實讓人找不到他真正的職業(yè)。估計像巴爾扎克那樣在咖啡館寫作的“專席作家”,現(xiàn)在根本不配擁有一席之位。我站著喝完那杯橙汁,出來打電話給朋友訴苦。朋友笑:橙汁喝多了吧?我驚訝他的占卜本領(lǐng)之時,他說:現(xiàn)在誰還去坐那兒喝咖啡?更何況是大名鼎鼎的L!我恍然大悟,所謂專席,只不過是L和咖啡館相互宣傳而已。
被朋友從電話那端看到了自己肚子里的酸水,我還不服氣,依舊覺得伍迪·艾倫《午夜巴黎》里的海明威更迷人,他們在午夜的巴黎酒吧推杯換盞,尋找的是沒有影子的自己。而那個保羅,整夜喋喋不休,吞云吐霧,除了炫耀什么都不會,聽他炫耀的那個小導(dǎo)游,估計和今天下午的我一樣,肚子里裝著滿滿的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