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維吾爾族民間裝飾藝術中的巴旦木紋樣研究

王敏

摘要：新疆維吾爾族民間裝飾藝術常采用植物紋樣，其中具有悠久歷史的巴旦木紋呈線性風格，并應用于該民族生活的各個方面。巴旦木紋與實用器（物）相結合，將實用與審美、生活與信仰聯系在一起，成為具有濃郁民族色彩的象征符號。維吾爾族巴旦木紋的特點.就在于紋樣中采用短線進行修飾.且變化多樣的線性風格。，這種風格在新疆維吾爾族裝飾藝術中體現了獨特的審美追求及價值觀。

關鍵詞：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統文化；維吾爾族；民聞工藝；裝飾藝術；巴旦木紋

中圈分類號：J2

文獻標識碼：A

巴旦木紋（巴旦姆紋）形似腰果也被稱為“腰果紋”.相關文獻中也將其稱為“佩斯利紋”（paisley pat-tem）。在新疆，巴旦木紋與巴旦木杏不可避免地相聯系：作為一種果實的巴旦木杏盛產于南疆，是維吾爾族乃至新疆各民族群眾喜愛的一種干果。巴旦木紋則被廣泛地運用于新疆維吾爾族的民間建筑、服飾和日用品裝飾之中，是少數民族民間裝飾藝術中較常見的紋樣之一。經檢索發(fā)現，除宗教（伊斯蘭教裝飾藝術以植物紋為主）因素影響之外.地域與人文因素.以及生活環(huán)境等因素同樣是促使巴旦木紋在維吾爾族裝飾藝術中得到重視的基本條件。有資料認為.這是一種源于波斯的植物紋樣——尤其在克什米爾（Kashm-f）披肩中應用較為普遍的一種圖案。還因巴旦術紋形似“星月”.具有濃郁的伊斯蘭教色彩。

要全面認識維吾爾族裝飾藝術，不可能回避巴旦木紋所具有的鮮明地域風格。甚至可以從一個側面認識維吾爾族民間裝飾藝術的獨特之處。本文從巴旦木紋樣的形式、色彩等特征人手進行分析，以期對這種紋樣有新的認識。

一、地域印記：作為民族傳統文化的一種圖符

巴旦木紋在新疆的早期發(fā)展狀況及淵源問題，迄今仍說法不一。有學者稱，巴旦本最早作為一種堅果從古代波斯傳人新疆。因而，也有分析認為新疆本地人所稱的巴旦木（也叫“扁桃”），實為古代波斯（語）中所稱的badam。甚至稱該紋樣的“原形就是取自維吾爾族人民喜愛的地方特產——巴旦木奔。上述觀點，顯然意指巴旦木紋源于這種堅果的外觀。且具有特定的地域文化背景：新疆地理位置處于亞歐腹地，歷史上通過“絲綢之路”與中亞各國均有貿易與文化往來，東西方工藝品及其裝飾藝術交匯于此。巴旦木紋在名稱與形態(tài)上均有其原型——巴旦術杏。在新船維吾爾族主要的聚居地區(qū)，如南疆的葉城、莎車等地均種植有巴旦術杏，其果仁（即巴旦木）昧美.具有體積小、保存時間長和便于攜帶等特點，深得維吾爾族群眾的喜愛。所以.巴旦木紋在新疆維吾爾族裝飾藝術中得到廣泛運用，無疑與本地區(qū)歷史上多民族不同文化間的相互融合及影響密切相關；

巴且術（杏）本為維吾爾族群眾日常生活中經常食用的一種堅果，逢年過節(jié)時被作為招待客人的必備食品.由于保存時間長.在新疆南北疆地區(qū)的巴扎（集市）上一年四季均有銷售，成為各族消費者所熟悉的饋贈親朋好友的禮物。或許這正是巴旦木紋受到喜愛且在裝飾藝術中廣泛存在的原因。（圖1）

小過，從“佩斯利紋”在同外的廣泛傳播和流行（如常被用于時尚物品的裝飾）來看，該紋樣并非只限于某個民族或某種宗教（伊斯蘭教）藝術的范疇。如在歐亞多個地區(qū)的日用品裝飾中。巴旦木紋既具有相似性但又呈多樣化特點——紋樣的基本造型相似或相近。但義分別表述不同的風格。

當然，由于受伊斯蘭教裝飾藝術的禁忌影響.新疆維吾爾族裝飾中也有意避免繪制人物形象，除了采用抽象的幾何紋和文字紋樣之外，更多地關注于本地區(qū)植物的枝、葉、藤蔓、花卉、果實等內容。這使得在維吾爾族日用品上的裝飾紋樣，往往體現出與其生活環(huán)境存在著密切的聯系。對于本地區(qū)植物莖葉、花卉和果實等的細致觀察、靈活表現與熱愛，展現出維吾爾族裝飾豈術源于生活和描繪自然的一面。此外，維吾爾族群眾活潑開朗的天性，喜歡明亮純凈的色彩，為了使自己生活的環(huán)境更加美麗多彩，他們鐘情于對多種形式的紋樣進行藝術加工：阿德萊斯綢鮮艷奪目的木梳紋、巴旦水紋以及水波紋等；建筑裝飾常用巴日.木紋、葡萄紋、石榴紋和花蕾紋等。這顯然說明，新疆維吾爾族裝飾藝術的發(fā)展，一方面受宗教影響。具有明確的指向性和限制因素；另一方面通過對植物莖葉或果實形態(tài)的提取和藝術加工.將自然之美、審美追求和民族情感融為一體。

雖然巴木木紋傳人新疆的具體傳承脈絡尚需進一步考證.但這種紋樣的確可以從維吾爾族群眾的生產、生活中找到原型（約有幾十個品種），其適應新十旱少雨的氣候條件。樸實無華并具有極強的生命力.不但營養(yǎng)價值高且昧美.也這可能就是巴旦術紋長期受到認可與喜愛的基礎.，從以上分析，可將其淵源及特點總結如下：其一，巴旦術紋在新疆維胥爾族群眾心目中有深厚的情感基礎.并不是脫離于其生活體驗，作為一種孤立的審美對象而存在；其二.巴旦木紋被廣泛地運用于維吾爾族民間手工藝的裝飾中.不可避免地具有濃厚的民族及宗教色彩，并逐步發(fā)展成為象征民族傳統文化的一種圖符；其三，維吾爾族裝飾藝術中的巴旦木紋具有地域、民族和宗教等多元背景，伴隨著民間手工藝裝飾的發(fā)展不斷豐富：

二、線性風格：作為裝飾觀的一種體現

新疆維吾爾族裝飾藝術中的巴嚏木紋。呈現為一種以短線（絲線）為主要裝飾元素的線性風格：這種以短線裝飾的風格.與其他國家或地區(qū)采用波紋或植物莖葉修飾的巴旦木紋樣相比，有自己獨特之處：紋樣是通過絲線刺繡而成，在內、外部輪廓均采州白、紅或黃色絲線以多種組合的方式加以豐富——巴旦木形的外觀是“具象”的，但局部塑造的短線組合卻呈抽象形態(tài)。下面就以花帽（維吾爾語為：“朵帕”dop—pa）等為例，對維吾爾族群眾日常生活用品上裝飾的巴旦術紋進行分析。

眾所周知.無論是在新疆的城市還是農村.維吾爾族群眾有著頭戴巴旦術紋花帽的傳統這不僅出于保暖防寒的角度考慮.更是基于社交禮儀的需要和民族風俗習慣——巴旦術紋有幸福、吉祥和尊貴的寓意。巴旦木紋花帽一般是以四瓣（四部分）組成，因此亦有十字交錯的四棱邊為外觀特征（每瓣卜均繡有一個巴旦術紋）。因花帽紋樣均為手工繡成.每只花帽的紋樣均略有變化而具收藏價值——尤其在新疆旅游區(qū)體現得較為明顯。

一般而言，花帽的紋飾及顏色，可以反映出不同地區(qū)或佩戴者年齡的差異。相對而言.女性戴的巴旦木紋花帽顏色鮮艷且對比強烈，男性所戴的巴旦木花帽用色簡潔、顏色沉穩(wěn)大方。從地區(qū)來看，以喀什、和田、伊犁、吐魯番和庫車等地的巴旦木紋花帽的線性裝飾風格最具代表性。

喀什地區(qū)制作的花帽紋飾種類較多，這得益于本地仍保留有許多傳統習俗和手工藝生產方式。其中。男式花帽以顏色素雅的巴旦木紋花帽為主。通常星黑底白花、綠底白花、紅底白花等的顏色搭配，巴旦木紋常以單個或成對的形式繡出。（圖2）

黑白兩色搭配的巴旦木紋花帽多為中老年男性所載，女性常截的巴旦木紋花帽則多用鮮艷的紅、紫和藍色為底.絲線以較淺的白和金（黃）等色為主。據分析.這種黑與白色的搭配具有一定寓意：“維吾爾族色彩意識中的白色表示純潔、善良。黑色表示強壯、偉大等色彩象征意義一致?！卑咨z線采用曲直方向結合形式（平繡和結繡）在燈芯絨或金絲絨的黑底上繡出巴旦木紋樣，這樣既顯得素雅莊重，也不失活潑大方。

在巴旦術紋的外緣，常用兩種裝飾方式：1.以長線或短線的方式，飾以金或銀色飾片（類似連珠紋）點綴；2.以不同線組合的方式，是采用排列整齊的短線在外緣同繞一圈。

與喀什相比，吐魯番、哈密及伊犁等地區(qū)的巴旦術紋花帽顏色要更為鮮艷，在裝飾效果上也較為接近.甚至吐魯番地區(qū)的老人也見戴顏色艷麗的巴旦木紋花帽。盡管巴旦木紋的花帽在新疆各地州的式樣或紋樣特點存在差異.但所用顏色數量、色彩搭配和裝飾程度，與穿戴場合也有密切的關系。一般逢喜慶或歌舞表演活動。人們所戴巴旦木花帽的顏色鮮艷.紋飾層次豐富，極具民族色彩。而在葬禮與一些宗教儀式活動等相對嚴肅的場合，花帽的裝飾要更為簡潔索雅以顯尊重。

維吾爾族女性們鐘愛的披肩。也常以巴旦木紋作為主要的紋樣（有的也裝飾中間或邊緣部位），線的修飾雖然相對較少，但仍強調以線塑形的特點。因為受新疆的季節(jié)影響，巴旦木紋的披巾在制作面料材質（薄厚）、顏色（純度）和工藝方面存在一定差異。一般以暖色系的紅、黃、褐、赭等顏色為主，甚至顏色相近較為統一，再輔以植物花葉相襯。與花帽不同的是.在組合方式上巴旦木紋披肩（由于面積相對較大）常采用適合紋樣、二方連續(xù)或四方連續(xù)的方式。此外，巴旦木紋裝飾的民間自制土印花布，也是維吾爾族群眾所喜愛的一種傳統手工產品。紋樣是通過木模戳印手段印制在土布之上，以顏料是以植物和礦物加工而成。土印花布上的巴且木紋同樣也是連續(xù)組合而成，一般呈二方或四方連續(xù)方式四面展開。

巴旦木紋樣也出現在英吉沙小刀的裝飾中。主要裝飾于小刀的刀身部位，皇首尾相連的方式，外形呈頗具動感的s形或波紋形，四周輔以點狀紋飾。巴旦木紋在地毯上的設置，往往呈二方連續(xù)或組合式排列，顯示其作為“邊紋”的角色和裝飾作用。盡管編制工藝和圖案構成內容不同，但巴旦木紋與多種幾何形紋的搭配方式，共同構成了地毯紋樣的豐富層次。（圖3）

通過對巴旦術紋的分析不難發(fā)現，在維吾爾族日用品的裝飾更為注重線（條）的組合與變化——這種風格的顯著特點是，線被作為最基本的形式表現要素。而不是追求寫實的效果。同時，線性風格對巴旦木紋不只是為了滿足審美需要，也具有象征性和寓意有密不可分的關系。究其原因，這種紋樣得到維吾爾族群眾的喜愛和認可，是以深厚的民族情感為基礎。巴旦木紋既是審美所需，也是情感依托，反映了維吾爾族裝飾藝術寄情于物（以物抒情）、熱愛自然的裝飾觀。

三、結語

通過以上論述可知，盡管巴旦木紋（或帕斯萊紋）并非新疆維吾爾族裝飾藝術所獨有.但這種紋樣顯然在新疆已經形成了獨特的本地風格。線性風格的巴旦木紋樣能夠在維吾爾族裝飾藝術中得到廣泛運用，不僅反映了該民族以植物花果為表現內容的宗教特點，也顯示了紋樣所具有的地域性和民族性。

這種紋樣以線為基本的造型要素。追求形象的抽象表達，而并不專注于具象描繪。顯示了維吾爾族群眾在長期的生產生活中，不斷對藝術形象加以概括和總結的能力。所以，巴旦木紋樣的線性風格，在形式上體現了不以形似為美的審美追求，并在顏色上強調對比（純度對比和明度對比），突出形式感而不是真實感。上述分析，也顯示維吾爾族群眾喜愛艷麗多彩的裝飾，和對紋樣抽象化表達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