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再相見

□ 路人丙

25年再相見

□ 路人丙

為了獲取巨大的經(jīng)濟利益，近年來野生動物慘遭殺戮和侵害的事件日益增多。對于人類來說，如何實現(xiàn)與動物的和平共處，迄今仍是一個難解的課題。美國動物學(xué)家琳達·科伯納用了6年的時間深入黑猩猩的內(nèi)心，并最終贏得了猩猩們寶貴的真情與愛。即便分別25年之久，猩猩們也依然記得琳達的音容笑貌，仍然會像小孩子一樣投入琳達的懷抱

第一眼“情緣”

現(xiàn)年53歲的琳達·科伯納出生于美國芝加哥，她的父親是一名獸醫(yī)，母親則從事醫(yī)學(xué)研究工作。在父母的熏陶下，琳達從小就對各種小動物很感興趣，最多的時候，她在家中同時飼養(yǎng)了14只寵物，其中包括一只孔雀和兩只澳洲羊駝。在家人的支持和鼓勵下，琳達立志長大后也要像父親那樣成為一名獸醫(yī)，并如愿考上了賓夕法尼亞大學(xué)的獸醫(yī)專業(yè)。

大二那年，琳達在父親的推薦下，閱讀了一本描述美國著名探險家喬治·希勒在非洲研究大猩猩的書。喬治·希勒獨自投身叢林，徒手追蹤大猩猩的科學(xué)獻身精神讓琳達深受感動，同時，也讓她對大猩猩這種充滿神秘感的動物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奇心。不過在當(dāng)時，琳達還一次都沒有看到過大猩猩。

那一年暑假，琳達專程前往芝加哥動物園，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傳說中的大猩猩。透過鐵柵欄，她目不轉(zhuǎn)睛地觀察它們的一舉一動。令琳達感到驚奇的是，那幾只大猩猩也在好奇地偷偷打量著她。它們有著黑色皮革一樣的面孔，龐大的身軀非常壯觀，靈動的眼神像是要對她說什么。琳達的心仿佛中了魔咒一般被深深震撼了，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她惟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一定要去非洲和野生大猩猩來一次親密接觸，否則可能會遺憾終身。

此后，琳達開始利用假期打工來籌措去非洲的路費。父母知道后也非常支持她。大三那年的暑假，21歲的琳達經(jīng)過一路的顛簸跋涉，終于抵達了位于剛果境內(nèi)的維龍加國家公園。這里是中非最大的天然動物保護區(qū)，著名的山地大猩猩便生活棲息在這里。

不過到了當(dāng)?shù)?，琳達才從導(dǎo)游的嘴里得知，山地大猩猩屬于瀕危動物，數(shù)量非常稀少，有些慕名而來的人在保護區(qū)里蹲守了半個多月，卻連大猩猩的毛也沒能見到?？墒橇者_并不死心，她雇傭了一名經(jīng)驗豐富的導(dǎo)游，深入維龍加山下的叢林，一待就是十天，循著大猩猩可能留下的痕跡一路窮追不舍。終于，在他們迎來進入?yún)擦趾蟮牡?1次晨光時，一只成年雌性山地大猩猩闖入了琳達的視線。

琳達透過樹叢的間隙向前方望去，那只猩猩距離他們不過100米左右，正蹲在樹杈上悠閑自在地吃著一把樹葉。導(dǎo)游叮囑琳達千萬不要靠前，以免猩猩受到驚擾后向他們發(fā)起攻擊。沒有辦法，琳達只得藏身在茂密的樹叢后，望向大猩猩?！八腿祟愑心敲炊嘞嘞竦牡胤?，它究竟在想些什么？它也有和我一樣的喜怒哀樂嗎？”琳達的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的問號，她用眼睛貪婪地記錄著猩猩的一切，但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夠。

回到美國之后，琳達壓抑不住對大猩猩的熱情，閱讀了大量有關(guān)猩猩的研究資料，似乎想要一夜之間了解它們的前世今生。偏巧此時一位非常了解琳達的教授幫她推薦了一份工作，“南佛羅里達的一家野生動物園需要能和大猩猩打交道的幫手，你不是對大猩猩感興趣嗎？還見過野生猩猩，去試試看吧?！?/p>

琳達歡天喜地去應(yīng)聘了這份工作，那時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正距離成為獸醫(yī)的理想漸行漸遠。另一方面，大猩猩掩藏在其貌似強大背后的悲情命運，也即將展開，而人類，正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愛心拯救冰冷

1985年1月，琳達正式開始了在野生動物園的工作。與黑猩猩見面的前一晚，她興奮得只睡了三個小時，可當(dāng)她早晨來到動物園，卻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幕場景：五輛皮卡車停在動物園入口，工作人員從每輛車上分別抬下一個鐵籠，每只鐵籠里都關(guān)著六七只黑猩猩。它們看上去非常安靜，神情也很萎靡。工作人員打開鐵籠大門，準(zhǔn)備放黑猩猩出來，可它們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在鐵籠門口擠成一團，直到工作人員給它們喂了一點水，它們才稍微放松下來，最終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出了籠子?？杉幢闳绱?，它們也不敢走遠，而是聚集在原地慢慢走動。

琳達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這些黑猩猩和她之前在非洲叢林里看到的那只威風(fēng)凜凜的猩猩反差極大，是什么原因讓它們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動物園的同事們解答了琳達的疑問。

原來，這些黑猩猩都來自于一個醫(yī)學(xué)實驗室，6年來，它們一直作為藥品和疫苗的實驗對象被用于肝炎的研究。后來由于肝炎疫苗研制成功，這些猩猩便失去利用價值，被丟棄到了這家動物園。按照琳達同事的說法，這些猩猩在被用于實驗期間，從未感受過野外環(huán)境，既沒見過陽光，更沒踏過草地，它們不是束縛在鐵架上被麻醉或做活體檢查，就是被關(guān)在冰冷的籠子里，這也是當(dāng)它們終于擺脫狹小的空間，從鐵籠里被放出來時反而顯得很害怕的原因。

琳達為這些黑猩猩的悲慘遭遇感到十分難過?？墒怯捎诤谛尚蓳碛?8.8%與人類重合的DNA，并且具有與人類相似的行為特征，所以它們一直被當(dāng)作醫(yī)學(xué)試驗品。當(dāng)時的美國還沒有出臺相關(guān)的限制法案，安置實驗被棄的猩猩的收容所也還沒有建立起來，所以很多用于實驗的猩猩的最終命運是相當(dāng)可悲的，有的猩猩甚至被遺棄在無人荒島上，任其自生自滅。相比較而言，被送到野生動物園的這些黑猩猩還算是幸運的。

琳達決定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保護和關(guān)愛這些黑猩猩。事實上，琳達在動物園的主要工作就是幫助猩猩們適應(yīng)野生環(huán)境，養(yǎng)成獨立生活的能力。為了盡早讓猩猩們重新回歸自然，琳達查看了大量的相關(guān)資料，并向同事們學(xué)習(xí)了很多經(jīng)驗，而她首先需要克服的，就是讓猩猩們擺脫恐懼心理，學(xué)會和人靠近。只有走出孤獨，重拾自信，才能戰(zhàn)勝自己。不過琳達也知道，這要一點一點慢慢來，不能急于求成。

每天早上，琳達總是第一個來到動物園，然后給猩猩們拿早餐，但若想靠近它們，卻并不容易。由于曾經(jīng)飽受驚嚇，這些猩猩們變得十分警覺，只要琳達稍稍靠近，它們就會遠遠走開。可琳達并沒輕易放棄，只要一有機會，她就會趁猩猩們不注意慢慢走近它們。一段時間之后，猩猩們逐漸產(chǎn)生了安全感，便不再像之前那么排斥琳達，有幾只猩猩甚至開始習(xí)慣跟琳達近距離接觸，這讓她感到非常高興。

一個偶然的機會，琳達發(fā)現(xiàn)在這群黑猩猩中間，有一只名叫多爾的雄性猩猩似乎具有特殊的地位，很多時候，其它猩猩都要看它的眼色行事，琳達決定首先想辦法搞定多爾，如此一來，事情可能就會變得容易許多。

琳達經(jīng)常給多爾拿好吃的東西，還給它加餐，一有時間便跟在它身后，找它聊天。漸漸地，多爾開始對琳達放松了戒備。三個月后，它甚至允許琳達坐在了離自己僅有一英尺（約25厘米）遠的地方。琳達給父親寫信說她當(dāng)時差一點流下淚來，要知道贏得一只猩猩的心，其實并不比獲得一個人的好感容易多少。

在此后的兩年時間里，琳達與多爾建立起了深厚的情意，對她來說，靠近和撫摸多爾已經(jīng)變成家常便飯。尤其讓琳達感動的是，多爾甚至還學(xué)會了在她情緒低落的時候，用觸摸她頭發(fā)的方式給她以撫慰。

一個下雨的早上，琳達像往常一樣去看望猩猩們。走在薄霧籠罩的樹林里，她感到又冷又孤獨。突然，一雙溫暖的手臂摟住了她，她抬起頭，立刻就看到了多爾那雙熱情、溫和的褐色眼睛。多爾輕輕拍了拍琳達的頭，并撫弄了幾下她的長發(fā)，然后在她身邊坐下，琳達的壞情緒頓時煙消云散，面色也變得明朗起來。

多爾被琳達成功“降服”之后，其他的猩猩也開始對她變得極其親近和友善。每次琳達呼喚它們的名字，猩猩們都會連蹦帶跳地應(yīng)聲而來。此后，琳達嘗試著培養(yǎng)猩猩們的野外生存技能，它們也適應(yīng)得很快?？吹阶叱鲂睦黻庼驳男尚蓚兓钴S地在林間奔跑穿行，琳達感到由衷的幸福。

永遠無法忘記的愛

為了事業(yè)的發(fā)展，1991年，琳達帶著萬般的不舍離開了野生動物園。后來，她也曾偶爾回來看望猩猩們，直到她的事業(yè)重心轉(zhuǎn)移到美國中部，才不得不忍痛割愛。

不過，琳達的工作始終沒有離開過大猩猩。1995年，她在路易絲安那州成立了一家黑猩猩救助機構(gòu)，取名“猩猩天堂”，專門安置那些從藥物與傳染病研究實驗室“退役”的黑猩猩。她的“猩猩天堂”曾一度收留了300多只被棄的黑猩猩，成為名副其實的猩猩庇護所。而在琳達的心中，她始終記掛著當(dāng)年那些與她一起經(jīng)歷歡笑和悲傷的黑猩猩。

25年光陰飛一般地流逝。一天早上，琳達從夢中醒來，窗外明媚的陽光讓她想起了那個初次見到黑猩猩的早晨，一種壓抑不住的沖動讓她想馬上見到它們。

一天之后，琳達抵達了野生動物園。像從前一樣，她搭乘了一條渡船，沿著一段水路前往猩猩們的棲息地?！耙呀?jīng)太久沒見，它們還會記得我嗎？”一路上，琳達既激動又忐忑。而當(dāng)渡船慢慢靠岸，不遠處的兩只猩猩看到琳達，稍做遲疑后便輕快地大步朝她跑來，琳達認(rèn)出其中的一只，正是多爾。她迎了上去，興奮地大叫：“哇，你看起來過得不錯。”而多爾則一個箭步邁上甲板，隨后擠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并伸出一只大手?jǐn)堊×者_的肩膀，還用鼻子嗅聞琳達的頭發(fā)。另一只猩猩也慢慢向琳達靠攏，用溫和的眼神與輕柔的動作和琳達打招呼。最后，兩只猩猩干脆親熱地抱住琳達，嘴里還不停地發(fā)出歡快的叫聲。那一刻，琳達禁不住淚流滿面。

研究顯示，一般黑猩猩的智商可達到人類3～4歲的水平，特別聰明的，會相當(dāng)于人類智力的10歲。不過，黑猩猩的記憶則可能要優(yōu)于人類。盡管如此，黑猩猩在事隔25年后依然識得有恩于自己的琳達這件事被媒體報道后，很多人還是相信，記憶在其間只起到了一部分的作用，最關(guān)鍵還是琳達的善良和愛心使然。

在采訪中，琳達對此做出如此回應(yīng)：“這些黑猩猩為人類了解自己做出了很多的貢獻。盡管人類的研究給它們帶來了巨大磨難，可它們并沒有記恨人類，我認(rèn)為是‘愛’化解了這一切。我希望今后能有更多的人投身到拯救和關(guān)愛‘實驗室猩猩’的善舉中來，只要有愛，一切就皆有可能?！?/p>

（摘自《知音·海外版》2016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