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占文　周紀鴻

彰顯文化自信：一部中國媒介批評學體系的原創(chuàng)之作——評郝雨著《中國媒介批評學》

文/任占文周紀鴻

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再次強調(diào)加強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并且明確要求在指導思想、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等方面充分體現(xiàn)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而在具體內(nèi)容上，更進一步提出了加強調(diào)原創(chuàng)性和時代性。這就為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提出了非常明確的方向，這對哲學社會科學的發(fā)展，尤其對于哲學社會科學在21世紀真正走向世界，在世界學術領域發(fā)出中國聲音來說，的確是當務之急。而這樣的學術和理論追求，當然必須由每個人將其落到實處，必須從自己的專業(yè)出發(fā)，創(chuàng)造具體成果。只有樹立這樣的文化自信，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才能更加有效地實現(xiàn)。從這樣的角度來看，郝雨教授的《中國媒介批評學》一書，就應該說是踐行了這種文化自信。尤其在《緒論》中，作者一再表達了“建設中國媒介批評學的原創(chuàng)體系”的愿望，其強烈的原創(chuàng)意識和大膽探索的精神，值得肯定。

從傳播學專業(yè)的角度來看，媒介批評與人類傳播活動相伴而生、源遠流長，但直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以后，它才隨著傳播學批判學派的崛起逐漸形成獨立的學術體系。就我國而言，媒介批評研究始于上世紀90年代中葉《現(xiàn)代傳播》《當代電影》等雜志刊發(fā)的相關文章，經(jīng)過二十余年探索我國媒介批評學研究已經(jīng)積累了許多成果，但在歷史梳理、批評理論與方法等方面仍存留著濃厚的西方媒介批評色彩，缺乏中國特色。新世紀以來，劉建明、陳龍等學者從學術史的角度展開中國媒介批評學研究，其《中國媒介批評史》等著作為建構中國媒介批評學體系打下了堅實基礎。郝雨《中國媒介批評學》一書在積極借鑒現(xiàn)有研究的基礎上，從建構獨立學科體系所需的歷史、理論和方法三個方面出發(fā)，力求在有限篇幅內(nèi)勾勒出中國媒介批評學的大致輪廓，為學生了解中國媒介批評學、學者繼續(xù)深入研究中國媒介批評學提供一些可資借鑒的參考與經(jīng)驗，全書呈現(xiàn)出一種開闊的學術視野、濃郁的中國風格與中國氣派。

該書最大亮點在于滲透著深厚的傳統(tǒng)文化“基因”，這種貫穿始終的文化自覺不僅呼應了時代的要求，而且遵循了學術創(chuàng)新的內(nèi)在規(guī)律。近年來，習近平總書記在很多場合反復強調(diào)：“中國有堅定的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其本質(zhì)是建立在五千多年文明傳承基礎上的文化自信。”文化自信來源于歷史深處，來自數(shù)千年來中華民族積累的寶貴精神財富。在全球化日益深入的今天，充分挖掘厚重的傳統(tǒng)文化資源對增強國人自信、提高學術原創(chuàng)性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就媒介批評學而言，五千年中華文明史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五千年媒介批評史，其中蘊藏著大量媒介批評理論與方法，這些文化積累為建構我國媒介批評學體系提供了豐富養(yǎng)料。雖然對西方媒介批評學的借鑒非常重要，但只有將中西媒介批評的理論與實踐有機融合在一起，才能不落西方媒介批評學的窠臼，做出中國學人獨具特色的原創(chuàng)性貢獻。

郝雨《中國媒介批評學》一書在界定媒介批評范疇、高舉人文精神大旗、移植媒介批評方法等方面從傳統(tǒng)文化中汲取了大量養(yǎng)料。以往媒介批評學著作從批評理論到批評方法基本都源自歐美媒介批評學體系，本書緊扣我國媒介發(fā)展歷史與文化傳統(tǒng)，不僅大大拓展了媒介批評學的研究維度，而且體現(xiàn)出新世紀中國學人在學術探索中的理論自信。作者這種極力開發(fā)中國學術原創(chuàng)體系的抱負，是一次非常有價值的學術“探險”。

書名：中國媒介批評學作者：郝雨出版社：上海大學出版社出版時間：2015年3月定價：36.00元

較之以往的媒介批評著作，該書另一大亮點在于研究范疇大膽拓展。無媒介，不傳播。傳播在哪里，媒介就在哪里，媒介批評就在哪里，這是該書考察媒介批評歷史時的一大突破?，F(xiàn)有國內(nèi)媒介批評著作在考察我國媒介批評歷史時多從近代報刊入手，劉建明教授《中國媒介批評史》在此基礎上進一步上溯到宋代邸報，但仍停留在報刊范疇之內(nèi)。我國新聞傳播在報刊出現(xiàn)之前有漫長的口語傳播、實物傳播歷史，從堅硬的龜甲獸骨、青銅石鼓，到相對柔韌的竹簡木牘、絲帛紙張，“前報刊”時代古人的傳播實踐非常豐富，相關媒介批評散見于各類古籍文獻中?！吨袊浇榕u》一書上追遠古金石，并通過扎實的文獻考證、詳細的內(nèi)容分析，將中國媒介批評學形成定位在2000多年前《淮南子》時期。全書洋洋灑灑三十六萬余言，將承載三千余年中華文明的各類媒介盡納其中，這無疑是我國媒介批評在研究范疇方面的一次重要突破。

除了研究范疇延伸拓展之外，該書在中國化媒介批評體系建設方面做了許多大膽的嘗試與努力。具體而言體現(xiàn)在以下兩方面：就理論建設而言，主要表現(xiàn)在高舉人文精神旗幟、提煉富有生氣的中國智慧兩個維度；就方法工具而言，主要表現(xiàn)在將傳統(tǒng)文學批評移植到媒介批評中，提煉出若干適用于當前媒介批評的方法與工具。

人文精神在我國源遠流長，早在兩千多年前，孟子就提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人文思想，到了近代，魯迅更是連續(xù)撰寫《人之歷史》等多文章從理性角度對個體“人”給予了高度肯定。人文精神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里面最高貴、最重要的核心內(nèi)涵之一。十九世紀以來，隨著工業(yè)革命突飛猛進和社會物質(zhì)文明高度發(fā)展，勞動“異化”、人類“物化”態(tài)勢愈演愈烈，媒介化社會更進一步割裂了人與人之間紐帶，手機、網(wǎng)絡等人造物反過來成為了新的“商品拜物教”，深刻地影響著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美國知名作家尼古拉斯·卡爾甚至在《淺?。耗闶腔ヂ?lián)網(wǎng)的奴隸還是主宰者》一書中提出以互聯(lián)網(wǎng)為基礎的新媒體已經(jīng)深刻地改變了人腦的生理結構與機能。在這一大背景下高揚人文主義旗幟，從人的角度去觀察各類媒介、審視媒介影響，對于建構我國媒介批評學而言具有至關重要的理論指導意義?！吨袊浇榕u學》一書則用一章篇幅詳細地討論了傳統(tǒng)文化中“人最貴”、以人為本、崇尚自由平等人文理念，并將之作為媒介批評的根本理論立場與準則，進行了深入論證分析；將人文精神作為媒介批評體系的根本立足點，高舉人文旗幟是作者在中國媒介批評體系中的一大探索，對于繼承傳統(tǒng)文化優(yōu)良基因、踐行以人為本的發(fā)展理念、建構中國特色媒介批評體系有非常重要的指導意義，而在以往媒介批評著作中則很少談及人文精神。

在理論建設方面除了高揚人文精神旗幟，該書提煉的“中國智慧”對于解讀媒介化社會許多現(xiàn)象都具有很強適用性。中國文化博大精深，中國智慧包羅萬象，該書從建構媒介批評體系的目標出發(fā)，從中提煉出“天人合一”的整體思維、直覺體悟的“象”思維、面向現(xiàn)實的“形而中學”思維、和而不同的批判思維等五種思維模式或者說五種理論范式。這些理論不僅迥異于當前流傳甚廣的各類新聞傳播理論，與建立在現(xiàn)代化基礎上的西方近現(xiàn)代哲學、社會學理論也有著很大差異。上世紀末，一些西方學者開始重新審視“天人合一”等中國智慧，嘗試用其作為解構現(xiàn)代文化、抵抗消費社會物質(zhì)侵蝕的重要理論工具。隨著社會媒介化程度不斷深入，這些“中國智慧”不僅沒有隨著時光流逝而黯然失色，反而在新歷史條件下重新煥發(fā)出新光彩，為建構中國特色媒介批評體系提供了堅實理論基石。

一個學科的成熟不僅需要系統(tǒng)的歷史梳理、豐厚的理論積淀，還需要具體可行的研究方法與工具?！吨袊浇榕u學》一書對于傳統(tǒng)文學批評方法的移植，大大豐富了媒介批評的方法與工具。先秦時代，詩樂舞一體，古人“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與此相關的大量批評觀念散見于各類文史哲典籍中。漢代以后，隨著《文心雕龍》和《詩品》等文學批評著作的誕生，以及詩話、詞話等文學批評體裁的成熟，我國逐漸形成了一套自成體系的文學批評方法與工具。該書將傳統(tǒng)文學批評中的一些方法與理論工具“移植”到媒介批評之中，并具體歸納為“印象式批評”“詮釋式批評”“考據(jù)式批評”“評點式批評”等幾種類型。通過這些具體批評方法與工具使得中國文化傳統(tǒng)被很好地延續(xù)，現(xiàn)代媒體批評與傳統(tǒng)媒介相關批評通過方法與工具的對接在某種程度上得以實現(xiàn)。而在這之前媒介批評的方法與工具基本都源自于西方媒介批評體系，這些方法與工具的提出對我國批評學體系建設具有非常積極的意義。

誠如作者在緒論中所言，作為第一本嘗試從理論、歷史與方法三個層面齊頭并進建構中國媒介批評體系的著作，該書在寫作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學術挑戰(zhàn)，書中的一些體例、觀點等還有一些有待改進的地方，但作為一本敢于“吃螃蟹”的探索之作，誠如董天策教授所言：“其中國化、本土化的鮮明特色，自有其學術價值”，該書對建構中國媒介批評學體系必將產(chǎn)生深遠影響。

作者任占文系上海大學新聞傳播學博士生、中北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教師

周紀鴻系海關協(xié)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