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為民主人士的典型代表,柳亞子先生身上表現(xiàn)出濃厚的追求進步、追求真理的一面,同時也保留有較為明顯的的階級局限。
關鍵詞:民主黨派;志向;自我期許;分歧
在百年中國政黨史中,柳亞子是一個不可忽視的人物。作為民主人士的他,他先后為同盟會、光復會會員、國民黨一大中央監(jiān)察委員。在蔣介石背叛革命以后,柳亞子加入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參與創(chuàng)建中國民主同盟,并擔任領導工作。柳亞子在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之初就與中國共產(chǎn)黨建立聯(lián)系,他和共產(chǎn)黨領袖毛澤東長期以來的詩文唱和,不僅成為近代詩壇的一段佳話,還有著特殊的政治指向。
一、兩易其名顯其志
柳亞子出身于書香門第,自幼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他更多地從傳統(tǒng)文化中汲取了愛國思想、民族大義觀念,秉承了東林黨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士大夫擔當意識。他早年在上海曾師從蔡元培、章太炎,接觸了革命思想。依照柳亞子的出身,他更應該成為改良派,擁護君主立憲,而不應該崇尚暴力革命。柳亞子能夠從封建營壘中分化出來,進而擁護革命,實屬難能可貴。
而兩度改名一事,似乎更能準確反映柳亞子的革命志向和革命觀。
柳亞子原名慰高,字安如,后更名人權,字亞盧,再更名棄疾,號稼軒,字亞子。其中“人權”屬資產(chǎn)階級舶來品,發(fā)端于西方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時期,資產(chǎn)階級的思想家們用來反對教權和封建等級思想,后來更被孫中山立為同盟會民主革命綱領。亞盧,有亞盧梭之義,表明自己要師法盧梭,追求人權和進步,在中國進行民主思想啟蒙。這與早年孫中山自命“洪秀全第二”相似。封建社會,名號由父母取,如同身體發(fā)膚,帶有封建綱常性質,是不能隨便改動的。更改名和字,反映了柳亞子與封建舊時代徹底決裂的勇氣和意志。柳亞子第二次更名棄疾,號稼軒,立場取向更加明顯:他要效仿南宋主戰(zhàn)派、同時是愛國詞人的辛棄疾,做革命的主戰(zhàn)派。一方面,他認定了中國的問題,非暴力革命不能解決,這也表現(xiàn)了柳亞子的進步和遠見卓識;另一方面,由封建士大夫辛棄疾取代資本主義啟蒙思想家盧梭,又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柳亞子思想的模糊和倒退:他沒有階級觀念,他不懂得資本主義社會和封建主義社會的本質區(qū)別。這也從側面表明封建士大夫出身的他,并沒有領會人權的實質,也沒有學習到盧梭啟蒙思想的精髓。他只是簡單地把革命理解為暴力運動,甚至等同于中國歷史上的民族戰(zhàn)爭,而不懂得階級分析的方法,不懂得新民主主義革命同舊民主主義革命、農(nóng)民起義運動的本質區(qū)別。
二、對共產(chǎn)黨領袖的天才預見
柳亞子一生同毛澤東的詩詞交往30余年,二人的詩詞唱和,不僅為我國革命詩壇留下了一段千秋佳話,而且也是中國共產(chǎn)黨人與各民主黨派、愛國人士肝膽相照、同舟共濟的生動寫照。
柳亞子與毛澤東,相識于國民黨一大。共同的志趣愛好使他們二人結交成為摯友,并將友誼保持一生。國共合作破裂,提倡“槍桿子里面出政權”的毛澤東,率部走上井岡山,開始了工農(nóng)武裝割據(jù)的探索。而柳亞子則以國民黨元老身份,協(xié)同國民黨左派,對蔣介石背叛革命的行徑予以揭露抨擊。1929年,共產(chǎn)國際誤信毛澤東去世的消息,在共產(chǎn)國際刊物發(fā)文悼念。聞聽老友去世,在白區(qū)的柳亞子心情十分沉痛,寫下了紀念毛澤東的詩:“神烈峰頭墓草青,湖南赤幟正縱橫。人間毀譽原休問,并世支那兩列寧。”詩尾特意注明:“兩列寧”是指孫中山和毛澤東。
當時的毛澤東不過36歲,其時的黨內地位不僅無法比擬無產(chǎn)階級革命導師列寧,也不能比肩國民黨國父孫中山,知名度甚至不如柳亞子本人。誤信毛澤東已經(jīng)逝世的柳亞子,當然不是指毛澤東以后會像列寧孫中山一樣,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和中國的領袖,而是止于毛澤東1929年的成就而言。將毛澤東與列寧并列,源于柳亞子高度的政治敏銳。他發(fā)現(xiàn)了毛澤東所走的道路,不同于當時黨內教條主義領袖;感覺毛澤東的領導方略,比陳獨秀、瞿秋白、李立三這些曾經(jīng)和眼下的領袖高明。列寧和毛澤東的共同之處,是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運用于本國實際和時代背景,開辟了符合本國國情的革命道路。不得不說,在對毛澤東的評價上,柳亞子具有深刻的歷史洞察力,對形勢的判斷分析和對將來的預測,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比共產(chǎn)黨人還要入木三分和見微知著。由此我們也可以得出,類似柳亞子的民主人士,不乏認識歷史的深邃眼光;在政治分野和格局變動中,他們大多時候能夠站在正義和進步一方,并最終認識到中國共產(chǎn)黨所代表的光明前途,和黨精誠合作,心悅誠服地接受黨的領導。
無獨有偶。1945年,抗日戰(zhàn)爭勝利之初,毛澤東赴重慶談判期間,柳亞子再次寫詩將毛澤東和孫中山聯(lián)系在一起。全詩為:“闊別羊城十九秋,重逢握手喜渝州。彌天大勇誠能格,遍地勞民亂埫休。霖雨蒼生新建國,云雷青史歸同舟。中山卡爾雙源合,一笑昆侖頂上頭。”柳亞子將孫中山與毛澤東相提并論,不僅無可厚非,還是非常貼切的。但柳氏并非簡單地將二人地位和貢獻并列。在詩中,他更多賦毛澤東以孫中山繼承人的地位,甚至將兩人思想理論也歸為一脈相承的關系,這就大為不妥,甚至有些荒謬了。孫中山主張資產(chǎn)階級革命和三民主義,屬于舊民主主義范疇。作為偉大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毛澤東所追求的則是新民主主義和社會主義革命,是要從根本上消滅剝削階級和剝削制度。如果說二者思想有一致之處,那也只能是毛澤東對孫中山思想在某一時段的批判繼承和超越,說毛澤東繼承孫中山衣缽純屬無稽之談。馬克思、列寧、毛澤東,這些革命導師的思想是互成體系又一脈相承的,而孫中山的思想則屬于資產(chǎn)階級思想體系。對于柳亞子而言,孫中山和毛澤東,一為導師,一為摯友,二人都為柳亞子所崇仰。柳亞子也就想當然地取消了二人間的階級分野和思想鴻溝,從良好的個人愿望和主觀感情出發(fā),混淆了無產(chǎn)階級和資產(chǎn)階級的根本區(qū)別,把孫中山說成列寧的學生,把毛澤東說成孫中山的繼承人。這實際上是大錯特錯的。階級立場的差異決定了不同的階級只能是暫時合作,而絕對不能相融。柳詩在對毛澤東同志給予高度贊揚的同時,卻不經(jīng)意間在某種程度上貶低了毛澤東。這既非柳亞子本愿,也反映了柳亞子思想上的混亂,以及政治上的不成熟。
三、對待個人得失進退的態(tài)度
“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這為人們所耳熟能詳?shù)脑娋?,正是毛澤東為勸誡柳亞子所書??谷諔?zhàn)爭勝利后,柳亞子積極擁護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主張,擁護成立有國內各階級參與的聯(lián)合政府。國民黨蔣介石發(fā)動反共反人民的內戰(zhàn),柳亞子堅決站在人民和共產(chǎn)黨的一面。他與宋慶齡1948年在香港組織成立了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并任秘書長。他先后參加了新中國的籌備和建設,出任全國政協(xié)常委和文史館副館長等職。在新時期,柳亞子和毛澤東詩文來往較多,為我們熟知的有:“火樹銀花不夜天,弟兄姊妹舞蹁躚。歌聲唱徹月兒圓。不是一人能領導,哪容百族共駢闐?良宵盛會史空前!”從此詩里,我們可以感覺出柳亞子歡呼革命勝利的喜悅之情。神州大地,各族中華兒女當家作主,載歌載舞,詩人也來到人民中間,與群眾同樂,歡慶新中國的誕生。柳亞子在歡快的同時,還不忘飲水思源,把建立新中國的偉大功績歸于毛澤東和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已過花甲之年的柳亞子,在此詩中流露出的是革命的樂觀精神,是謙虛謹慎和與民同樂。
但在另一首詩里,我們卻不無遺憾地看到柳亞子先生的失落:“開天辟地君真健,說項依劉我大難。奪席談經(jīng)非五鹿,無車彈鋏怨馮驩。頭顱早悔平生賤,肝膽寧忘一寸丹。安得南征馳捷報,分湖便是子陵灘。”在中國革命即將取得全國勝利的前夜,毛澤東同志在中國共產(chǎn)黨七屆二中全會上向全黨發(fā)出告誡,要全黨繼續(xù)保持謙虛謹慎的作風,繼續(xù)保持艱苦奮斗、不驕不躁的作風。并預見性地指出:中國革命的勝利,不過是萬里長征第一步。革命以后的工作更艱苦、更偉大。毛澤東所作報告意義重大,柳亞子不可能沒有耳聞。但此詩流露出的,卻是居功自傲,心灰意冷甚至抑郁不平。同毛澤東一樣熟悉中國歷史的他,以古人自喻,既有自我表功,更有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哀怨。他不僅效法馮諼,發(fā)出食無魚出無車的抱怨,講求物質待遇;還埋怨共產(chǎn)黨人過河拆橋,沒有對他論功行賞,表示要與共產(chǎn)黨斷絕關系,回鄉(xiāng)隱居。在這里,柳亞子追求吃穿住行,邀功擺闊的思想顯露無疑。直到后來,中央領導同志出面,為其解決了居住環(huán)境和出行問題,并經(jīng)毛澤東和詩勸解,柳亞子才復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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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中共重慶市萬盛經(jīng)開區(qū)黨史研究室)
(特約責任編輯:房天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