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山(河西學院美術學院,甘肅 張掖734000)
河西走廊巖畫圖案的構成意義
高雄山
(河西學院美術學院,甘肅 張掖734000)
[摘要]河西走廊巖畫的圖案從動植物到人物,再到各種變體組合形態(tài),內(nèi)容形式多樣,豐富的圖案中蘊含著深刻復雜的意義,集中反映著先民們的生存意志、日常情感、生活智慧以及精神訴求,體現(xiàn)著原始時期的社會狀況與先民的生存歷史。本文從巫術禮儀、生殖崇拜、圖騰信仰、生產(chǎn)、生存與生活等方面闡釋河西走廊巖畫圖案的構成意義。
[關鍵詞]河西走廊;巖畫圖案;生殖崇拜;圖騰信仰
河西走廊巖畫廣泛分布在肅南榆木山、嘉峪關黑山等地,反映著原始先民們的創(chuàng)造智慧,是中國文化發(fā)展過程中的重要類型。在漫長的發(fā)展過程中,河西走廊巖畫的紋飾圖案從物象造型到表現(xiàn)形式都有所不同,如嘉峪關黑山巖畫的圖案主要是狩獵紋,另外還有鹿紋、人面紋,這些紋飾具有像生性;榆木山巖畫主要是獸紋、魚紋等。河西走廊巖畫的紋飾形式很豐富,變化也更多。但從其整體來說,河西走廊巖畫的紋飾圖案發(fā)展變化規(guī)律是由寫實發(fā)展為寫意、由具象演繹為抽象。
無論是何種類型的紋飾圖案,都是當時社會歷史文化的反映,體現(xiàn)著原始先民的思想、情感與觀念。河西走廊巖畫紋飾,雖然是一種造型單純、手法樸實的紋樣圖案,其中卻蘊含著一個多元復雜的意義結構,包含著生存、繁殖、圖騰、權力、宗教、巫術、禮儀等文化因素。
原始社會處在蠻荒狀態(tài),生產(chǎn)力水平低下,原始人秉持萬物有靈的觀念,認為自然界的事物現(xiàn)象具有神秘強大的神靈作用,原始先民為了與神靈對話溝通,獲得精神力量和生存的意志力量,就產(chǎn)生了原始的宗教信仰或某種巫術儀式。
李澤厚說:“在后世看來似乎只是‘美觀’、‘裝飾的’而無具體含義和內(nèi)容的抽象幾何紋樣,其實在當年卻是有著非常重要的內(nèi)容和含義,即具有嚴肅的原始巫術禮儀和圖騰含義的。”①北京大學教授彭吉象在其《藝術學概論》中寫道:“更多的理論認為,原始舞蹈主要是與祈禱祭禮或圖騰崇拜有關?!雹诔H蝹b先生在其《中國舞蹈史話》中寫道:“舞的初文是巫。在甲骨文中,舞、巫兩字通用,因此知道巫和舞原是同一個字?!雹垡虼?,河西走廊巖畫上的舞蹈紋樣表現(xiàn)的就是一種巫術舞蹈,或者說這種舞蹈實質(zhì)上就是一種巫術禮儀活動。其實在原始社會,巫術禮儀活動就是原始人的一項日?;顒?,它可能既是舞蹈活動,又是巫術行為,同時又是日常生活。
史前時期,由于人的生存能力低下,與自然、社會及動物抗衡的能力又非常軟弱,為了獲得更多的生存資料,保持氏族部落興旺,同時為了自身的生存和發(fā)展,繁殖就成為解決這些問題的決定性因素。生殖崇拜便在這種需求心理下產(chǎn)生,原始人對那些擁有超強繁殖能力的動植物產(chǎn)生膜拜觀念,期望自身也具備如被崇拜的動植物一樣強大的繁殖能力,因此,各種動物崇拜、植物崇拜便成為原始時代的主要社會特征。
對河西走廊巖畫紋飾的生殖崇拜意味的闡述,最具代表性的是榆木山巖畫,當時的人類還只知道女陰的生育功能,因此,生活在漁獵社會的先民將魚作為女性生殖器官的象征。巖畫上一些魚紋圖案,所反映的就是原始先民對魚強大的生殖能力的崇拜心理,以及渴望氏族部落繁衍旺盛、力量強大的精神訴求。蛙被原始先民用以象征女性的生殖器官——懷胎的子宮(肚子)。由對外生殖器女陰的崇拜,發(fā)展出對懷胎子宮的崇拜,這是人類對女性生育功能和繁殖過程認識的一次深化。河西走廊的巖畫圖案,正是人類生殖崇拜進程的寫照。不僅是男女生殖器官、魚紋、蛙紋,還有鳥紋、植物果實紋樣、水紋、花紋等,都被看作是一種生殖崇拜。
在先民眼中,圖騰實際上是一個被人格化的崇拜對象。因此,原始的氏族部落就把自己所崇拜的圖騰形象雕鑿在崖壁或石頭上,祈求獲得保護,達到與天地自然溝通的目的。
許多學者都認為,河西走廊巖畫紋飾從生動、寫實的動植物形象到抽象、符號化的幾何樣式,都蘊含著標志不同氏族部落的血緣關系的原始圖騰意義。李澤厚認為:“這些從動物形象到幾何圖案的巖畫紋飾并不是純形式的‘裝飾’、‘審美’,而是具有氏族圖騰的神圣含義,似也可成立?!雹芾顫珊褚钥巳R夫·貝爾“有意味的形式”來描述這些河西走廊巖畫紋飾,河西走廊巖畫圖案由形象寫實到抽象符號的過程,就是由內(nèi)容到形式的積淀過程,這種經(jīng)過積淀的形式的“意味”,就是其中蘊含著的原始圖騰意義。
現(xiàn)代考古學家石興邦先生早在上世紀60年代初期即撰文指出:“主要的幾何形圖案花紋可能是由動物圖案演化而來的。有代表性的幾何紋飾可分成兩類:螺旋形紋飾和波浪形的曲線紋……這兩類幾何紋飾劃分的這樣清楚,大概是當時不同氏族部落的圖騰標志?!雹菔壬拿枋稣f明了兩個問題:一是有的河西走廊巖畫抽象幾何紋樣是由具象的動物紋演化而來,說明有的幾何紋樣并非是植物紋演化而來,漩渦紋也并不一定是水紋的演化;二是這些圖案紋樣的形式中蘊含著原始宗教與圖騰崇拜的意義。這兩點具有內(nèi)在的邏輯關聯(lián),正是由于鳥或魚作為圖騰形象具有特殊意義,它才能一直被保存并演化發(fā)展下去,成為有意味的形式符號。
在原始社會時期,巖畫紋飾不單是裝飾藝術,也是氏族共同體在物質(zhì)文化上的一種表現(xiàn)。河西走廊巖畫紋飾是一定的人們共同體的標志,它在絕大多數(shù)場合下是作為氏族圖騰或其他崇拜的標志而存在的。河西走廊巖畫圖案的男女生殖表現(xiàn)能夠延續(xù)如此之久,本身就說明它不是偶然現(xiàn)象,而是與一個民族的信仰和傳統(tǒng)觀念相聯(lián)系的。河西走廊巖畫紋飾演化過程中的鳥紋、蛙紋,以及擬蛙紋、擬日紋,可能是太陽神和月亮神的崇拜在河西走廊巖畫花紋上的體現(xiàn)。
作為一種理論觀點,都是通過對現(xiàn)有實物材料和文獻的邏輯分析中獲得的,當然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河西走廊巖畫的問題是非常復雜的,所有的觀點與結論都未必就完全符合歷史真相。河西走廊巖畫紋飾具有氏族圖騰和民族傳統(tǒng)信仰的意義,也還需要進一步深入細致的研究考證。
地處偏遠的河西走廊,游牧、狩獵在社會生產(chǎn)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在長期的游牧和狩獵生活實踐中,先民們將與他們密切相關的各種事物作為描繪對象,如各種動物,魚、鳥、豬、羊等,以及各種植物與自然天象等。另外,還有各種人物及人與動物的組合形象。除了狩獵之外,畜牧也是先民們的主要生產(chǎn)生活方式。因此,河西走廊巖畫上也有很多的鳥紋、鹿紋、羊紋、豬紋等動物紋樣,這些動物在先民的食物鏈中占據(jù)重要地位,是維持生存、提供熱量的主要生活資料,因此,先民們將這些動物形象雕鑿于崖壁、大石頭上,這似乎是自然而然的。除了各種動物紋樣之外,河西走廊巖畫圖案中還出現(xiàn)了一些植物紋樣,一般解釋為先民在原始農(nóng)業(yè)上獲得了發(fā)展,并對花草樹木的形象進一步熟悉的具體體現(xiàn)。
除了動植物紋樣外,河西走廊巖畫圖案中還出現(xiàn)了被稱為云紋、雷紋的圖案,以及反映先民對天象的認知與興趣的太陽、月亮等圖像,反映了先民們對自然現(xiàn)象的最初感知。嘉峪關黑山巖畫“舞蹈紋”就是一件表現(xiàn)人形圖像的典型,描繪的是剪影式的人物手拉手并排站立在一起,可能是一種原始舞蹈。類似的圖案在河西走廊其他地方也有發(fā)現(xiàn),只是人物形象稍有不同。河西走廊巖畫紋飾對各種動植物及自身形象的種種表現(xiàn),從一般意義模式上來解釋,就是自然反映論,是對生活的折射,是社會歷史的透鏡,是原始先民們的生活狀態(tài)與觀念的形象表現(xiàn)。
任何一種觀點與理論,都不能對河西走廊巖畫紋飾的內(nèi)涵意義形成完整的實質(zhì)性解釋,生產(chǎn)、生存與生活、圖騰信仰、生殖崇拜、巫術禮儀,在原始社會,本身就是生活生產(chǎn)實踐活動。河西走廊巖畫紋飾圖案是這些生產(chǎn)實踐活動的反映,或者說,河西走廊巖畫紋飾的意義空間是一種復合的多維度結構。氏族部落的圖騰信仰其實反映的是一種生存意志方式,生殖崇拜也是原始人維持自身繁衍的生存意志,巫術禮儀其實也是原始人的一種日常生活方式。所以,河西走廊巖畫紋飾的內(nèi)涵非常復雜,需要作更為深入細致的論證與研究。
[注釋]
①④李澤厚:《美學三書》,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18頁、第24頁。
②彭吉象:《藝術學概論》,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35頁。
③常任俠:《中國舞蹈史話》,上海文藝出版社1983年版,第12頁。
⑤石興邦:《有關馬家窯文化的一些問題》,《考古》,1962年第6期。轉(zhuǎn)引自李澤厚《美學三書》,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2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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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圖分類號]K879.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6)14-006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