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珍
(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河南 開封 475000)
從征婚現象看民國時期的個性解放
程遠珍
(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河南 開封 475000)
征婚廣告中所體現的兩性解放是民國時代過渡轉型的時代縮影。征婚現象所反映的爭取個性解放是和封建綱常倫理與以家族為本位的宗法制、父權家長制的對峙。是一場以情感本位和不合理的封建倫理本位的婚戀觀較量。而個性解放是一個民族競爭意識革新精神的重要體現。是一個民族不被時代背棄的支撐。
征婚;個性解放;封建宗法制
近代時期的征婚廣告大多以報刊為平臺呈現傳播。近代征婚廣告的發(fā)展淵源可回溯至1902年的《大公報》,著名學者章太炎在1903年曾為續(xù)弦在《順天時報》上刊登《征婚告白》。而僅在《大公報》上至1936年,陸續(xù)刊登72則征婚類型的廣告。
1931年7月6日,上海《人民日報》上,刊登出一條女士的征婚啟事,“經濟要相當獨立,有創(chuàng)造的精神,有保守的能力?!绷碛幸粍t男士的征婚,“要有概括的眼光以及學識,不要太無主見、天足、無需守寡,離婚……”這其中的某些要求無不體現出近代思想的閃光點。首先關注女性的解放,并以此作為征婚標準之一。從《大公報》的第一則征婚廣告就清楚的表明,要求女性是“天足”,這與當時民國政府提倡婦女解放密切相關。不纏足是當時女性解放的象征。對于女性具備個人主見的要求,女性主體意識的覺醒和家庭角色與社會角色的轉型。其中提到的“天足、無需守寡、離婚自由”等,也投射出女性從封建社會陳規(guī)陋俗綱常倫理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征婚廣告中所體現的兩性解放也是民國時期時代過渡轉型的社會縮影。
征婚現象的出現不僅是婚姻倫理方面的封建革命,也是在個體解放的基本層面。這個解放可以分為兩個層次,一是從封建專制思想統(tǒng)治中泥古不化的三綱五常教條捆綁下的解放;一是從以家族為本位的宗法制度,父權封建家長制控制下的解放??傮w來說就是一場以情感本位和以不合理的封建倫理為本位的婚戀觀較量。
辛亥革命時期的政治理論學家們認為,封建的家族制度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就是封建君主專制的副產品和衍生物。中國古代一直有種概念,家就是國家的雛形。那么國家倫理就是家庭倫理的法制化制度化。譬如最早出現的周禮以“尊尊、親親、賢賢、男女有別”四項要義給予中國傳統(tǒng)家庭倫理的最早基底。從而延展出君臣、父子、夫妻、等的尊卑倫常。君臣之論不過是父子之倫的推延和強化。
自封建社會,傳統(tǒng)封建倫理觀對男女兩性的道德準則有不平等差異。男尊女卑封建等級觀念壓制下,形成的機械畸形的雙重兩性道德準則。因此對于男女雙方實現個體解放的歷史實踐也存在著本質上的不同。
在一個封建家庭之中,父親對于兒子恰如君臣的關系,在一定程度上來講都是“專制”控制。所謂的君為臣綱,父為子綱?!暗搅饲嗄?,“婚配不得自由,唯聽父母之所擇”。在1907年的《新世紀》雜志上,刊登了一篇名為《三綱革命》的文章。他認為三綱五常是為專制統(tǒng)治作辯護的工具,是剝奪人權,培養(yǎng)奴隸的蟊賊,這種新觀點直面抨擊了封建傳統(tǒng)家庭倫理中以“孝”為首的道德準則完全犧牲子輩個人權利的愚昧無知。這從更多角度上來看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愚孝”。因此,男青年以爭取婚姻戀愛自主權為基本層面向不合理的封建家長制發(fā)起正面的對抗和堅持的挑戰(zhàn)。
相對之下,女性群體的婚戀自主權解放就更為艱難得多。上文我們曾經提到,中國傳統(tǒng)的女德、婦道,都被鉗制在男尊女卑的“三從四德”倫理框架內。1909年出版的《女報》增刊,以犀利的文筆抨擊“三從四德”的不合理性;“父尊于我,夫等于我,在女子一方面視之,故無所謂秩序名分矣。以束縛女子故也,并倫常而亦蔑視之……”[1]應該男女平等而視,女子的人格尊嚴同樣不可蔑視。女子征婚現象的出現,極大的震動了數千年來深受封建綱理,族權、父權壓制的廣大女青年。以婚姻自主權的爭取來向專制倫理、宗法制、封建家長制所主導下的包辦婚姻宣戰(zhàn)。這不僅僅是情感自由的吶喊,更是女性主體自覺意識的覺醒,女性主權的解放。
傳統(tǒng)的中國是一個以家族為人生價值取向的宗族性社會。個人的發(fā)展以家族的根基為鋪墊,恰如現代學者所講:“以個體利益服從于家庭和家族的利益,就是宗法等級制下婚姻的倫理實質。”[2]李大釗曾著文指出,家庭的建立不是以男女雙方的情感因素為基礎,“或為門閥所限,或為金錢所動,或誤信于媒妁,聽命于父母”,因此李大釗呼吁倡導婚姻自由。
陳獨秀認為中國的大家庭制度:“男女群居,內多詬,依賴成性,生產日微……”[3]個人只有具有經濟上的獨立性,才會有獨立的人格和尊嚴,以及爭取捍衛(wèi)自己權利的資本。
辛亥革命時期的學者認為婦女受“三從四德”壓制的最深層次的淵源是所謂的“經濟依附”,中國女性“少則待食于其父”,就只能“在家從父”;“長則待食于其夫”,就只能“出嫁從夫”,[4]沒有獨立的經濟能力讓中國女性自然淪為男性的附屬物。沒有個體解放的資本。1918年6月,《新青年》上刊登出了易卜生名著《玩偶之家》,該劇本通過描述女主人公不甘為舊式家庭倫理的壓迫,選擇離家出走來爭取自己的人性自由權,揭露批判了舊式家庭壓制婦女人性尊嚴的丑惡社會現實?!赌壤吩诋敃r的中國婦女界激起了很大反響,“娜拉”成為更多欲想爭取個性解放的進步女性的楷模。用個人的力量爭取和捍衛(wèi)屬于自己的情感自由,人性解放。然而魯迅先生后續(xù)有尖銳的指出了娜拉出走以后的生存問題引發(fā)無數人的深思。他指出:“從事理上推想起來,娜拉或者也實在只有兩條路:不是墮落,就是回來?!盵5]在魯迅看來,易卜生只是初步給廣大女性以精神上爭取個性解放的思想啟迪或理論后盾。但社會并未適時地給予從封建家庭“逃脫”出來的女性以物質上的支撐生存的保障。從某種視角來審視,它畢竟是一場“逃脫”。不為社會所廣泛認同。所以一切“逃脫”的歸宿點都要在于經濟獨立能力問題。
魯迅先生曾通過自己的文筆痛訴婚姻無自由的悲哀,在他的文字中,這種悲哀已經不全然是婚姻情感層面的悲哀,而提升到了整個中華民族的悲哀?!叭欢鵁o愛情結婚的惡結果,卻連續(xù)不斷的進行,可是東方發(fā)白,人類向各民族所要的是人……”[6]
陳獨秀曾指出:“西方民族是“個人主義民族也”,“思想言論之自由,謀個性發(fā)展也……”[7]他贊揚西方以個人為主體的社會意識,“社會各人,不相依賴,人自為戰(zhàn),以獨立之生計,成獨立之人格,”[8]因此西方人對于自我權利的爭取和捍衛(wèi)意識十分深刻,因之獨立意識根深蒂固,這樣的民族才會有奮斗的激情,競爭的意識,革新的精神。才不至于被時代所背棄和淘汰。我們國家自古至今從民族情感上來看,更多強調注重的是一種抱團意識。最細微的體現就是宗族觀念。它是一種情感上的凝聚力,體制上的規(guī)范性。但更大程度上傾斜于統(tǒng)一性,同步性,刻板化。長久之下,必會陷于奮斗,革新意識與能力的匱乏。對于婚姻而言,情感上的獨立意識更能體現一個人的人格力量。如若婚姻都不能捍衛(wèi),又有什么反抗,革新,競爭,發(fā)展可言。一個人尚且如此,一個民族也會失去發(fā)展的機遇。反觀清末的中國,洋務運動,戊戌變法,從器物到思想層面跟在西方民族后亦步亦趨。從某種程度講,這未嘗不是一個民族個性解放的移遲。
李大釗曾說:“人類需要進化與發(fā)展,進化與發(fā)展的一個前提是個性的發(fā)展,然則,什么是破壞“個性”的最大勢力?是中國的家庭?!币虼耍\取個性發(fā)展,民族進步,婚姻自由權的捍衛(wèi)是爭取個人權利的根基。民國時期作為一個新思想的啟蒙期,社會生活蛻變的過渡時代,征婚現象的流行啟發(fā)了關于人性解放的思索,這是婚戀觀的一次革新,也是當今時代的中國以人為本發(fā)展理念的百年映照。
[1] 《時論選集》第3卷,第487頁。
[2] 焦國成《中國倫理學通論》M,山西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205頁。
[3] 《陳獨秀文章選編》,M三聯(lián)書店1984年版,第99-100頁。
[4] 亞特《論鑄造國民母》,《女子世界》J1904年第7期。
[5] 《魯迅全集》第一卷M,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版,第322頁。
[6] 《陳獨秀文章選編》M,三聯(lián)書店1984年版,第98頁。
[7] 《陳獨秀文章選編》M,三聯(lián)書店1984年版,第99-100頁。
[8] 傅斯年:《萬惡之源》,《新潮》M第1卷第1號。
程遠珍(1992-),女,漢族,河南省平頂山市,教育碩士,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歷史學科教育。
K26
A
1672-5832(2016)07-019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