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艾嘉
我極少談到我的童年生活。說到我的父親,我覺得對父親唯一的印象是他留下的空軍飛行員的英姿,我和他的合影只有兩張。每一年,我們?nèi)⒚枚紩?huì)隨著祖父母去碧潭空軍公墓,在一個(gè)房間里,一排排木架上擺放著各種不同形狀的骨灰壇。我們對著其中一個(gè)寫著父親名字的壇子鞠躬,那種感覺很奇怪,或許因?yàn)闆]有和這個(gè)人在生活中有過任何情感的累積,所以我一直感覺不到從小喪父的悲痛,去祭拜他只是因?yàn)樗俏业母赣H。
直到我25歲的那一年,我提出了替父親下葬之事。
我的空軍爸爸,在他入伍時(shí)的遺囑里寫著:“如果陣亡,盼望葬于故鄉(xiāng)山西五臺(tái)山?!钡?3歲的他實(shí)在去得太早,兒女們沒有能力把他帶回家鄉(xiāng),只能把他葬在我出生的地方—臺(tái)灣。公葬儀式簡單而莊重,姐姐和哥哥沒有趕回來,張家的幾位親人陪伴著我,我傷心地失聲痛哭。哭他在世時(shí)一定曾抱我在他的懷里;哭他出事那次離家之前還給出疹子的我喂藥……這么多年來他一定在某處看護(hù)著我。原來這一份父女情是存在的,它深藏著,不知不覺地一直陪伴著我成長,越久越濃厚,非常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