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升全+李茂林
行動開始了。
劉伯承、聶榮臻迅速渡過大渡河,帶著紅一師和干部團向瀘定城飛奔。
未過河的部隊,由紅二師四團為先頭部隊向瀘定橋急進。帶隊的是團長王開湘和政委楊成武。四團打過不少硬仗,以長途奔襲而聞名,年初,搶占婁山關(guān)的戰(zhàn)斗就是由他們和友鄰團承擔的,那一仗的勝利,保證了遵義會議的順利舉行。
第一天,這支先頭部隊行程八十里。途中兩次遇敵,其中一次在菩薩崗,和守敵糾纏甚久,直到傍晚才結(jié)束戰(zhàn)斗。
第二天拂曉出發(fā)時,接到軍團首長林、聶的指示信,信中傳達了軍委要他們提前一天奪取瀘定橋的命令。
原來,劉文輝已得知紅軍夾河北取瀘定的行動,他怕坐鎮(zhèn)成都的蔣介石怪罪,急令袁國瑞旅赴河防增援,其中李全山的第三十八團直奔瀘定橋。
王開湘從信上看不出敵情變化,憑著經(jīng)驗,他知道提前一天關(guān)系全軍,不然,不會限他們用一天一夜的時間,跑完剩下的二百四十里的。
先頭部隊不容片刻遲疑,立即在崎嶇的江邊山路上急進,到下午5時,又遇大雨,指戰(zhàn)員連飯都沒有吃,還要奔襲一百一十里,不少人只好用生米充饑。
天黑后,部隊冒雨行至杵汲壩時,只見對岸有支部隊打著火把也向瀘定疾進。他們是誰?是劉伯承率領(lǐng)的一師,還是川軍的河防?王開湘和楊成武受到點火趕路的啟示,立即命令自己的部隊也點起火把。
兩條火龍沿江而上!
對岸傳來喊喝聲:“喂,你們是啥子部隊喲?”
一聽川腔,就知道這是敵人。王開湘讓川籍戰(zhàn)士大聲回答對方,騙過了敵人。他又讓司號員吹起敵人的聯(lián)絡號譜,一時間,兩岸號聲,對答不斷,好生熱鬧……這對又累又餓、渾身濕透的紅軍指戰(zhàn)員來說,也是難得的精神鼓動。
紅四團于5月29日黎明,按時趕到瀘定橋西岸。
瀘定橋建于康熙四十四年(1705),二百多年以來,它一直是川康藏地區(qū)的咽喉孔道,是千里大渡河上的惟一橋梁。橋長百米,寬不到三米,由十三根碗口粗的鐵鏈連接東西兩岸。其中九根鐵鏈為底鏈,上鋪木板,以通行人,另外四根分懸左右兩邊為扶欄……何人設計,未曾留名,但據(jù)《小方壺齋輿地叢鈔》記載,建設者也頗費周折:
……曾于東岸先系鐵索,以小舟載鐵鏈過重,未及對岸輒覆,久之不成。后一番僧教以巨繩先系兩岸,每繩上用十數(shù)短竹筒貫之,再以鐵索入筒,繩長數(shù)十丈,于對岸牽拽其筒,筒達鐵索亦至。
紅四團沒有時間了解這些,他們的任務是奪橋。而較量的對手,正是昨晚和他們打著火把隔江并行的川軍李全山團,這是劉文輝特意為守橋而派出的部隊。
敵人正在橋東構(gòu)筑工事,并用密集火力橫掃橋西,鐵索上的橋板也正在拆除。
王開湘望著光溜溜的鐵索和洶涌的河水,只恨自己少一雙翅膀。只有這時,他才埋怨軍委,為什么不命令將行軍的時間縮得
更短!
怎么辦?只有搶奪一條路了!
他和楊成武當即組織了二十二人的奪橋敢死隊,配備短槍、手榴彈、馬刀,由連長廖大珠和指導員王海云負責,攀踏鐵索沖向?qū)Π叮挥蛇B長王友才率領(lǐng)第二梯隊,緊跟他們搶鋪橋板,為后續(xù)部隊開路……
下午4時,奪橋戰(zhàn)斗打響,王開湘、楊成武在西橋頭指揮,全團司號員集中在橋頭附近同時吹響沖鋒號,頓時,機關(guān)槍、迫擊炮一齊向?qū)Π栋l(fā)射,爆炸聲,軍號聲,喊殺聲淹沒了大渡河的咆哮和敵人的哭叫……
有三名敢死隊員從鐵索上落入激流,是中彈?是失手?我們都已無法知道了。咆哮的大渡河水吞噬了他們的生命,但他們的勇氣和精神已經(jīng)化為豐碑,同青山一道,永遠地屹立在瀘定橋頭……
李全山看到紅軍拼死而來,國軍難以抵擋,立即下令火燒東岸。一時,東橋頭出現(xiàn)了一道熊熊火墻,給敢死隊設置了新的生死關(guān)口,之后,他又組織部隊反撲,但這一切都未能阻止殊死一拼的紅軍勇士,沖過橋去的紅軍戰(zhàn)士,如決堤的洪水,一瀉而下,很快就占了瀘定城。李全山帶著殘兵向天全逃竄。
紅四團勝利了。王開湘和楊成武卻不安起來,當激烈的槍聲停止以后,他倆又為劉伯承、聶榮臻率領(lǐng)的紅一師和干部團擔憂
起來。
其實,他們不知道,從東岸北上的部隊,一路上也是激戰(zhàn)不斷,等到劉、聶到達瀘定橋時,已是深夜兩點了。
這一夜,劉伯承顧不上長途奔襲的困倦,首先要看瀘定橋。楊成武前提馬燈,陪著紅軍總參謀長從橋東走到橋西,又從橋西返回橋東。走到鐵索橋中間時,劉伯承手扶橋欄,重重地在橋板上連跺三腳,激動地自語道:“瀘定橋,瀘定橋!我們?yōu)槟慊硕嗌倬?,費了多少心血,現(xiàn)在勝利了!”
是的,瀘定橋的奪得,使中央紅軍得以渡過天險大渡河。這樣,遵義會議后確定的與紅四方面軍會師的計劃,已經(jīng)進入到勝利的前夜……
(選自《馬背上的共和國》,中華書局2016年10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