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湘子/文
臭皮柑精靈(1)
□鄧湘子/文
鄧湘子,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著名兒童文學(xué)作家。著有長篇兒童小說 《牛說話》《蓼花鼎罐》《石月亮銀月亮》《兔子班的新奇事》等。曾獲第五屆中華優(yōu)秀出版物獎、第九屆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xué)獎、第三屆全國優(yōu)秀少兒讀物獎、第四屆冰心兒童文學(xué)新作獎、首屆張?zhí)煲愍剬毢J大獎等。長篇小說《像風(fēng)一樣奔跑》入選“中國兒童文學(xué)百年百部經(jīng)典書系”。
我想對你說
這個故事里的男孩,因生活的變化而有期盼,有喜悅,也有憂愁。就像山野里的一棵樹,感受陽光雨露,也經(jīng)歷雨雪風(fēng)霜,才成長得更加堅韌。我希望男孩女孩要敢于面對生活中的各種變化,酸甜苦辣都是營養(yǎng),擁有成長的方向和力量。
風(fēng)吹花兒香
“喔喔喔……”
公雞報曉的叫聲一波一波響起。
青杉睡得很安靜,很酣實。
爺爺走到他的床邊,大聲說:“青杉,起床啦,校車唱著歌開來了?!?/p>
青杉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睡意蒙眬的眼睛,聽一聽窗外的動靜,只聽到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雞鳴聲。
“爺爺,你騙我,校車還沒來?!鼻嗌佳劬﹂]著,老是睜不開。
“校車真的快到了。”爺爺說,“你快點起床洗臉。”
青杉慢慢地坐起來,慢慢地穿衣服。他終于走出房門,清新的晨風(fēng)帶著一股濃濃的花香撲鼻而來,他立即想起,這是夏妹家屋角那棵柑子樹開花了。
他往田壟那邊夏妹家看去,看到夏妹家木屋的一坡青瓦,卻看不到那棵高大的柑子樹。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樹枝上綻放的白色花朵。
天剛剛亮,山嶺的曲線起伏好看,天空里飄著幾縷薄薄的云,染上了淡紅的曙色。
他走進灶屋里去了,聞到飯菜的香味。奶奶說:“你快去漱口,洗臉?biāo)呀?jīng)給你打好了?!?/p>
青杉拿起牙刷,擠了牙膏,端著漱口杯子走到門外去刷牙。
晨風(fēng)拂面,柑子樹的濃濃花香隨風(fēng)飄蕩,青杉抬眼望一望田壟,夏妹家那棵開花的柑子樹被她家的青瓦木屋遮住了。
一個女孩背著書包跑來,跑得腳步飄搖,還沒有站穩(wěn),喘著氣說:“青杉哥哥,我做了一個好奇怪的夢。”
“夏妹,你慢點跑,莫跌倒?!蹦棠虒ε⒄f。這女孩實在太單薄了,說話細(xì)聲細(xì)氣,黃頭發(fā)又細(xì)又軟。那樣子讓人挺擔(dān)心的,真怕一陣風(fēng)吹來,把她吹跑了。
“你夢見什么了,沒嚇著吧?”奶奶接著問。
青杉拿著牙刷在漱口,不能說話。他覺得女孩真古怪,做了個什么夢,也興奮成這個樣子,當(dāng)作故事來講。
“我夢見奶奶叫我爬到樹上,去摘臭皮柑……”夏妹說話明顯地氣喘緊促。
青杉忙著刷牙,用眼光掃了她一下。她臉色紅撲撲的,不知道是跑得太急了,還是在夢里受驚了。
“摘臭皮柑,有什么奇怪的。現(xiàn)在就想著摘臭皮柑,那是冬天的事情?。 鼻嗌荚谛睦锵?,他對夏妹的夢并不好奇了。
夏妹家豬欄屋后邊的那棵柑子樹,簡直是一棵柑子樹大王。每年春天,暖風(fēng)一吹,那樹上就開出滿樹的白花,把整個村莊都香透了。昨夜的花香更濃了,夏妹在睡眠時做起夢來了,也沒什么奇怪的。
柑子樹結(jié)出來的果實,表皮坑坑洼洼的,熟了以后黃澄澄的,吃起來又苦又酸。沒有人愿意吃,有些年頭果實一直留在樹枝上,直到下雪天,一串串黃果子掛在樹上,特別顯眼。
這種果樹,就叫臭皮柑。
它和柚子有點相似,只是比柚子個小一點,表皮比橘子和柚子更粗糙一點。
臭皮柑雖然不好吃,太苦又太酸了,可是它的藥性卻非常好。夏妹的奶奶到了寒冷季節(jié)經(jīng)常咳嗽,臭皮柑就派上用處了。
秋冬季節(jié),臭皮柑經(jīng)過霜凍,一個一個熟透了,表皮黃蒙蒙的,樣子丑歪歪的。奶奶帶著夏妹,去摘臭皮柑。夏妹爬到樹的大枝椏上,手里拿著大剪刀,把一個個表皮坑坑洼洼的臭皮柑剪下來。高處枝頭的臭皮柑伸手夠不著,細(xì)枝上有許多刺,要舉著一根樹杈去擰,去絞,把臭皮柑擰下來,絞下來。
奶奶用一個籮筐裝臭皮柑,兩個人一筐一筐抬回家里。老人家有一個加工臭皮柑的秘方,將臭皮柑切開曬干,加入蜂蜜腌制,做成蜂蜜臭皮柑漿,聽說對治療咳嗽、化痰清瘀極有功效。
奶奶年年冬天都要制作蜂蜜臭皮柑漿,她也經(jīng)常吃那又甜又酸的東西??墒且坏搅硕焖匀粫人?,于是加緊吃蜂蜜臭皮柑漿,咳嗽又好一點。
夏妹奶奶簡直是離不開蜂蜜臭皮柑漿了,村里的人們都知道這個事情。夏妹奶奶對她自制的蜂蜜臭皮柑漿是十分珍重的,要是村里什么人感冒咳嗽,她會讓夏妹送一小瓶蜂蜜臭皮柑漿去。在她看來,那是一劑靈丹妙藥,只是從來沒能把她自己的咳嗽徹底治好。
奶奶的這個特殊愛好,居然讓夏妹養(yǎng)成了一種本領(lǐng),那就是爬樹。
那時候,夏妹還沒上學(xué)呢,別看她那么瘦小,爬起樹來一點也不比男孩子差。她爬到那棵高大的柑子樹上,摘下一個個表皮坑坑洼洼的臭皮柑。那是她每年冬天必做的功課。
就這樣,爬樹成了夏妹的一種習(xí)慣。那時候,她真是一個奇異的女孩子,人們不時地看到她爬在自家屋邊的果樹上,待在村頭的樟樹上,坐在稻田邊的梓樹上。她會爬到高高的樹上,獨自待上半天。有時候,她心里不高興,也會爬到樹上去,躲進濃密的樹葉子里,然后慢慢地安靜下來。
夏妹夢見爬到柑子樹上,去摘臭皮柑,那是一點也不奇怪的。
現(xiàn)在夏妹上四年級了,卻越來越不喜歡爬樹了。好像從她上學(xué)以后,越來越失去爬樹的興趣了。她身子也越來越單瘦,一點不像能爬樹的樣子了。
“夏妹,你夢里頭爬到樹上去做什么?你慢慢說。”青杉的爺爺搬了條凳子出來,讓她坐下說。
“嗯,”夏妹并不坐下,“我剛剛爬到樹上,準(zhǔn)備摘一個臭皮柑,一陣風(fēng)吹過來,要把我吹到天上去。我緊緊地抱住了樹干。柑子樹被風(fēng)吹著,呼地一聲,樹根被拔出來了。風(fēng)吹得樹枝撲動著,像張開了綠色的大翅膀,要帶著我離開地面了。”
“哈,樹被風(fēng)吹起來了?樹要帶著你飛到空中去?”青杉吐了嘴里的牙膏水,被夏妹說的夢激起了好奇的想象。
“柑子樹帶著我,被風(fēng)吹起來,快要飛起來。這時候你跑過來了,一把抓住了我的腳……”夏妹說。
“我為什么要抓你的腳,不讓你飛起來?”青杉不滿意自己這么做。他寧肯看著夏妹隨著那棵柑子樹飛起來,也不愿意去抓她的腳,阻止她飛一回。
“我怎么知道你為什么要抓住我的腳,反正你正好跑過來了,抓住我的腳。不過,風(fēng)更大了,把你也吹起來了……”
“哈,風(fēng)要把我們一起吹起來嗎?”青杉激動地問。
“是啊,風(fēng)吹著柑子樹要往天上飛了,我被大樹帶著,你一手抓住我的腳,一手抓住一根樹枝,你也被柑子樹帶著,要往天上飛去了……”
“哎呀,做了這么古怪的夢,你受嚇了吧?”青杉的奶奶擔(dān)心地說,“我跟你奶奶說去,要給你收個魂,把嚇跑的魂收回來。”
“奶奶你不要打岔,夏妹的夢還沒講完呢?!鼻嗌佳劬α疗饋砹?,鼓勵夏妹繼續(xù)說,“風(fēng)把我們吹得越來越高了吧,吹到哪里去了?”
“風(fēng)更大了,這時候,冬林跑過來了,他趕緊抓住了你的腳,風(fēng)又吹不動我們了。”夏妹說。
“冬林這時候跑來干什么,不讓我們被風(fēng)吹得飛起來呀?!鼻嗌及咽诒永锏乃沟?,惋惜地說。他腦子里出現(xiàn)了一幅畫面,柑子樹飛舞著枝葉像張開了翅膀,被大風(fēng)吹著飛在半空中,夏妹抱著樹干,他抱著夏妹的腳,他自己的雙腳被冬林抱住了。
“風(fēng)還在吹呢,一陣大風(fēng)又吹過來了……”夏妹說。
“大風(fēng)把柑子樹和我們?nèi)齻€都吹上天了?”青杉問。
“大風(fēng)要把我們吹得飛起來,可是……”夏妹停住了。
“可是什么?”青杉擔(dān)心地問。
“大風(fēng)一吹,我害怕了,就醒過來了?!毕拿谜f。
“哎呀,夢也說完了,青杉你快點吃飯,校車快要來了?!睜敔敶叽僬f。
“我醒過來,趕緊跑到屋角一看,我們家那棵大柑子樹好好地站在那里,沒有被風(fēng)吹走。它一夜之間就開滿了花朵,好香好香哦?!毕拿谜f,“我為什么做這樣一個夢呢?”
“你媽媽那年離開家的時候,柑子樹正好開花。你媽媽說,臭皮柑熟了黃了的時候,她就回來。”青杉的奶奶說。
“可是她老不回來。”夏妹說。
“柑子樹又開花了,你想你媽媽了?!鼻嗌颊f。
夏妹怔怔地站在那里,一聲不響。
青杉去洗了臉,正準(zhǔn)備吃飯,就聽到校車的喇叭聲了。他來不及吃早飯,奶奶就把他的早飯盛在一只大碗里,讓他帶上了車。
冬林背著書包飛快地跑來了。
到了車上,冬林看到青杉端著碗在車上吃早飯,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他分明想說:“哈,你睡過頭了?”
實際上,冬林只是抿了一下嘴,根本沒說話。
“哎呀,冬林!”青杉咽了一口飯菜,忍不住說,“你不該來的時候就不要來,你扯著我的腳干什么?”
冬林被青杉說的話弄得莫名其妙,皺了皺眉頭。
夏妹笑起來,她知道青杉在說她夢里的情境。
“我什么時候扯你的腳了?”冬林看著青杉的腳問。
“哈哈……”青杉笑起來。
青杉笑得差點把嘴里飯菜噴出來了。夏妹也跟著一起笑。
冬林不明白他們到底笑什么。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