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佳慧
坐火車回家,最怕趕不上車。
因為怕,所以每一次我都提前出發(fā),寧愿在候車室里多等一會。朋友說,花那么多時間坐著等一趟準點到達、準時離開的列車,簡直是浪費。有時我也覺得這樣挺無趣的,但每當(dāng)想起那位老人時,我還是會早早地收拾好行李,提前坐在候車室里的銀白色座椅上等待檢票指令。
那位老人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遇到的。他七十來歲,身材矮小,頭發(fā)接近全白,皮膚很黑,穿一件藏青色的棉襖,戴一雙看不清楚顏色的手套。他從候車大廳的入口處急匆匆地小跑進來,手里提著大袋小袋,紅紅綠綠的,和他的衣服褲子搭在一起,顯得有點滑稽。
老人到檢票口的時候,那趟火車已經(jīng)停止檢票了。工作人員鎖好了入口處柵欄式的門,拍拍衣服,準備走進值班室。
“那個,那個……開開門啊,讓我上車。”
年輕的檢票員回過頭來說:“大爺,已經(jīng)停止檢票了,您去改簽吧?!逼恋哪樕蠏熘Y貌的笑容。
“我有票。”老人伸出手,把票遞給她看,“讓我進去吧,我有急事……”
“大爺,我知道您有票,但是現(xiàn)在我放您進去也來不及了,已經(jīng)停止檢票了,火車已經(jīng)開了。您可以去改簽?!睓z票員一邊向老人走來,一邊溫和地說道。
老人愣了一會,打算放下手里的袋子,又收住了,嘟囔著“我不是故意遲到的,我……我真的有急事”,最后還是無奈地跟著檢票員去改簽了。
候車大廳里的人坐著,站著,走進來,又離開。像無數(shù)根細線,交織著又被拆開,整理好又被打亂。
老人瘦小的、落寞的背影,跟在檢票員身后,緩緩地穿過明亮寬敞的候車大廳。我望向老人身影消失的方向,突然有些悵惘。在他的身旁坐著的,是一群從容等待、即將乘車去往目的地的人;在他到這之前離開的,是一群準備充分沒有錯過火車的人。
老人年歲大,行動遲緩,趕不上趟情有可原,但不管誰,做任何事情,提前準備,總不會錯。
也許,沒趕上一趟列車,還能改簽,然而上車后的心情,再也不會明媚如初了。我們這一生,會遇到很多次這樣的“本可以”,當(dāng)這種“本可以”變成“卻沒有”時,懊悔和不甘就會像潮水一樣洶涌而來。
我坐在候車室,緊緊地攥著手里的票,抬頭看大屏幕。
很好,即將開始檢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