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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憲益英譯本《野草》翻譯策略探析

      2016-12-07 09:48:12王佳琴
      關(guān)鍵詞:楊憲益野草譯本

      徐 婕 王佳琴

      (1.上海交通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上海200240;2.鹽城師范學(xué)院 文學(xué)院,江蘇 鹽城224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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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憲益英譯本《野草》翻譯策略探析

      徐 婕1王佳琴2

      (1.上海交通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上海200240;2.鹽城師范學(xué)院 文學(xué)院,江蘇 鹽城224002)

      作為魯迅最具個(gè)人性的心靈文本,《野草》熔鑄了魯迅深刻的生命體驗(yàn),為讀者提供了豐富博大的闡釋空間,但同時(shí)也給翻譯者提出了很大的難題。楊憲益的譯作是《野草》英譯本的代表之一,具有重要的研究價(jià)值。譯本使用了諸多策略,在文言、方言和特殊詞匯的轉(zhuǎn)譯中,楊本通過通俗化、直譯等力求如實(shí)再現(xiàn)原作意涵;在修辭的轉(zhuǎn)譯上,楊憲益先生重視原著的語言美感并盡可能地達(dá)到相應(yīng)的審美效果;情感意蘊(yùn)的傳達(dá)上,使用倒裝、活用動(dòng)詞等手段,力圖傳達(dá)《野草》的豐富內(nèi)蘊(yùn)??傮w上,譯本偏重直譯,較好地傳達(dá)了原文意旨。但對于這一象征性的詩性文本來說,其翻譯過程中的損削較之小說等其他文體要更大。

      楊憲益;《野草》;詞匯;修辭;情感意蘊(yùn)

      《野草》作為魯迅留世的唯一一部散文詩集,熔鑄了他的生命哲學(xué),自出版后就引起了很大反響。從20世紀(jì)50年代起,英語世界的學(xué)者們也開始了對《野草》的關(guān)注與研究,楊憲益與夫人戴乃迭的譯本是近幾十年以來最具代表性的譯作之一。楊憲益在回憶錄中這樣說:“我的譯作中最有分量的一部可能是現(xiàn)代中國最重要的作家和思想家魯迅的四卷本選集”。[1]楊譯本的突出特點(diǎn)就在于,不同于西方譯者看重魯迅的小說轉(zhuǎn)譯,楊譯本最大限度地體現(xiàn)出魯迅作品文體的多樣性,如雜文、散文等。當(dāng)前對楊譯本的研究重點(diǎn)集中在魯迅小說方面,散文領(lǐng)域研究涉及較少,而唯一的一本散文集《野草》的英譯本研究更是少之又少。本文以楊憲益英譯本《野草》為研究對象,擬通過詞匯、修辭、情感意蘊(yùn)三個(gè)方面探討楊譯本的翻譯策略,揭示楊譯本的特點(diǎn),由此更好地認(rèn)識(shí)其在魯迅作品傳播中的價(jià)值。

      一、詞匯翻譯

      在民族共同語的形成期,現(xiàn)代文學(xué)對國語的建構(gòu)具有重要意義。作為文學(xué)家的魯迅筆下匯聚了豐富的語言資源,諸如半文半白的語言、帶有地方特色的方言以及諸多特殊詞匯等。楊憲益在翻譯時(shí),遵循語義符合原文語境的原則,以直譯為主,輔以意譯,追求簡潔曉暢,較好地滿足了目標(biāo)語讀者的要求。

      (一)文言通俗化

      由于處于早期白話文的特定時(shí)代,《野草》中有很多篇章的語言都具有半文半白、不新不舊的特征,這就增加了閱讀難度,而楊憲益先生的翻譯一定程度上做到了“化難為易”。

      例1:于浩歌狂熱之際中寒;于天上看見深淵。于一切眼中看見無所有;于無所希望中得救。

      有一游魂,化為長蛇,口有毒牙。不以嚙人,自嚙其身,終以殞顛。

      例2: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創(chuàng)痛酷烈,本味何能知?

      (魯迅:《墓碣文》)

      譯1:…contracted a chill while singing and roistering; saw an abyss in heaven. In all eyes saw nothing; in hopelessness found salvation.

      there is a wandering spirit which takes the form of a serpent with poisonous fangs. Instead of biting others, it bites itself, and so it perishes.

      譯2: I tore out my heart to eat it, wanting to know its true taste. But the pain was so agonizing, how could I tell its taste?

      (Yang Hsien-yi: The Epitaph)

      例1中,譯者將文言短語譯為英語中常見的連詞“while”和介詞“in”的習(xí)慣搭配,而對于原文中“不以”“其身”“終以”的文言用法,譯者采用“instead of”的搭配組織句式,以“so”傳達(dá)文言“終以”的含義,符合英文讀者的習(xí)慣用法。同時(shí)運(yùn)用一系列動(dòng)詞的ing形式如“singing”“roistering”“nothing”來保留文言句式的節(jié)奏美,形神兼?zhèn)洹?/p>

      對于例2的刻辭,漢學(xué)家夏濟(jì)安在英文著作《黑暗的閘門——中國左翼文學(xué)運(yùn)動(dòng)研究》中曾以《墓碣文》為例,說明魯迅在“高華的文言碣文中,點(diǎn)綴幾句白話的命令‘離開!’便把過去與現(xiàn)在合而為一了?!盵2]而楊憲益在翻譯這段“抉心自食”的文句時(shí),顯然更多地考慮到譯文讀者的需要,一定程度上進(jìn)行了歸化處理,以“I tore out my heart to eat it”的曉暢英語進(jìn)行譯介,增強(qiáng)了譯文的可讀性,有助于讀者更好地理解原文。

      (二)方言直譯為主

      魯迅曾在《致陳煙橋》中寫道:“現(xiàn)在的文學(xué)也一樣,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為世界的。”[3]縱觀他的作品,我們可以感受到他語言層面的“地方性”,尤其體現(xiàn)在紹興方言的運(yùn)用,而深諳此特征的楊憲益對于方言的翻譯也花了很大心思。

      表1

      詞性出處原文譯文翻譯策略解釋性詞匯《我的失戀》冰糖壺盧astickofcandiedhaws直譯《復(fù)仇》馬蟻要扛鲞頭antscarryingoffsaltedfish-heads直譯增譯《好的故事》一丈紅/夏云頭hollyhock/summercloud直譯描述性詞匯《死后》牙齒齼r(jià)ough/setmyteethonedge直譯《復(fù)仇(其二)》釘殺crucify直譯《秋夜》紅慘慘/鬼眼crimsonwithcold/blinkindismay直譯增譯

      從上述譯例我們可以看到,針對方言詞的翻譯,楊憲益盡量以直譯為主,輔以增譯法,力求將原貌呈現(xiàn)給英文讀者。

      首先是方言中的名詞翻譯?!稄?fù)仇》中“馬蟻要扛鲞頭”的地方語,楊本輔以增譯,由于“鲞頭”在紹興方言里就是指海產(chǎn)的魚干頭,楊憲益增譯出了“salted fish-heads”則使西方讀者一目了然;《好的故事》中的“一丈紅”在紹興城鄉(xiāng)是蜀葵的俗稱,楊譯本直接翻譯為“hollyhock”;“夏云頭”也是紹興方言中表示“夏天的云塊”的俗稱,因此楊本直譯為“summer cloud”,讀來清晰明白。其他諸如《我的失戀》中“冰糖葫蘆”是約定俗成的口語,楊譯本則進(jìn)行說明,譯成“a stick of candied haws”,即一串帶有甜糖的山楂,譯文讀者一看便知。

      魯迅博物館副館長黃喬生曾將外國譯者威廉·萊爾(William Lyell)作為對照,指出他的譯文雖然生動(dòng),但在異化的過程中,過度遷就譯入文化,原文的內(nèi)涵不免丟失一些。[4]由此可見,楊譯本確實(shí)較好地做到了“信”與“達(dá)”。

      (三)特殊詞匯講究多樣性與對稱性

      在《野草》中,大量多姿多彩的近義詞與二元對立的反義詞,形成了魯迅獨(dú)特的語言風(fēng)格。而楊憲益在忠實(shí)原文的同時(shí),注重詞匯的多樣性與對稱性,使譯文與原文同樣相映生輝。

      對于相近詞匯,如《雪》中表示“發(fā)光發(fā)亮”的詞匯有很多,比如“燦爛”“明艷”“閃閃地生光”“灼灼地”,相應(yīng)地,在譯本里,多種義近詞匯“glittering”“dazzling”“sparkle”“gleaming”等準(zhǔn)確生動(dòng)地再現(xiàn)了原文。在《希望》里,表示“平靜”的譯法也不甚相同:“我的心很平安”中“平安”的譯文為“tranquil”,突出心情極為平靜,毫無波瀾;至于在后文“然而青年們很平安”一句中,楊憲益翻譯成了“peaceful”,側(cè)重青年無為的狀態(tài),心理狀態(tài)的安靜;而在《題辭》里,“天地如此靜穆”中“靜穆”一詞譯為“serene”,則更加突出空間的寂寥肅靜。很顯然,楊憲益先生根據(jù)原文的意境、程度、情感,忠實(shí)于原文進(jìn)行翻譯,體現(xiàn)了轉(zhuǎn)譯的多樣性。

      表2

      分類出處原文譯文翻譯策略相近詞匯《雪》燦爛的/明艷/閃閃地生光/灼灼地glittering/dazzling/glittersandsparkles/gleaming《希望》《題辭》我的心很平安/青年們的心很平安/天地如此靜穆tranquil/peaceful/serene相近詞匯講究多樣性

      表3

      分類原文譯文翻譯策略相對詞匯冰冷而堅(jiān)硬/滋潤美艷icy/moist友與仇人與獸愛者與不愛者friendandfoemanandbeastthosewhomIloveandthosewhomIdonotlove相對詞匯講究對稱性

      對于相對詞匯,楊憲益的翻譯策略側(cè)重詞匯義與形的對稱性。“冰冷而堅(jiān)硬”的朔方雪與“滋潤美艷”的江南雪令人難忘,而楊譯本的Snow同樣毫不遜色,楊憲益對譯為“icy”與“moist”。這種成對的詞匯或者概念,在整部散文集中比比皆是。如《題辭》中,我們就可以發(fā)現(xiàn):“明”與“暗”、“生”與“死”、“過去”與“未來”、“友”與“仇”、“人”與“獸”、“愛者”與“不愛者”等在譯文里,出現(xiàn)的不是英語語法中前綴或后綴式的簡單構(gòu)詞,且看“friend and foe”“man and beast”“those whom I love and those whom I do not love”等,運(yùn)用三種不同表達(dá)方式,并且采用英語的“押頭韻”(Alliteration)修辭,在英語修辭學(xué)中,“頭韻常用于詩歌中強(qiáng)調(diào)那些在意義上相關(guān)的詞匯”[5]??芍^語義與美感兼收。

      二、修辭翻譯

      由于所處時(shí)代的復(fù)雜性與主題表意的豐富性,《野草》使用了多種修辭手法,而要盡可能地轉(zhuǎn)譯出原文修辭的藝術(shù)美,考驗(yàn)著譯者的翻譯能力。下文將以排比、比喻為例,探討楊憲益通過怎樣的策略,力求忠實(shí)原文,追求“情必信,辭必巧”。

      (一)排比翻譯注重韻律

      在《野草》中,有人做過統(tǒng)計(jì),發(fā)現(xiàn)其中運(yùn)用排比的地方達(dá)到22處,傳達(dá)出一種獨(dú)特的審美效果。對此,楊憲益先生盡量保留原文的韻律美,使譯文同樣具有美感。

      例1:不太少,不太多,以能微醉為度,遞給人間,使飲者可以哭,可以歌,也如醒,也如醉,若有知,若無知,也欲死,也欲生。

      (魯迅:《淡淡的血痕中》)

      譯1:Not too little nor too much—to cause slight intoxication. This he gives to mankind so that those who drink it can weep and sing, seem both sober and drunk, conscious and unconscious, appear willing to live on and willing to die.

      (Yang Hsien-yi: Amid Pale Bloodstains)

      例2:油一樣沸;刀一樣铦;火一樣熱;鬼眾一樣呻吟,一樣宛轉(zhuǎn)。

      (魯迅:《失掉的好地獄》)

      譯2:The oil seethed as before, the swords were sharp as before, the fires blazed as before, and the ghosts groaned and writhed as before.

      (Yang Hsien-yi: The Good Hell That Was Lost)

      例1中,譯者靈活運(yùn)用英語,以“not too little nor too much”“both sober and drunk”“(both省略) conscious and unconscious”“willing to live on and willing to die”的固定句式展示一組組排比詞匯,語言美感油然而生。

      例2里,譯者將“as before”作為狀語后置,既突出句式的排比結(jié)構(gòu),也重現(xiàn)了原文的排比氣勢。

      而開篇《題辭》可謂整篇就是回旋的樂章,全篇多用排比,但卻不是呆板的整齊,時(shí)而長句,時(shí)而短句,長短交錯(cuò),鏗鏘有力。對此,譯者也靈活對譯,通過連詞“because”“yet”“even if”“as long as”等連接,以between和and連接一系列相對詞匯,較好地傳達(dá)出原文的語言美感。

      (二)比喻翻譯忠實(shí)原文

      在《野草》里,比喻的運(yùn)用處處可見。有人粗計(jì),魯迅在這本精短的集子里運(yùn)用比喻的地方多達(dá)50處,包括明喻、暗喻、縮喻、借喻等等。而楊憲益對比喻的翻譯也以直譯為主,以便更多地為目標(biāo)語讀者保留原作的風(fēng)味。

      (魯迅:《秋夜》)

      譯1:While, rigid as iron, the straightest and longest boughs silently pierce the strange, high sky, making it blink in dismay.

      (Yang Hsien-yi: Autumn Night)

      例2:是的,那是孤獨(dú)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魯迅:《雪》)

      譯2:Yes, it is lonely snow, dead rain, the ghost of rain.

      (Yang Hsien-yi:Snow)

      例3:許多美的人和美的事,錯(cuò)綜起來像一天云錦,而且萬顆奔星似的飛動(dòng)著,同時(shí)又展開去,以至于無窮。

      (魯迅:《好的故事》)

      譯3:Many beautiful people and beautiful things mingled like the cloud tapestry in the sky, flying past like a myriad shooting stars, yet stretching out into infinity.

      (Yang Hsien-yi:The Good Story)

      對于比喻,楊憲益多是直譯,選取貼切原文的短語,將比喻所帶來的修辭效果幾乎原汁原味地保留下來。在例1中,棗樹的形象給人以深刻印象,對于“鐵似的”翻譯,楊憲益通過介詞詞組結(jié)構(gòu)加之形容詞“rigid as iron”表達(dá)“堅(jiān)硬”的品質(zhì),對于“直刺”這樣暗含如刀劍一樣直刺蒼穹的動(dòng)詞,楊憲益直譯為“pierce”(解釋為cut or make a way through),簡潔明了。

      例2中,對于“精魂”的用語,可以說是魯迅的自創(chuàng),但為了能傳達(dá)出作者的用意,譯者選取了“ghost”而不是“spirit”(精神)或“essence”(精髓)這類缺少?zèng)_擊力的詞匯,極具力度感與氣勢感,令人耳目一新。

      例3中,對于原文中“像”“似的”這類標(biāo)志性的比喻詞,譯者采取直譯“l(fā)ike”,同時(shí)又以動(dòng)詞及動(dòng)詞短語“mingle”“flying past”“stretch into”進(jìn)行聯(lián)結(jié),語義連貫,一氣呵成。

      由此,魯迅原文中數(shù)量眾多、種類豐富的比喻,在楊譯本里我們也同樣能感受到。

      三、情感意蘊(yùn)的翻譯

      1934年10月在致蕭軍的信中,魯迅說:“我的這本《野草》,技術(shù)還不算壞?!盵6]在以后的《華蓋集續(xù)編》中,魯迅又稱:“至于《野草》,此后做不做很難說,大約是不見得再做了,省的人來謬托知己,舐皮論骨,什么是‘入于心’的?!盵7]由此可見,魯迅在《野草》中傾注了復(fù)雜難言的情感,也蘊(yùn)含了獨(dú)特的藝術(shù)處理,要想成功地進(jìn)行轉(zhuǎn)譯并傳達(dá)情感,絕非易事。

      (一)巧用倒裝結(jié)構(gòu)

      楊譯本重視通過句式結(jié)構(gòu)更貼切地再現(xiàn)出原文的風(fēng)貌,其中倒裝結(jié)構(gòu)的使用便是體現(xiàn)。

      例1:北京的冬季,地上還有積雪,灰黑色的禿樹枝丫叉于晴朗的天空中,而遠(yuǎn)處有一二風(fēng)箏浮動(dòng),在我是一種驚異和悲哀。

      (魯迅:《風(fēng)箏》)

      楊譯:A Peking winter dismays and depresses me: the thick snow on the ground and the bare trees ashen branches thrusting up towards the clear blue sky, while in the distance one or two kites are floating.

      (Yang Hsien-yi:The Kite)

      例2:她于是舉兩手盡量向天,口唇間漏出人與獸的,非人間所有,所以無詞的言語。

      (魯迅:《頹敗線的顫動(dòng)》)

      譯2:She raised both hands then with all her might towards the sky and from her lips escaped a cry half-human, half-animal, a cry not of the word of men and therefore wordless.

      (Yang Hsien-yi: Tremors of Degradation)

      在《風(fēng)箏》里,作者的情緒是復(fù)雜的,既有懺悔,也有隱含的悲哀,例1作為開篇就直接奠定了全文的基調(diào)。楊譯本在結(jié)構(gòu)上采用英語的倒裝結(jié)構(gòu),將表示情感的詞語“dismays and depresses”置于開頭,起到強(qiáng)調(diào)、醒目的效果,準(zhǔn)確生動(dòng)地再現(xiàn)出作者的情感意蘊(yùn),同時(shí)也符合英文讀者的閱讀習(xí)慣。

      例2中,原文里對老婦人無聲反抗的情感描寫無疑震撼人心。楊憲益將介詞前置,通過完全倒裝強(qiáng)調(diào)老婦人的動(dòng)作:“from her lips escaped a cry half-human, half-animal, a cry not of the word of men and therefore wordless.”與此同時(shí),楊憲益也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增譯了一個(gè)詞“cry”,并且作為中心語進(jìn)行多次修飾,表明老婦人此時(shí)無言的哭號(hào)與吶喊,情感程度無疑加深。

      (二)活用動(dòng)詞形式

      動(dòng)詞的使用,往往使感情的表達(dá)更加突出,藝術(shù)形象也更具動(dòng)態(tài),因此,對于英語動(dòng)詞形式的充分利用與活用,能夠更好地表達(dá)情感意蘊(yùn)。

      例1:諸影諸物:無不解散,而且動(dòng)搖,擴(kuò)大,互相融合;剛一融合,卻又退縮,復(fù)近于原形。

      例2:大紅花和斑紅花,都在水里面浮動(dòng),忽而碎散,拉長了,如縷縷的胭脂水,然而沒有暈。

      例3:我無意識(shí)地趕忙捏住幾乎墜地的《初學(xué)記》,眼前還剩著幾點(diǎn)虹霓色的碎影。

      (魯迅:《好的故事》)

      譯1:The shadows and objects shivered and scattered, expanded and merged; but as soon as they merged they contracted once more, and approached their original form.

      譯2:Great crimson flowers and variegated red flowers, floating in the water, suddenly scattered and stretched out into streamers of crimson water,but with no aura.

      譯3:Before my eyes still hovered a few rainbow-hued, shattered reflections.

      (Yang Hsien-yi:The Good Story)

      對于《好的故事》中富有動(dòng)態(tài)美的動(dòng)詞,楊憲益也進(jìn)行了準(zhǔn)確的轉(zhuǎn)譯。譯1中楊譯本采用了很多“shivered” “scattered”“ expanded”“ merged”“contracted”“approached”動(dòng)詞,再現(xiàn)了原文的層次感,畫面更富動(dòng)感。例2中,關(guān)于“忽而碎散,拉長了,如縷縷的胭脂水”的翻譯,楊稍微進(jìn)行了改譯,“suddenly scattered and stretched out into streamers of crimson water”,隱去明喻,而活用了英語中的動(dòng)詞詞組“scattered and stretched”,一氣呵成,更加簡潔。

      此外,譯本還通過精選詞匯傳達(dá)難以言傳的復(fù)雜蘊(yùn)涵。如文末的“眼前還剩著幾點(diǎn)虹霓色的碎影”,楊憲益用了“hover”,而不是“float”或“remain”來表示好夢初醒后的殘影依然在腦海徘徊的狀態(tài),同時(shí)“hover”也有“be in an uncertain situation or state of mind”的含義,這也與作者當(dāng)時(shí)處于“希望與絕望”的僵局中的心態(tài)相一致,很好地再現(xiàn)了原文的情感。

      總之,楊憲益在翻譯時(shí)能夠體會(huì)其中蘊(yùn)含的情感因素,并在深刻地領(lǐng)悟與確認(rèn)后,選擇感情色彩相符的表達(dá)方式進(jìn)行情感的重鑄,使得譯文與原文同樣震撼人心。

      四、結(jié)語

      楊憲益具有深厚的國學(xué)素養(yǎng),與國外譯者相比,其譯文更忠實(shí)于原作。有人這樣評(píng)價(jià)他的譯文風(fēng)格:“楊譯用詞準(zhǔn)確,語言風(fēng)格平實(shí),因此較為可信?!盵4]“平實(shí)”“可信”的譯文對于小說翻譯尤其適用,甚至“若不是原文的故事情節(jié)提示該故事發(fā)生的地點(diǎn)在中國,便會(huì)給人一種在讀原作的感覺?!盵8]“平實(shí)”的風(fēng)格更易于傳達(dá)小說等明晰性語言為介質(zhì)的文體,“可信”的相對確定性與《野草》的多解性也有一定捍格之處。另外,《野草》是現(xiàn)代白話嘗試期的產(chǎn)物,魯迅積極地參與了新語言的書寫和鍛造,如美國學(xué)者指出的:“散文詩在滿足早期民國詩人構(gòu)想和創(chuàng)造一種新的白話詩學(xué)方面尤為有效。”[9]而翻譯很難傳達(dá)漢語的這種歷史風(fēng)貌。因此,從文學(xué)的角度來說,翻譯過程中的損削是不可避免的,尤其對于《野草》來說更是如此。正如薩丕爾認(rèn)為的:“羅斯說‘文學(xué)作品永遠(yuǎn)是無法翻譯的’是完全正確的?!盵10]如此,棲居漢語家園的我們能夠讀到《野草》,未嘗不是一種幸運(yùn)。

      [1]楊憲益.漏船載酒憶當(dāng)年[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1:25-26.

      [2]Hsia Tsi-an. The Gate of Darkness [M].Seattle and London: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1968:150.

      [3]魯迅.魯迅全集:第13卷[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5:81.

      [4]黃喬生.楊憲益與魯迅著作英譯[J].海內(nèi)與海外,2010(1):12-16.

      [5]Ding wander. A Handbook of Writing [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12:20.

      [6]魯迅.魯迅全集:第12卷[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532.

      [7]魯迅.魯迅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398.

      [8]禹一奇.東西方思維模式的交融——楊憲益翻譯風(fēng)格研究[D].上海:上海外國語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2009:75-76.

      [9]Nick Admussen. A Music for Baihua:Lu Xun's Wild Grass and “A Good Story” CLEAR [J]. 2009,31(12):1.

      [10]Sapir,Edward. Language:An 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Speech [M]. New York:Harcourt, Brace and World Inc. 1921:222.

      (責(zé)任編輯 張玲玲)

      Analysis of Translation Strategy of Translated Version of Wild Grass by Yang Hsien-yi

      Xu Jie1Wang Jiaqin2

      (1. School of Humanities, Shanghai Jiao Tong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0;2. School of Liberal Arts, Yancheng Normal University, Yancheng, Jiangsu 224002)

      Wild Grass, the most personal soul version of Lu Xun, contains his profound life experiences, and leaves readers rich and broad interpretation space, thereby posing a challenge to relative translators. The English version of Wild Grass translated by Mr. Yang Hsien-yi is a representative work with significant research value. Many strategies are employed in the translation. In the translation of words such as classical Chinese, dialect and special vocabulary, this English version tries every means to reproduce the original implication through literal or popularized translation. In the translation of rhetorical techniques, Yang attached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language aesthetics of the original text in order to achieve the same aesthetic effect. With regard to the translation of emotional implication, the strategies of inversion and the clever use of verbs are of great help to convey its rich connotations. As a whole, the English version translated by Yang Hsien-yi tends to stress on literal translation to convey the original intention. However, Wild Grass, a symbolic poetic text, suffers greater loss in the translation than its adaptation into novels and other genres.

      Yang Hsien-yi; Wild Grass; vocabulary; figure of speech; emotional implication

      H315.9

      A

      1008-293X(2016)06-0097-06

      10.16169/j.issn.1008-293x.s.2016.06.019

      2016-08-25

      2014年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xiàng)目“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與國語的建構(gòu)研究”(14CZW077);2016年江蘇省教育廳“青藍(lán)工程”資助項(xiàng)目。

      徐 婕(1990-),女,江蘇揚(yáng)州人,上海交通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碩士研究生在讀。

      王佳琴(1981-),女,山西中陽人,鹽城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副教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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