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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疾

      2016-12-08 13:26:16鬼金
      青春 2016年2期
      關(guān)鍵詞:祁紅便箋體溫計

      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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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疾

      鬼金

      鬼金,原名劉政波,1974年出生于遼寧省本溪市。有小說入選《小說選刊》《中篇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作品與爭鳴》。短篇小說《金色的麥子》獲第九屆《上海文學》獎。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哭/無緣無故地在世上哭/在哭我/……/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死/無緣無故地在世上死/望著我

      ——里爾克《沉重的時刻》

      “陰冷的雨后,讓蜂蜜凝固,裹著黑暗。如琥珀?!逼罴t發(fā)短信過來的就是這句話。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沉默,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四月就是這么殘酷,讓我在疾病中度過。窗外的天空確實如祁紅描述的這樣。但她的蜂蜜只有我能理解?;蛘哒f,那也是我的蜂蜜。至于黑暗是她的心情。蜜和黑暗。是兩種不同的心情。但蜜還是包裹了黑暗。黑暗是什么?我多少知道一些。疾病讓我的四月變成了黑四月。是的,黑四月。

      我住的是第六病房。現(xiàn)在,這個病房里只剩下我。之前的病人走了。是的,走了。他走的時候,是那么痛苦,慘叫著。慘叫之后,歸于沉寂。他的家人喊來大夫確認死亡,就推走了。其實,在這個世界上,人的生命就是這么脆弱。說沒就沒了。我可以說沒受到什么影響,繼續(xù)我的治療。我相信,這只是疾病對我肉身的折磨,而不是我的靈魂。即使我的肉身不存在了,但我的靈魂還會存在的。這么想,多少有些荒誕。那么,這個世界上什么不是荒誕的呢?我是一個頑固的,執(zhí)拗的,堅信靈魂存在的人。當我的肉身屋舍般破敗之時,靈魂出竅。我這么講話是不是像一個病人了?其實,我就是一個病人,住在第六病房。疾病的囚徒。這黑四月,我只能病著,在緩慢的治療過程中,泅出黑暗,泅出疾病困擾,泅出疼痛和掙扎,泅出我破敗聲帶的禁言期……

      醫(yī)生說,手術(shù)后,你的喉嚨也許說不出話來。

      我淡然說,我還有筆。

      醫(yī)生笑了笑,看著我。

      從醫(yī)生的辦公室出來,我最后一次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喊叫,我相信這是最后一次。很多人從病房里出來圍觀,保安也沖了過來,說我影響病人休息。我說,我也是病人。我在第六病房。

      手術(shù)進行得很順利。

      醫(yī)生的話應(yīng)驗了。

      除了喑啞的聲音,我的喉嚨里已不能吐出一個完整的漢字。如果你們有過喉嚨里噴過麻醉藥的經(jīng)歷,相信你們能理解我的……

      那么說說黑四月吧。從2015年3月26日延伸到4 月30日。我在手機便箋上寫下這樣的文字。

      便箋1

      3月36日

      悲音。在火車上,我?guī)е愕脑娂?。你的挽歌。在這春天即將結(jié)束,你逝去。你的悲歌在車輪碾壓的聲音里回響。你,是的,你,剛剛逝去,我不相信的死。“朋友,你飲下一些黑暗,因而變得明顯可見?!蹦愕木渥?,你的。我抬眼看著窗外,想我的用命經(jīng)歷的人生,也是人類本身。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窗外,屋頂舉著紅色的十字架,羊群在石頭堆砌的墻內(nèi)?;疖囋诒捡Y,在河流,山川之間。你的北歐春天結(jié)束了嗎?你的離開,冰雪開始融化。進入另一個季節(jié)。我看到火車經(jīng)過的高山,頂峰積雪。

      便箋2

      4月13日。

      鐵皮鼓。咚咚咚咚咚咚。君特·格拉斯走了?!惰F皮鼓》的電影看過幾遍。忘記了。小說還記得那個祖母巨大的裙子。電影里的喊叫還有碎玻璃炸開。那大樓內(nèi),奧斯卡的母親在做愛。鐘樓上,奧斯卡的喊叫?;蛘咚浅槟切┎AУ摹N疫@么想。聲音是一種武器,在這個幾乎禁言的國度,可以做愛,可以腐敗,唯喊叫是可能被告密的。奧斯卡,你如果在這里,在你的父,逝去的黑四月,你同樣發(fā)不出你的聲音。你的聲音被捆綁,你的喉嚨里塞滿雜物……此刻,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我想到你的父,奧斯卡。想到《貓與鼠》,想到《狗年月》,哦,奧斯卡,你的小鼓可否借我敲打,你可否傳授我你喊碎玻璃的本領(lǐng),在這個黑四月,讓蜂蜜覆蓋黑暗,讓琥珀透明起來……你咚咚咚咚的鼓點敲打著,電影里你的父親在操著女仆。奧斯卡,用你的小鼓,咚咚咚咚,來祭奠你的父——君特·格拉斯。我來祭奠什么?陽光從對面的屋頂照過來,那陰影的部分仍舊黑暗和沉重。黑四月,下雨吧!這是我唯一的祈禱。我想到那個病房里哭泣的孩子。她怕,怕,針。她哭泣說,輕輕扎,輕輕扎,我要扎手背,不想扎腳,腳疼,不能走路了。我要扎手背……她哭……左手,扎左手……

      這就是我的黑四月。他們的離去比我的疾病更加讓我恐慌。是的,恐慌。我用我的文字入殮你們——我的父輩。入殮者的悲哀不足為道。四月仍舊漫長。

      護士是一個年輕的女孩,身體透著青春的氣息和體香。她進來說,量體溫。

      我點了點頭。

      她把體溫計甩了甩,我看到她纖細的手指。她把體溫計遞給我說,夾著。

      那樣子就好像我沒量過體溫似的。

      體溫計有些涼,但,還是夾在腋窩下面。我看著她包裹在白大褂里面的身體。那絕對是一個發(fā)育成熟的果子。絕對。

      她說,好好夾著,我去別的病房,一會兒過來看。

      我點了點頭。

      她扭身走出去。從她的步態(tài)和臀部,我相信我的判斷,她被男人催熟過了。我的目光變得貪婪起來。但也只能看看,一個已經(jīng)無法說話的人,還配占有這樣的身體嗎?不配。

      我的脖子上包裹著紗布,之前的手術(shù),醫(yī)生切開我的喉管,從里面取出一個瘤子。我無法發(fā)聲。無法。但我的耳朵突然變得異常敏銳。以前在工廠里,我的耳朵被噪音影響,聽到的聲音幾乎都是模糊的。沒想到,喉部的手術(shù)讓我的耳朵敏銳起來。這是一個意外。我想。躺在床上,我小心謹慎地夾著那根冰冷的體溫計,直到它吸收了我身體的熱量變得溫暖起來。我聽到隔壁病房里,護士被逗得哈哈大笑的聲音。幾近淫蕩了。我嫉妒起來。我都不能說話了,以后這個本領(lǐng)是沒了。??!但聽他們調(diào)情,也不錯。還好,不是腦袋出了問題,只是喉嚨,我還可以想象。??!護士的笑聲更加讓我確認她是被男人催過的。她回來的時候,臉上還洋溢著笑容。好看著呢。她對我說,拿出來。我看她有些專注,沒聽見。她說,看什么呢?把體溫計拿出來啊?她變得不耐煩了。我連忙把體溫計拿出來遞給她,碰到她的手指,是光滑的。她對著窗戶的光看了看。她的側(cè)面也好看著呢,尤其是隆起的胸部,線頭明顯。她說,有些燒。然后,她甩了甩體溫計,在本子上記錄著。她說,讓醫(yī)生給你加藥。我點了點頭。我的言語窒息在喉嚨深處。她走出病房。

      是啊,我變成一個啞巴啦。

      這多少讓人有些沮喪。疾病奪去了我的聲音。那些漢字窒息在我喉嚨里,說不出來。這黑四月,我詛咒你。但我還不那么悲觀。我甚至想起有一本小說《心是孤獨的獵手》的開頭就是:“鎮(zhèn)上有兩個啞巴,他們總是在一起?!钡疫@個啞巴,現(xiàn)在卻是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病房里的病人。一個病人。病人。一個。病人。一。個。說。不。出。聲。音。的。人。

      黑四月。春天是艱難的。我看到樓下一個佝僂著身體背著黑色包裹移動的人。他從醫(yī)院的門口,進來。他是從黑四月來的嗎?他移動著。步履沉重。

      殘酷的黑四月。我的聲音丟失了。聲音的葬儀在肉身內(nèi)部悄然舉行,混合著丁香的情欲。我哀悼和歌哭,你,黑四月。我的耳邊響起《鐵皮鼓》里,奧斯卡的咚咚咚咚的鼓點。他的父親在沙發(fā)上干著女仆。鼓點咚咚咚咚。鼓點咚咚咚咚咚。

      窗外的黑暗侵入病房,覆蓋了第六病房里的大部分白色。直到我脖子上的白色紗布,也沒被放過。我感到窒息。下床開燈。在墻壁開關(guān)的旁邊有一面鏡子,我看了看自己。那個脖子上纏繞著紗布的人,瘦削的人。你是誰?那紗布猶如三尺白綾,我像一個隨時都可能自縊在黑暗中的人。我翕動著嘴唇,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你個啞巴。我說。我對他比劃著手勢。笨拙的手語。他在鏡子里也跟著我比劃。他在說,你個啞巴。你是誰?我生氣地看著他,臉色愀然。他也臉色愀然地看著我。我從他的口型辨認出他在罵我,你傻逼。其實,我在心里也這么罵他,你傻逼。我覺得好玩起來,笑了。他也笑了。我張嘴做了個咬人的樣子。他在鏡子里也張大嘴,我看到他白色的舌苔覆蓋著還算粉紅的舌頭。我們就像在兩個世界似的。我開始厭惡這樣的游戲。我對著鏡子里的他說,傻逼。他的口型說,傻逼。我離開鏡子回到床上,看著窗外。這時,我意識到窗外的黑暗不是夜晚的來臨,而是,陰天了,要下雨。天空出奇的黑。他媽的,都黑到天空深處了。仿佛黑夜提前來臨。我心情緩和了很多。畢竟,這不是茫茫黑夜。下過雨后,天總會晴的。我等著雨來臨。也許是中年的原因,我不喜歡那種鋪天蓋地的暴雨了。我更喜歡細雨,柔柔的,仿佛歷練生命中的一切,變得通透起來??梢該崦木车哪欠N細雨,是在講故事的細雨,是用命在經(jīng)歷著的細雨。經(jīng)過細雨的撫摸,心里會生出一種悵惘。是的,悵惘。雨還沒有來。那個佝僂著身體背著黑色包裹的人從醫(yī)院大樓走出來,向門口走去。醫(yī)院的圍墻是白色的,在白色之上是黑色的鐵柵欄。每根柵欄都像一個黑色的扎槍頭,指著天空。病房是陰冷的。再加上外面沒有陽光照進來,更冷。我裹緊被子。白色的。對著天花板發(fā)呆。一種落寞后的空虛滋生出來。是啊,以后,我就是一個啞巴。我在想,是否要去聾啞學校學習一下手語。我想,這是必要的。否則,我怎么跟人交流。但手語更多是相對于同類來說,也只有同類能懂,對于正常的人,他們對于手語同樣是陌生的。只有,文字,可以交流。那就是寫在紙上。但,手語也有必要學一下,萬一找一個跟我同樣不會說話的女人呢?那么,手語還是便捷的。這么想,我獨自笑了笑???,那不是沒有語言的生活嘛。

      章薇是我離婚后的女朋友,她在我住院的時候,出現(xiàn)過一次,再沒有出現(xiàn)。我給她發(fā)信息也不回我。我就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結(jié)束了。在心里,我沒有責備她的意思,一點兒都沒有。畢竟,我成了一個啞巴。跟一個啞巴,在一起生活,一定有很多的麻煩。這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我還不知道如何去應(yīng)對我的未來。對于章薇,我可以回憶的更多還是她在床上的瘋狂,其它的都想不起來了。她是一個不錯的性伙伴。離婚后的那段心情,很不好,我報了旅行團去日本。章薇也在那個團。就這樣認識了。她竟然會日語,這是我沒有想到的。那天,從金閣寺回來,我們就上床做愛了?,F(xiàn)在,我必須承認,那只是一具存在的肉身而已。在情事的過程中,我想到的更多是《金閣寺》小說里的那個“我”去青樓找妓女的畫面。那個叫鞠子的女人。甚至想到了小說結(jié)尾的那場大火?!皾L滾的濃煙和沖天的火焰。樹叢間飛舞著無數(shù)的火星,金閣上空就像灑滿了金沙?!边@是我能記住的句子,充滿了畫面感。就是在這樣的畫面中,我跟章薇交媾著,身體纏繞在一起。萬物離我們而去,只剩下我們的肉體在彼此撞擊著,鑲嵌著。她確實是我離婚后的第一個女人。至于我是她的第幾個男人,我不想知道。旅行回來,有一次吵架的時候,她說出在我之前,她的男人可以排成排的。而且,這些男人跟她都是有過性交的。我多少感到不公平。我們之間心生罅隙。但那段時間,我們還是彼此在用對方的身體填補著內(nèi)心的空虛和寂寞。我是一個幼稚天真的男人,想跟每一個我性交過的女人結(jié)婚。但章薇連這事提都不提。她竟然一次都沒有問過我,你愛我嗎?沒有。我們也就這樣不冷不淡地交往著。或者說,我多少還是感覺到章薇的臟。這不是我的險惡。這是男人的本能?,F(xiàn)在,她在我生病后,突然消失了。我并不感到痛苦。

      在我和章薇心生罅隙的時候,我遇到了祁紅。就是這篇小說開頭給我發(fā)信息的那個女人。因為章薇的存在,我們不可能公開,現(xiàn)在,我想,可以了吧。其實,她之所以給我發(fā)信息,是知道我住院了,但忌憚?wù)罗钡拇嬖?,她不敢來醫(yī)院看我。她信息里的“黑暗”說的就是這個。至于“蜂蜜”是我們彼此想念的那種甜蜜感覺。祁紅現(xiàn)在還不知道我已經(jīng)是一個失去聲音的人。如果我告訴她,說不定她也會離我而去。還有我的自卑。一個說不出聲音的人配嗎?本來,我想給祁紅信息的,但還是猶豫不決。我在腦海里驅(qū)趕著祁紅的存在,翻看了幾頁圖森的《逃跑》。我突然,想念我書房里的那些書了。感傷。孤獨。我閉上眼睛,滾燙的眼淚滑落在臉頰上。那一刻,我有一種圓然哀眠的感覺。也許是淚水的疏通,讓我心里好受了很多,擦了擦眼淚,拿起手機在便箋上寫:

      便箋3

      他坐下來,洗腳。洗腳盆像一個槽子。他點了支煙。左側(cè)的臺燈亮著。左側(cè)的臺燈下面,堆砌著書墻。是的。墻。他隨手拿起一本詩集,閱讀。那些安靜的句子,白色的石頭或者白色的靈魂。它們不知道他同時也在忍受著疾病的暴力。柔軟的部分隨時可能坍塌。他在那些句子里,看到他的童年,還有對著莊稼哭泣的父親。他的腳在水中生長,扎根,直至屋頂。白天的屋頂有陽光照進來,他此刻坐著的位置。他那一刻看到屋頂下面的陰影。他洗腳,面對被懷疑的疾病,無能為力。他幻想可以像父親那樣面對莊稼哭泣,但他沒有,他只有那些書,在他百年之后,他寧愿焚燒掉那些書籍,或者砌在尸體的周圍。但他找不到那個可以繼承他書的人。找不到那個可以給他朗誦悼詞的人。他洗腳,并想到很多。屋外的黑暗,讓他看不到頭頂?shù)男切恰K茨_,真實的悲哀來自身體的疾病。他是這個春天的患者。

      寫便箋成了我現(xiàn)在唯一的發(fā)聲方式。寂然。與靈魂交談。內(nèi)視的。窺看自我的。我在忽略外部世界的存在。

      寫完便箋,突然感到饑餓。幾天來我都靠輸液來解決饑餓的問題?,F(xiàn)在,我餓了。但我的喉嚨和食道仍舊無法進食。醫(yī)生建議我是否插一根管子直接到胃里面。我拒絕了。我承認我還能忍受。就像我看到的那句話說,靈魂的永恒部分是以饑餓為食的。

      嘲笑我吧,一個糾結(jié)靈魂問題的啞者。

      這個時候,雨落下來,輕的,柔的,打在地面上,落在窗玻璃上,下墜著,蔓延著。我聽雨。聽雨在說著春天的疾病。失聲的我,雨在說話。我聽。我想吸煙了。伴著窗外的雨。雨的低語。我的躁動變得平靜下來。雨是有它特有的面容的。手術(shù)之后的幾天來,我是禁煙的。在疾病面前,我的屈服是無奈的。

      護士進來給我輸液。她在我的手上找了很長時間,才找到血管,扎進去的時候,沒有回血。又扎了一次。盡管疼痛,我還是原諒了她。她說,對不起。我搖了搖頭,寬容地看著她。鼻子聞著她身上的體香,已經(jīng)被護膚品的氣味湮沒了。扎上以后,護士說,看著點兒,滴完了,喊我。我點頭。護士出去,又轉(zhuǎn)身回來說,醫(yī)生說,今天輸完液后,你可以吃一點兒流食。我點了點頭。我看著液體沿著細小的管子,慢慢滴著,像細雨落進我的靈魂里。有些涼,在血液里。我閉著眼睛感受著,那些液體和血液遍布我的身體。身體也有些涼。我想,此刻的靈魂一定是液態(tài)的,可以流淌的。

      也許是輸液的原因,不那么饑餓了。

      我這個司藥的啞者。

      我看著床頭的五瓶液體,它們即將進入到我的身體里,到達疾病的部位。脖子上的刀口有些癢癢的,像螞蟻在里面咬。剛手術(shù)完的那個晚上,疼痛讓我出現(xiàn)了幻覺。那就是螞蟻,黑色的螞蟻,從我的喉嚨里,從我的皮膚下面爬出來。它們在我的面孔上爬。我的面孔近乎腐爛。在疼痛的噩夢中驚醒。那夜,我再也沒有睡著。空蕩蕩的第六病房,我是我自己的守靈者。

      護士進來換藥的時候,問我,說不出來話,你難受嗎?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雨滴落在窗玻璃上,蜜蜂般飛舞。

      小護士憐憫地看著我。我回避著她的目光。

      你的家人呢?小護士問,怎么不給你送些流食來呢?

      我沉默。

      雨滴漫漶著,像流淌的蜜。我就是這個感覺。主觀的。

      接下來的幾天,祁紅也沒了消息。

      我刷著手機看到今天是馬爾克斯的忌日。我只好復制下來,我?guī)缀鯖]有了力氣來為他寫下我的悼文。是的,我沒有了力氣。春無力。

      2014年4月17日,《百年孤獨》作者、1982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加西亞·馬爾克斯在墨西哥城因病去世。

      我偶爾會去樓下走走,在附近的小飯店里吃些流食。我需要的那種流食,他們沒有,他們的更稠些,我說不出話來,只好比劃,讓他們往粥里面加開水。小老板看著我的目光都驚呆了。我指了指我的喉嚨上面的紗布,他多少明白了。我有些不能適應(yīng)不能說話的狀況。但這就是現(xiàn)實,我必須面對。也許在醫(yī)院里呆的這半個多月,我感覺到外面世界的空氣都是我不能適應(yīng)的。但,病好了,總要出院的。四月的最后一天。我定這個日子出院。我真不知道,在這段日子里還會有誰離我們而去。對于我這個敏感的人來說,最好,別有了。拜托!

      淅淅瀝瀝里幾天的雨,晴了。雨過天晴的夜空是美麗的。

      我躺在病房的床上懷抱星空。

      祁紅打來電話說,晚上,我過去。要瘋了,不能在你的身邊照顧你。

      她在電話里幾乎要哭了。

      我不能說話。我回了短信說,還是別來了,我現(xiàn)在是一個啞巴了。以后,我的喉嚨也不會說話了。你看到我的樣子,你會失望的。我們就此結(jié)束我們的情感吧。

      發(fā)完信息,我的眼睛濕潤了。

      祁紅回了一個字:不。

      她是一個執(zhí)拗的女人。這也是我喜歡她的原因。星座里說她是蛇蝎腹黑之人,但她不是。她是一個喜歡談?wù)撔亲呐恕?/p>

      祁紅是晚上七點多來的。

      我躺在床上,翻看著那本《逃跑》。她看到我的樣子,眼淚就止不住流了出來。先前走了的那人留下來一把椅子,我讓祁紅拿過來坐到我的身邊。我沒有告訴她,那是一把死人坐過的椅子。祁紅哭著,俯在我的肚子上,說,要知道你這樣,我早就來了。這幾天,我簡直要瘋了,瘋了,你知道嗎?我伸手在祁紅的背上拍了拍。我的手能感覺到她的身體的抽泣。祁紅問我,傷口還疼嗎?我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祁紅問,手術(shù)之后,這些天都是你自己照顧自己嗎?我拍了拍祁紅的頭。祁紅哭得更厲害了。她的身體幾乎在抖動。我撫摸著她的頭,手掌在她的脖頸上捏著,我喜歡這個動作,我主觀覺得這個動作會讓人得到安慰的。她剪了短發(fā),看上去更加年輕,即使她實際年齡比我大。但年齡對于我從來不是問題。她剪了短發(fā)的脖頸后面,手還能摸到發(fā)茬。堅硬如針。她了句,你干嘛?這是我們認識以來,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干嘛?她不哭了,問我,刀口還疼嗎?我抓著她的手,有些涼,但是柔軟的。她以前還有一句話,我說,手怎么這么涼?她說,沒人疼。她淚眼看我,說,你瘦了。我翕動著嘴唇,咂出一個聲音。她說,干嘛?我又做了這個親吻的動作。她站起來,怕碰疼了我的脖子,輕輕貼了一下我的嘴唇。她說,注意你的脖子。因為刀口的原因,我不敢放肆。她又坐下來,拿過那本《逃跑》翻看。我拿過她的手放到我的下面,我能感覺到那里面充滿了昂然的情緒。她說,你不能激動的。我嘆了口氣。她說,等你好的,我給你朗誦一段小說吧。我點了點頭。

      窗外,那些明亮的星星們懸掛于高天之上。

      祁紅兩只胳膊放在我的腿上,捧著那本《逃跑》,清了清嗓子,開始朗讀:

      “……大地剛剛震動過,而瑪麗卻無視身旁的行人,她緊緊貼住我的身體,把我摁倒在橋欄桿上,淫蕩地在我的大腿上磨蹭她的性器,還狂熱地掀起我的T恤衫,按摩我的肚子,然后,她抓住我的手,帶它伸進她的衣裙,讓它沿著她的大腿慢慢地攀升……我在我手指頭底下感覺到她性器內(nèi)部溫柔、濕潤、電流一般的痙攣,曙光升起……”

      祁紅的朗讀,沒有讓我感覺到絲毫的情色。倒是讓我變得堅強地面對四月的黑暗。我的黑四月,還有一天就過去了。

      我竟然哭起來。

      祁紅輕輕地給我擦眼淚。

      窗外,那些明亮的星星們,閃爍,在宇宙的深處。

      我說,明天幫我辦理出院手續(xù)。

      責任編輯◎育邦

      青春熱評/主持人何同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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