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巍,王一楠
(廣東財經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廣東 廣州 510320)
道義公平研究述評與展望
任 巍,王一楠
(廣東財經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廣東 廣州 510320)
早期研究認為,人們追求公平的動機在于自利或者對人際關系的需求,進而提出了工具模型和人際關系模型。然而最新研究指出人們珍視公平源于道德義務,而追求公平的目的就是公平自身,這種動機被稱為道義公平。道義公平的提出豐富了半個世紀以來人們對公平動機的認知,為解釋人們追求公平的行為提供了更加合理的視角,對公平理論的發(fā)展與完善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回顧了道義公平的理論發(fā)展、構成維度與測量方法、影響因素與影響效應,結合道義公平的研究趨勢與當前研究存在的局限性展望了該領域未來的研究方向。
道義公平;公平理論;動機;道德
自Adams(1965)提出公平理論,公平即成為廣受關注的研究領域。在長達半個世紀的歷程中,對公平現(xiàn)象的研究從關注結果(Adams,1965),發(fā)展到關注過程(Thibaut和Walker,1975;Leventhal,1980;Lind和Tyler,1988);從關注制度和分配上的公平,發(fā)展到關注人際對待中的公平(Bies和Moag,1986;Cropanzano和Greenberg,1997)。在組織行為學研究中,組織公平是解釋個體行為的重要變量(Folger和Cropanzano,1998;Folger和Konovsky,1989;Greenberg,1990)。當前國內外已有豐富的研究探索和論證了組織公平對組織內個體行為存在密切的影響作用,如組織公平可以顯著提升組織公民行為、組織承諾和工作滿意度(Colquitt和Greenberg,2001),同時有助于降低員工的沉默行為(李錫元等,2014)、反生產行為(郭文臣等,2015)、離職意愿(楊春江等,2013)等消極行為,進而促進員工工作績效的提升。根據動機理論,動機可以解釋人們行為的方向、努力強度和堅持性。對于個體追求公平動機的深入研究將有助于揭示公平行為的形成機制,進而通過更加科學的管理學手段促進組織公平氛圍的實現(xiàn)。
人們追求公平的動機是什么?21世紀前,人們對于追求公平動機的認知均從個體利益視角出發(fā),主要包括兩種解釋。第一種觀點認為人們追求公平是出于自利,Thibaut和Walker(1975)提出工具模型(instrumental model)對此進行了闡述。研究指出,人們具有通過可預測和可控制的方式來獲取長期最佳的個人經濟利益的傾向,而公平的環(huán)境有助于這一行為的實現(xiàn)(Crawshaw等,2013)。第二種觀點認為在一個理想的組織中,遭受不公平的成員會產生離開組織的傾向(Tyler和Blader,2000),而此時人們關心公平即在于可以幫助其自身獲得積極的社會關系和群體中的地位(Lind和Tyler,1988;Tyler和Lind,1992;Crawshaw等,2013),Tyler和Lind(1992)在論文中將其歸納為群體價值或關系模型,現(xiàn)在多以人際關系模型(interpersonal model)來表述。大量的研究支持或驗證了工具模型和人際關系模型對公平的驅動作用,例如組織公平理論最初對分配公平和程序公平的研究主要是在工具模型的視角下開展(Thibaut和Walker,1975;Moliner等,2013),Tyler(1995,1996)在其后續(xù)研究中也發(fā)現(xiàn)程序公平對于人們獲取關系需求同樣重要,這兩個研究視角奠定了早期對公平動機研究的基礎。
最新的研究發(fā)現(xiàn),以往研究中所忽視的道德因素在公平行為的驅動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這一基于道德的公平驅動動機稱為道義公平(deontic justice)。研究表明,道義公平在解釋個體追求公平的行為上更加充分、清晰和科學,有助于解決早期模型中存在的不足,目前已經得到理論界的接受與認可。當前有關道義公平的研究集中于國外,尤其國內對于道義公平的研究和關注仍然較少。鑒于此,本文通過對道義公平研究文獻的梳理,回顧道義公平的理論發(fā)展和最新研究成果,說明對公平行為驅動要素本質的前沿認知,以期為國內相關研究的開展提供參考。
(一)道義公平對早期模型的突破
如引言所述,早期人們對于公平行為的驅動均通過工具模型和人際關系模型予以解釋。但是隨著研究的深入,研究人員注意到現(xiàn)實中人們追求公平的一些現(xiàn)象并不能完全用這兩個動機模型合理解釋。例如,Güth等(1982)在一項資源分配實驗中發(fā)現(xiàn),一些偏向于被試更有利的分配方案卻遭到被試拒絕,表明他們愿意付出一些代價來避免不公平現(xiàn)象的發(fā)生。Kahneman等(1986)在研究公平的經濟學假設時根據一系列“拒絕不公平”實驗,指出在不同的實驗中觀察到人們不惜付出代價來拒絕不公平的行為,與基于博弈論的假設相反,這實際上在阻止謀取利潤最大化的可能。基于對無法用工具模型和人際關系模型解釋的現(xiàn)象,F(xiàn)olger(1998)開始質疑人們追求公平的真正動機,逐漸有一些觀點表示公平行為的驅動至少存在除了自利和關系的其他解釋。通過深入分析,研究人員指出工具模型和人際關系模型雖然從不同的視角通過維護公平體系實現(xiàn)個人目的,但實質上都是為了獲得個人利益(Greenberg,2001)。同時,兩種模型均忽視了倫理道德的重要性,所以在涉及倫理評價的公平現(xiàn)象解釋中存在困難,事實上人們珍視公平的原因就在于這是道德的,追求公平的目的就是公平自身(Colquitt和Greenberg,2001;Beugré,2010)。
一系列研究從三種不同的思路嘗試論證道德義務對公平驅動假設的存在。第一類論證采用排除的思路,證明工具和人際關系模型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存在,即意味著必然存在其
他的解釋。Turillo等(2002)設計了四個獨立的實驗,他們發(fā)現(xiàn)個體愿意為了懲罰違背公平者而減少自身收益,并在懲罰違背者的同時獎勵遵守者。值得注意的是,相似的情況在受害者與被試彼此陌生的情況下依然存在,說明驅動被試做出公平決策的因素既不是個人的經濟利益,也不是為了獲得群體中的認同感。Kahneman等(1986)的研究也為這一論斷提供了證據。通過對工具模型和人際關系模型的排除,實驗揭示出引導人們追求公平的本質在于內在的道德標準(Cropanzano等,2003)。第二類方法更多的是從基于道德的視角直接論證。為了實現(xiàn)這一目的,一種方法是先測度個體道德水平,接下來觀測行為(Vecchio,1981;Greenberg,2002)。Greenberg(2002)設計了一種情境,在情境中被試因為沒有獲得應得的工資而可以偷取一些錢來解決這種不公平的勞資問題。研究發(fā)現(xiàn),在工作場所缺乏道德程序限制時,道德水平低的被試相對于道德水平高的更傾向于選擇使用偷錢的方式解決問題。第三類論證方法結合了前兩種論證思路的技術。Rupp(2003)在Turillo等(2002)實驗的基礎上額外測度了被試的道德水平。研究顯示,當?shù)赖滤捷^低時,無論分配資源的方案是否公平,被試均會做出對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選擇;而道德水平較高的被試一方面更愿意犧牲個人利益來懲罰不公平的資源分配者,同時也更傾向于做出公平的資源分配方案。由此可見,擁有道德是人們關注道德標準的前提,同時道德為人們追求公平的行為提供了動力。
基于對道德美德與公平關系的思考,道義公平的概念應運而生(Folger,1998,2001)。道義起源于康德倫理學,強調個體道德與義務的不可分割,并指出履行道德義務是個體配享幸福的基礎。受到道義感的影響,個體在感知到他人遭受不公平時會經歷道德上的不安,同時激發(fā)一種反抗違背公平者及不公平現(xiàn)象的行為(Rupp和Bell,2010)。目前對于道義公平的理解和定義較為統(tǒng)一,指基于責任、義務和道德美德的個體動機(Folger,1998,2001;Cropanzano等,2003)。道義公平指出了對公平的關注如利他主義一般,不僅為自己創(chuàng)造理想的條件,也為其他人創(chuàng)造理想的條件。當一個情境對自己或者他人都符合道德義務時,則可以判斷這是公平的,道義公平的根本前提是關心自己和他人(Folger,1998,2001)。
由此可見,道義公平與工具模型和人際關系模型相比存在顯著差異。一方面,道義公平在獲取利益的同時更強調道德性,另一方面,道義公平在利己的同時必須實現(xiàn)利他性。道義公平并非全盤否定早期公平動機模型中對經濟利益和社會關系的追求,而是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更高的道德限制。道義公平的提出為非自利情境下的捍衛(wèi)公平行為提供了合理解釋,使得公平行為驅動的理論體系趨于完善。
(二)道義公平理論的發(fā)展與完善
道義公平理論提出初期主要是對理論本身的思考與分析(Folger,1998,2001),接著出現(xiàn)以實驗方法開展的系列研究,其經典方法是資源分配實驗。研究者在實驗中給被試一筆資金,要求被試在自己和其他參與者間進行分配,被試通常在決定分配方案前會獲知先前某位參與者已經做出的分配方案(平均分配或非平均分配),作為被試的決策依據。被試可以選擇自利型分配方案(自己獲得大部分資源,分配給其他參與者較少的資源)、平均型分配方案(將資源在自己與其他參與者間均分)或犧牲型分配方案(拒絕分配資源給之前作出不公平分配方案的其他參與者,但是被試自己也將獲得低于平均型分配方案水平的資
源)。不同的研究者通過改變具體的分配方案,控制被試與其他參與者的熟悉程度,或加入道德測度等程序來實現(xiàn)不同的研究目的(Kahneman等,1986;Turillo等,2002;Rupp,2003)。基于實驗觀察到的現(xiàn)象,研究人員指出人們對不公平現(xiàn)象產生行為反應不只是出于工具和人際關系動機,更多情況下是自動產生一種快速的、簡單的懲罰違背公平者的傾向(Cropanzano和Rupp,2002)。
表1 三種追求公平動機的比較
另一方面,也有學者指出懲罰并不是人們面對制造不公平者的唯一選擇,選擇懲罰違背公平者是人們面對不公平的一種選擇,但在一些情境下人們也可以選擇不懲罰。Turillo等(2002)在其研究中發(fā)現(xiàn),當對違背公平者施加懲罰可能損害到其他無辜者的利益時,被試施加懲罰的意愿會被削弱。這種現(xiàn)象被歸納為道義引發(fā)的道德自我調節(jié)(Osofsky等,2005)。Rupp和Bell(2010)總結提出,人們選擇對違背公平者進行報復和懲罰是為了匡正不公,而選擇自我調節(jié)則是為了避免傷害無辜或造成持續(xù)性的有害影響。通過在資源分配實驗中設置道德困境進行了驗證,他們發(fā)現(xiàn)個體選擇犧牲型的方案懲罰違背公平者與道義的報復動機相關,而那些沒有選擇懲罰違背公平者的個體則受到道德自我調節(jié)的影響,同時這兩種動機在決定是否施加懲罰的過程中均高過經濟利益和平等規(guī)范。這些不同的研究結論使得人們對道義公平的認知更加全面。
隨著研究的進一步深入,雖然支持道義公平的證據不斷豐富(Colquitt等,2006;Reb等2006;Folger等,2013),但是仍然缺乏對個體產生道義公平機制的清晰解釋。同時,盡管早期對于組織公平的研究中已經注意到公平問題與社交互動之間的關系,但有關個體公平感的研究仍僅重點關注個體自身的經歷(DeGoey,2000)。近些年越來越多的組織公平研究中開始關注第三方角色的影響,并且一部分研究已經提供了確切的證據表明員工的公平感會受到同事公平感的影響(Skarlicki和Kulik,2004;Hillebrandt和Barclay,2013),說明個體在判斷公平的過程中存在受到情緒影響的較高可能。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最新的研究結合神經科學理論解釋為什么人們會超越自身利益來關心他人的困境和需求(Folger和Salvador,2008),這一跨學科的思想指出,對于個體對公平的認知必須綜合認知和情感因素,共情為道義公平的實現(xiàn)提供了機制(Massaro和Becker,2015),Cropanzano等(2016)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潛在影響道義公平的精神和心理機制的三個關鍵過程:通過公平規(guī)則評估事件、認知共情和情感共情,如圖1所示。其中認知共情指個體識別和理解遭遇不公者的想法。而情感共情指在識別的基礎上與遭遇不公者建立情感上的聯(lián)系,共享面對不公平待遇的情感狀態(tài),進而實現(xiàn)對不公事件從“識別”到“關心”的轉變。Cropanzano等(2016)指出,當組織中的個體產生強烈的共情時,將優(yōu)先采取行動幫助同事。
理論提出的構念能否有效測量是理論能否通過實證檢驗的關鍵(Bacharach,1989)。
Folger(1998,2001)在其論文中即已指出道義公平是一個多維度的構念,包括道德義務、道德責任、道德憤怒和懲罰違背公平者的意愿。Folger(1998)認為,一個人擁有公平對待他人的道德義務,應該遵守人與人之間存在的隱性契約關系。在此基礎上,倘若人們違背了道德義務,則應該承擔相應的責任,即道德責任(Folger,1998)。道德憤怒則是指當個體目睹不公平事件發(fā)生時,由道義所引發(fā)的憤恨(Bies,1987)。而懲罰違背公平者的意愿主張對違背公平的人應該予以懲罰,這也是對維持人與人之間契約關系的保證(Folger,1998)。-
圖1 基于組織神經科學的道義公平實現(xiàn)機制模型
在Folger的基礎上,Beugre于2012年開發(fā)了有關道義公平測量工具 道義公平量表(deontic justice scale,DJS)?;谖墨I研究,Beugré(2012)首先對每一個維度設計了9個測項,共計36個測項,并通過專家評估了各測項表述的合理性。經過數(shù)據搜集和探索性因子分析,Beugre保留了四個維度的共23個測項。其中,道德義務、道德責任、道德憤怒間表現(xiàn)出較好的區(qū)分效度和結構效度;但懲罰違背公平者的意愿維度與其他三個維度在測量的構念上存在較大差異。他將懲罰違背公平者的意愿歸納為道義公平所產生的結果,而不是道義公平的構成維度,由于早期研究已就個體懲罰或不懲罰違背公平者的選擇原因與合理性進行了論述(Turillo等,2002;Rupp和Bell,2010),說明懲罰在更多層面上是一種綜合道義公平判斷和相關者利益分析的綜合決策。這一定量研究恰從統(tǒng)計學意義上對這一結論提供了依據。最終的道義公平量表包括三個維度共18個測項:道德義務(8個測項)、道德責任(6個測項)、道德憤怒(4個測項),三個分量表信度系數(shù)分別為0.89、0.89、0.85。
Beugré(2012)通過兩個研究對所開發(fā)的量表進行了檢驗,其中一個選擇有工作的成年人為樣本,另一個選擇商學院本科學生為樣本,兩個研究均表明基于三個維度的道義公平得到了良好的解釋。Akin等(2014)根據對366名大學生樣本的研究驗證了Beugre開發(fā)的道義公平量表在土耳其的適用性,張珊珊和張建新(2015)亦對該量表在中國文化背景中的適用性進行了檢驗。研究驗證了這一量表在土耳其和中國情境下均表現(xiàn)出良好的效度和信度,證明Beugre開發(fā)的多維度道義公平量表具有跨文化背景下良好的適應性。
道義公平量表的開發(fā)驗證并修正了Folger(1998,2001)有關道義公平構成維度的論述,是目前唯一經過嚴謹?shù)膶嵶C方法開發(fā)、檢驗的道義公平測量工具。對道義公平的科學測量為開展這一理論的相關實證研究奠定了基礎,同時也為人們評價和認知自身的道義原則水平提供了工具。
相對于工具模型和人際關系模型,一方面道義公平理論提出和論證的時間較晚,另一方面道義公平理論提出后長期以實驗為唯一研究方法,有關其影響因素、影響效應的研究至今仍比較有限。
(一)道義公平的影響因素
現(xiàn)有研究對道義公平影響因素的討論和驗證主要集中在個體因素和組織制度兩個方面。在個體因素方面,個體道德水平和情緒得到主要關注。特質理論指出,個體特質作為內在的、持久的、穩(wěn)定的特征,具有影響個體感知和行為的作用(Pervin,1993)。在對道義公平進行論證的資源分配實驗中已經顯示出充分的證據說明個體道德水平與道義公平的密切聯(lián)系,擁有較高道德水平的個體將更多的表現(xiàn)出符合道義公平的行為(Vecchio,1981;Greenberg,2002;Turillo等,2002;Rupp,2003)。同時,也有學者認為道義公平的實現(xiàn)在較大程度上依賴情緒。Skarlicki和Rupp(2010)即提出道義公平的雙加工機制,認為個體通過經驗系統(tǒng)和理性系統(tǒng)進行信息加工和判斷,其中經驗系統(tǒng)的特點即是被動的、潛在的和無意識的依據過往經驗進行判斷的過程,而這一過程中情緒通常發(fā)揮了重要的影響作用。在通過對185名法國經理樣本的分析后,發(fā)現(xiàn)不公平情境下個體情緒比理性更多的引發(fā)報復傾向。事實上,在有關道德的研究中,道德判斷受情緒影響還是認知影響本身即是尚無定論的命題(喻豐等,2011),這也使得對道義公平的影響因素研究需要面對更多深層的爭議問題。
在組織制度方面,較多的研究注意到組織本身具有公平的環(huán)境將影響個體道義公平的行為表現(xiàn)。例如,有明確的道德規(guī)范或倫理程序時,組織成員的行為更符合倫理標準也更愿意與組織內的不公平行為抗爭(Trevi?o和Weaver,2001;Greenberg,2002;Cropanzano和Stein,2009)。反之,在缺乏公平性的組織中,個體將弱化對倫理道德的重視而更多的通過工具模型和人際關系模型謀求利益,因此可能產生不符合倫理標準的行為,組織制度對道義公平實現(xiàn)的影響恰好說明了程序公平的重要性。
(二)道義公平的影響效應
道義公平的提出為解釋公平理論提供了全新視角,喚起了理論界對倫理道德重要性的再一次關注。一方面,研究人員開始探究道義公平對個體層面存在的影響效應;另一方面,后文研究基于道義公平理論提供的全新思路和方向,在不同管理實踐領域探究了其對組織管理產生的影響。
1.個體人際關系與情緒。Zheng(2015)基于對中國制造企業(yè)265名一線員工的樣本數(shù)據分析,發(fā)現(xiàn)觀察者的道義不公平對員工不道德行為與員工受害間存在中介效應。同時人際沖突對員工不道德行為與觀察者的道義不公平間的關系起調節(jié)作用,激烈的人際沖突會使得觀察者表現(xiàn)出更高的道義不公平。同時,Skarlicki和Kulik(2004)指出道義公平下個體在觀察到第三方遭遇時將激發(fā)更多的情緒反應,例如觀察到他人受到傷害時會引起自身產生消極情緒(Umphress等,2013)。由于道義公平受情緒影響進而又影響自身的情緒,這很可能在影響個體行為時產生一種強化效應。
2.企業(yè)社會責任。Rupp等(2006,2013)在道義公平視角下,對企業(yè)社會責任對員工的影響機制進行了研究。研究顯示,當員工感到他人被歧視對待或者同事辱罵顧客時,將疏遠他們與組織的距離,并引發(fā)不愉快等消極情緒的產生。Aguilera等(2007)也指出員工對企業(yè)社會責任的感知將在引導他們的態(tài)度和行為方面發(fā)揮重要作用,而這種感知過程即是通過對第三方被對待方式的觀察。道義公平為企業(yè)社會責任影響個體行為的原因提供了一種合理解釋,研究證明了企業(yè)社會責任在塑造企業(yè)外在形象的同時亦會影響深層次的員工行為。
3.組織行為管理。Erdogan等(2015)受道義公平理論啟發(fā),研究了組織支持感分別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管理承諾與組織公平、組織承諾和以環(huán)境為目的的組織公民行為間的調節(jié)效應。研究中發(fā)現(xiàn)企業(yè)對保護生產環(huán)境做出的承諾亦會使員工產生更積極的組織行為,而其內在聯(lián)系即是員工對良好的生產環(huán)境利于他人生存的道義認可。研究中值得關注的是呈現(xiàn)了不同目的的組織公民行為的道義公平動機,研究結果顯示,當員工感受到組織高度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管理承諾時,將增加以回饋組織為目的的組織公民行為;而當員工在較低程度上感受到組織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管理承諾時,在高組織承諾調節(jié)下將產生高度的以補償環(huán)境為目的的組織公民行為。研究說明員工會主動依據道義判斷選擇通過更多工作外行為補償或獎勵對象,表明了企業(yè)積極承擔社會責任的重要性。
4.零售服務失敗的處理。在市場營銷實踐領域同樣受到了道義公平理論的影響,Mattila等(2014)發(fā)現(xiàn)在零售過程中的服務失敗不僅影響當前的客戶,同時會不可避免的影響到在場的其他客戶。顧客不僅關注自身的購物體驗,亦會受到身邊人購物體驗的影響。而這主要是第三者的購物遭遇激活了個體的道義公平感,進而改變了個體的信息處理框架,加重了其負面情緒。研究指出,銷售人員應避免在其他顧客面前處理“失敗的服務”;同時應通過積極的解釋說明誘導顧客形成理性的信息處理框架,以減輕服務失敗帶來的負面影響。
5.組織腐敗問題。Beugré(2010)提出了抵制組織腐敗的道義公平模型,指出組織中腐敗的系統(tǒng)會社會化新進入成員的行為,而在這一過程中新成員的道義原則將起到重要的作用。堅持強道義原則的新員工將產生抵制腐敗的行動,并在抵制失敗后選擇離開組織;而持弱道義原則的新員工將被腐敗組織同化。Beugre指出抵制組織腐敗的道義公平模型為解決組織腐敗問題提供了思路(如,是否可以通過新進入的員工改善組織腐敗環(huán)境?),同時也為研究腐敗組織中新員工的離職行為提供了新的方向(如,受道義影響什么樣的員工更傾向于離職?在什么樣的情況下選擇離職?),但是Beugre提出的模型仍有待通過實證研究進行檢驗。
除此以外,也存在一些文獻討論了道義公平與組織公民行為、社會交際能力、社會認同之間的正向關系,但由于研究的嚴謹性有待商榷,在此僅供參考。
道義公平的提出是人們探究追求公平驅動要素的重大進步,是對早期公平動機理論的重要補充和完善。通過對道義公平的研究,人們更深入的了解到追求公平行為的本質,揭示出內化的道德美德在實現(xiàn)公平過程中發(fā)揮的重要作用?;趯Φ懒x公平的跨學科研究,人們更清晰的認知到道義公平實現(xiàn)的機制,使得這一理論日趨成熟。同時,道義公平也為諸多組織行為、企業(yè)管理等問題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視角。面對道義公平的理論的逐漸豐富,仍有大量的疑問與假設有待進一步研究與驗證,可圍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
第一,道義公平實現(xiàn)機制的明確。雖然基于神經科學的跨學科研究為解釋道義公平的實現(xiàn)機制提供了思路,使得人們更加清晰地認知道義公平的作用過程,但是導致個體間道義公平差異的機制仍有待明確(Cropanzano等,2016)。一方面,有理論支持結合神經科學的后期研究將為這些差異提供解釋(Kiehl,2006;Baron-Cohen,2012);另一方面,更多的跨
學科研究將通過領先的技術手段進一步明確道義公平認知和情感過程中的決策策略,如腦電圖學(Knyazev和Slobodskaya,2003;Jacobs等,2006)。道義公平的實現(xiàn)機制與哲學中有關道德判斷的機制有著極其相似的理論發(fā)展歷程和爭議點,可以推論對道義公平實現(xiàn)機制的研究將有助于相關哲學命題的明確,是一項長期的、甚至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任務。
第二,有關公平動機理論體系的整合。當前對道義公平的研究僅提出了人們追求公平動機在道德義務層面的解釋,但仍然缺乏與早期工具模型和人際關系模型的聯(lián)系與整合。不可否認對于公平動機的解釋是一個復雜的問題,其中既牽涉利益因素,也包括對倫理價值的遵循。在未來,需要歸納三個動機模型的適用情境與理論邊界,構建更加完善的公平動機理論體系,而借鑒倫理學的有關思想或可為這一問題的解決提供方向。
第三,道義公平構成維度與測量的研究。目前對于道義公平構成維度的劃分研究以及測量工具開發(fā)單一,同時僅在個別研究中檢驗了道義公平量表(Beugré,2012)的跨文化適用性。因此,仍有必要通過更多的研究對道義公平的構成維度進行探討,以得出更令人信服的結論。另一方面,雖然道義公平的測量工具已經得到初步開發(fā),但是其適用性仍需更加嚴謹?shù)臋z驗。道義公平的構成維度與測量工具研究是道義公平影響因素和效應等深入研究的基礎,因此仍是未來的重要研究方向。
第四,道義公平的影響因素與影響效應研究。當前有關道義公平影響因素與影響效應的研究仍非常有限。隨著道義公平理論的不斷完善以及學者們認可度的不斷提高,針對道義公平前因與結果的研究成為未來研究的方向。出于道德義務與利益、關系動機存在較大差異,研究人員開始驗證組織公民行為、組織承諾、反生產行為、職場侵犯等組織行為與道義公平的關系(Cropanzano等,2003;Beugré,2012)。這在豐富道義公平理論的同時,也將進一步完善對相關組織行為學現(xiàn)象的理解,進而可以為將道義公平理論成果轉化為管理實踐策略提供理論支持。
第五,基于道義公平視角的企業(yè)管理問題研究。作為公平理論發(fā)展中的一次重大突破,道義公平的研究強調了道德美德的重要作用,這是對于商業(yè)倫理和工作場所員工行為研究的全新視角,具有重要的實踐意義。當前已有少量的管理實踐問題研究引入了這一理論(Rupp等,2006,2013;Erdogan,2015)。未來針對工作環(huán)境的研究中應更多的注重倫理框架和道德價值觀(Cropanzano等,2003),這將為解釋企業(yè)中的管理實踐問題以及制定解決方案提供不同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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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Literature Review of Deontic Justice and Prospects
Ren Wei, Wang Yinan
(School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 Economics, Guangzhou 510320, China)
In early research, scholars suggest that people care about justice because of their demands for self-interests and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and thereby propose instrumental model and interpersonal model.However, recent research points out that people value justice owing to their moral obligation and contend that the purpose of pursuing justice is for its own sake.This motivation is deontic justice.Putting forward the deontic justice enriches the cognition of equity motivation for half a century.The theory provides a more reasonable perspective to explain behavior that people pursue justice which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equity theory.This paper reviews theoretical development, dimensions, measurement,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outcomes of deontic justice, and points out directions in future research by combining trends and limitations of current deontic justice studies.
deontic justice;equity theory;motivation;morality
F270
A
1001-4950(2016)12-0103-10
2016-06-20
廣東省自然科學基金項目(2016A030310296);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十二五”規(guī)劃青年項目(GD1 5YGL06)
任 ?。?963—),男,廣東財經大學工商管理學院教授,經濟學博士,碩士生導師;
王一楠(1992—),男,廣東財經大學工商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通訊作者)。
(責任編輯:子 文)
10.16538/j.cnki.fem.2016.1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