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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理副政委

      2016-12-20 22:10:23沈國慶
      北方文學·下旬 2016年9期
      關(guān)鍵詞:艦長水兵政委

      沈國慶

      我艦靠泊琛航島,執(zhí)行又一次西沙群島戰(zhàn)備巡邏值班任務(wù)。星期六下午,艦艇雷打不動的黨團活動。

      夏日午時炯烈的陽光,烘烤著甲板和水泥碼頭。

      “嚁!嚁!嚁——”一陣哨子聲和命令聲傳來,“全艦注意了,全艦注意了——下午黨團活動,各部門除值班同事外,大家?guī)闲〉首?,到碼頭集合,黨支部和團支部各自帶好部隊,開始黨團組織活動。”艦上連通各艙室的高音喇叭響起。

      “大家聽我口令:成三列橫隊——向右看齊——向前看——今天我們團支部活動,目標——前面300公尺椰子樹下開闊地——稍息,立正。聽口令——向右轉(zhuǎn)——起步走——”我神氣活現(xiàn)地指揮著部隊。

      一串串熟悉的口令下達,一個個整齊劃一的隊列動作,一式的上白下藍的水兵服,一式的頭戴無檐的水兵帽,帽沿上一行黑底金字在驕陽下閃著金光——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隨著轉(zhuǎn)身,隨著邁步,隨著每一句口令起伏,看每人手提小凳子隨著前進步伐前后擺動,看每人的水兵帽金錨飄帶,隨風飄動。看軍人一切行動聽指揮,有令則行,有禁則止。只聽見“嚓,嚓,嚓——”整齊劃一鴉雀無聲訓練有素的動作聲。

      望著這行進中三列水兵戰(zhàn)友,有胡子拉渣的老兵,有軍齡比我長許多的班長,也有新上艦的新兵蛋子。13人:56人,黨團員人數(shù)比例。我們部隊軍人追求進步,一年團,二年黨,三年四個兜(提干),部隊是個鍛煉人的大熔爐,黨指揮槍,軍人非黨即團,若是非黨非團者,我們或者寫好申請書,或者正在考慮寫申請書,入黨提干是我們的奮斗目標,那年我當?shù)谌瓯?。海軍艦艇兵強調(diào)技術(shù)至上,到部隊首先大浪淘沙般新兵訓練,淘汰一些人作退兵,然后經(jīng)過體能考核、文化程度挑選,許多人分流到岸勤軍港碼頭、倉庫、后勤保障成為海軍旱鴨子。

      “小沈,你口令很到位,你帶的兵比我多???”我身旁,不知何時并行著笑瞇瞇的艦長,有點詫異,有點尷尬?!班蓿為L好!”我下意識地一吐舌頭。不是嗎?隨艦長跟來稀稀拉拉十一個人,就是艦長所在黨支部黨員,人數(shù)當然比不上兵強馬壯的團支部。

      此刻,我代表副政委,平地起官連升三級,緣起頗具喜劇味的四次談話,說來話長。

      頭一次找我談話的是文書。那年專業(yè)技術(shù)學習一年后,由于1979年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打響,中越交界北部灣、西沙群島前線艦艇部隊急需技術(shù)兵,我們立即分配上艦,正逢春節(jié),三亞海軍基地水兵俱樂部開放,各種球類活動,器械活動,書法活動目不暇接。我參加了毛筆書法,隨手草書了毛澤東體“江山如此多嬌”幾個字,一位軍官當場獎勵筆記本,再三打聽我的單位和興趣愛好。機靈的文書看我字寫得好,又熱心團組織的各項活動,覺得是個可塑造的人,經(jīng)過一段時間晚飯散步考察后,慎重地將團支部宣傳委員苦差使交給我,艦上二塊顯目的最大黑板成了我涂涂畫畫的自留地,為積極配合基地大隊部,艦上各項考核達標,黨團組織,時事訊息,我絞盡腦汁,抓耳撓腮,課余飯后成為我耕耘的必修課,一旁的文書偷著樂。

      第二次找我談話的是穿水兵服的新任槍炮部門長。我艦提干即為副連級,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談話和考察,臨調(diào)走前他慎重地將團支部組織委員的權(quán)利交給我,二大本外形象艦艇航海日志的活頁式厚厚的紅皮薄子,封皮上一本寫著“錦州號團支部花名冊暨團員繳費記錄”,另一本寫著“錦州號共青團支部活動大事記”和若干宣傳資料,還有三套理發(fā)工具和一架暗紅色掉漆的手風琴,還有一把拉不準調(diào)門的二胡樂器,說是軍人俱樂部用品。據(jù)老兵介紹,這是沿襲蘇聯(lián)老大哥艦艇部隊的光榮傳統(tǒng),最能體現(xiàn)海軍艦艇部隊優(yōu)越性兼具浪漫性的世界軍種。

      我呢,早就寫好了入黨申請書,表現(xiàn)積極主動,事事處處起模范帶頭作用。我和新分配上艦畢業(yè)于大連海校的副艦長天天打羽毛球,被副艦長抓差使,星期二、四、六早晨帶全艦官兵做廣播操喊口令。

      記得去年底基地進行專業(yè)基本技術(shù)業(yè)務(wù)競賽,經(jīng)過一系列過關(guān)斬將幾處考核,幸運地獲得個人組第一名,我覺得不稀奇,記得頭年剛上艦,我和業(yè)務(wù)技能拔尖的全艦頭一個入黨的班長合作得了小組第一名。用基地業(yè)務(wù)監(jiān)考官,大隊部(團)水中武器專業(yè)業(yè)務(wù)長的話說:“小沈理論考核倒背如流,實際操作考核步驟到位,戰(zhàn)斗判斷準確迅速?!辈铧c把人夸成一朵花,我聽后嘿嘿一笑當作老兵講勵志故事、心靈雞湯,你隨便拉個沙角兵都能得個大獎。

      “小沈,你的獎品!”眉開眼笑的部門長遞給我三樣獎品:一支刻字的鋼筆,一塊印字的枕頭毛巾,一本學習筆記本。有一個共同點,都刻著和印著大紅色的榆林基地專業(yè)比武優(yōu)勝獎的字樣,聽說還有一張大紅喜報,由基地政治部郵寄到浙江家鄉(xiāng)報喜去了?!斑@次基地比武優(yōu)勝獎,我們大隊(團)六條艦就你一個,如果南海艦隊比武,我想推薦你去試試?”一次在大隊部(團)偶遇業(yè)務(wù)長,既有鼓勵又滿含期望征詢我的意見。

      “小沈,你到艦長室去,艦長找你有事?!笔俏臅牡穆曇簦谌握勗捙為L要我任水雷班長,有二個因素,一個是老班長暫調(diào)炊事班,另一個可能是專業(yè)技能比武,那時我沒想這么復雜,被領(lǐng)導信任總是讓人高興的。

      無巧不成書,這一次,赴西沙群島戰(zhàn)備巡邏值班正在緊張籌備:先是艦艇在船塢檢修機電、雷達聲納線路,然后是主炮火箭炮校正維護保養(yǎng),最后是艦艇加裝油水充電和彈藥補充,我們每天除銹上油漆,忙得一身油污,實足成了一個船廠維修工。

      “副政委要探親”,這是一個意外消息,因家中突發(fā)急事需火速處置,因為西沙戰(zhàn)備緊張已二年沒探親的副政委,那時規(guī)定副營級干部家屬不能隨軍,所以探親獲大隊部特批。第四次找我談話的竟然是副政委,要我代理艦上團支部書記工作,臨行前囑咐我遇突發(fā)狀況可請示政委艦長幾個部門長商討。

      湊巧的是,政委被宣布免職,消息如晴天霹靂一樣,離艦前政委一掃和藹可親模樣,耷拉著臉和我告別,一位知情老兵說是家屬超生第三胎,嚴重影響部隊計劃生育政策,連降三級,將到大隊部任副連職小干事。老政委可能提前轉(zhuǎn)業(yè),我們聽了心里實在不是滋味,也說不出更多來寬慰老政委的話,只能在心中默默祝愿他一路走好。

      我代理團支部書記代理副政委,艦長、政委、部門長總有一些工作要商量。艦長室、政委室我成了???,連一些過去嚴禁的雷達房、報務(wù)室、聲納室都留下我聯(lián)系工作的足跡。想想我在艦上用了二次半的權(quán)力。

      第一次,我艦靠泊西沙群島永興島,團支部活動,我一人身兼三職,主持各部門團小組工作進展,新團員考察發(fā)展對象,按黨支部工作部署布置西沙戰(zhàn)備巡邏新任務(wù)。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全艦拖欠一年余的團費終于全部繳清,還收到5個新上艦戰(zhàn)友的入團申請書。

      第二次團支部活動,歷時數(shù)月西沙巡航值班總結(jié)評比會。破例給同年上艦的同張戰(zhàn)友,已服役四年,評上一次難得的嘉獎,以待復員檔案上有點榮譽,回家工作找好一點,此君以城里人自居,平時訓練中吊兒郎當,緣起同鄉(xiāng)老兵黨員班長為他求情,說是幾年到西沙群島沒有功勞也有疲勞,沒有疲勞也有苦勞。為示公正,我把嘉獎名單上自己的名字劃掉,這是全艦推薦名單,獲得一致通過。

      還有一次,一位新上艦的海南島新兵向我反映家中遭難,遇洪水。在干部艙里我正在和代理政委想對策,一封縣委宣傳部的加急電報出現(xiàn)在我手上:“父病危,希速歸!”幾天后,在浙江大學地質(zhì)系工作的表哥以地質(zhì)考察理由,表面上看望我,背著我向艦長政委反映情況,沒想到,我這個老兵的家庭困難竟然超過海南島新兵,從西沙歸來,我結(jié)束代理副政委的同時,也結(jié)束了我的軍旅生涯,艦長政委,大隊(團)政委都專門找我談話,中心一句話:是金子,到哪里都會發(fā)光的。

      (作者單位:慈溪市新華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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