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一潔
弱有弱的美,但要看放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里,一個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姑娘,肩不能擔(dān)手不能提,如果在生活艱難的家境里,越是靜如嬌花照水,動如弱柳扶風(fēng),越是無用,越是可憐。只有生在好的家庭,或是嫁得好,有所依仗,有人心疼,這種弱才顯得出美來。牽牛之類的藤蔓植物也一樣,無所依傍的時候,要么就自己纏著自己,胡亂長成一團,要么就繞著幾棵小草灌木打轉(zhuǎn),大家都很弱,纏來纏去,越發(fā)顯得狼狽可憐來。
院子里花壇上種了幾株牽牛,長起來開始抽蔓了,一開始沒人理會,一株從花壇漫到地上,到處觸碰皆無所依,一株扭上了一棵鳳仙,都難收難管的樣子。一天傍晚,收了工的爸爸在院子里坐,終于看不下去了,去找了兩根接豆角的竿子,一般是在山上選剛長起來的小雜樹,拇指粗細,挑直長光滑的砍回來,這種竿子我們的土話叫“站”,或許叫“棧”也不可知,讓藤蔓的作物在上面站著,或是作為它們的客棧,說起來這兩種寫法都算妥當。
竿子插好后小心地把那些蔓條引上去,沒過兩天,最高的蔓條已經(jīng)長過了竿子伸到空中去了,風(fēng)大一點,在空中搖晃掙扎,不能自持的樣子。我想干脆給它們搭個架子吧,搭架子也簡單,就是在兩竿牽牛中間再架一根橫竿,把那些漫出來的枝條引上去,兩株牽牛有了架子后由兩條線變成了一個面,伸展利索,變得十分有美感。
接下來就是閑時候來看花了,牽?;ㄒ步谐?,這個名字是很符合的,看牽?;ㄒ迷?,夏天天亮得早,人還沒起來,花已經(jīng)開好了,一朵接一朵,花瓣很薄,有一株紫的的,一株則是暗紅色,都有一點金屬的顏色,脈脈的又不乏瑩潤,墻角一只桶里還有一株粉紫色重瓣牽牛,是爸爸最鐘愛的一株,他認為重瓣的好看,我則剛好跟他相反,真是各花入各眼。這樣一個個小喇叭,朝天而奏幾個小時之后,又接二連三的收了,扭成細細的一條,一朵花的一生就謝幕了。
一味的說牽?;ㄈ跻膊粚?,別看他枝枝蔓蔓楚楚可憐,但它又是實實在在的潑辣貨,不用澆水施肥,碎石堆上也見它牽牽絆絆地發(fā)成一堆,我們院門外的路口上,立著一根通訊的電線桿,斜拉著固定桿子的金屬粗繩,媽灑了一把牽?;ǚN在下頭,這一叢牽牛便氣勢磅礴地沿著繩子朝空中進發(fā)了,開花時,雖然每天看花時這一朵已經(jīng)不是昨天的那一朵,但是朝朝有花,一架子花從空中肆意揮灑,惹人駐足。
與朝顏相對應(yīng)的是夕顏,據(jù)說是葫蘆花的別稱,一個早上開放,中午太陽大已經(jīng)收了,一個晚上開花,早上退場,正是“朝顏不知月色,夕顏不愛晨光”,各有各的一段風(fēng)流,各有各的傷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