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之戀

夏江川

初夏的夜晚，我在蘇中老家的小河邊散步，身邊飛過一只只流螢，那閃爍的微光讓我沉浸在無盡的追思之中。

遙想那年，我二十多歲從藏北回蘇中老家休假，經(jīng)人介紹相識了一位姑娘。因為在藏工作，受高原陽光照射和風(fēng)吹雪打，年輕的我身材單薄，黝黑的臉頰濡染了特有的高原紅，而我相處的對象身材高挑，穿著碎花連衣裙，長發(fā)披肩，瓜子型的臉兒，洋溢著一種少女的清純。面對她的美麗，我頓感相形見絀而自卑。

我們由陌生到相識進而到相知，我和她的情愫漸漸深入。她好奇地問我西藏的情況，我告訴她：“藏北的天空藍得出奇，有皚皚的雪峰和遼闊的草原，草原上盛開著五彩繽紛的格?；?；尤其是牧民的純樸、善良，加上帶有奶腥味的酥油茶，給進藏工作的外地人陡增了一種特有的誘惑?！迸滤龑Σ貐^(qū)的生活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接著，我又把在藏北居住的是土坯屋，牛糞取暖做飯，常年吃不到蔬菜等情況和她如實說了。還告訴她：“進入冬季，土坯屋特別寒冷，床邊都是薄冰，吃的是凍得像石頭一樣硬的饅頭?！边€沒等我說完，她的臉上竟有兩行淚水流了下來，她轉(zhuǎn)過身去抹去淚水，過了一會兒才轉(zhuǎn)過身來挨近我，對我說：“你在西藏真不容易，答應(yīng)我好好保重自己，快樂地生活，無論怎樣我都會等你回來結(jié)婚?！?/p>

此后，她連續(xù)趕了幾個夜晚，給我織好一件白色高領(lǐng)毛衣。

不久，我假期已結(jié)束。那天吃過晚飯，我倆懷著離別時的惆悵心情，漫步在鄉(xiāng)間小道。那夜，皓月當(dāng)空，大地沉浸在溫柔的月光之下，天空繁星閃爍，田野里蛙聲一片。夜風(fēng)拂面沁脾清涼。我們相擁地看著田野和樹叢里，螢火蟲在閃閃飛舞，陶醉在寧靜、美麗的夜色里。倏忽間，她用雙手捕捉了一只螢火蟲，喊道：“你瞧，它美得像做夢一樣?！蔽乙膊蹲搅艘恢晃灮鹣x放進她的手中，她屏息捧著那兩只螢火蟲，螢火蟲尾部發(fā)出一閃一閃的微光。良久，我們才把兩只螢火蟲小心翼翼地放回草葉上。

我回到藏區(qū)工作。就在我惦念著和她重逢的日子里，我收到家里一封來信，說她在回鄉(xiāng)參加爺爺?shù)脑岫Y時，被一輛倒車的拖拉機撞到橋下，傷重溺水而亡。接到噩耗，我抓著那封來信，淚如泉涌。

轉(zhuǎn)眼三十多年過去了，我常常追憶和她捕捉螢火蟲的迷人夜晚，夢見我倆變成兩只一閃一閃的螢火蟲，在月光下的田野里朝著那明凈的繁星飛去。

（摘自《江海晚報》2016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