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康耀仁
夏圭《雪后觀景圖》探究—兼談夏圭與范寬、李唐、孫君澤的承續(xù)關系
Exploring Xia Gui’s View after Snowfall—Also on Inheritance Relationships between Xia Gui and Fan Kuan, Li Tang, and Sun Junze
文 康耀仁
[圖1]《雪后觀景圖》 94cm×44cm 絹本 榕溪園藏
《雪后觀景圖》來自日本,絹本,尺幅為94cm×44cm,其前景丘壑跌宕,寒林錯雜,房舍掩映其間,兩位高士臨窗對坐,一人正對前方,一人側轉回頭,形態(tài)各異,卻同時眺望右側窗外雪景,與棧橋上拾柴而歸的書童遙相呼應。房舍后景,峰巒高聳疊嶂,飛瀑懸空峭壁,畫面靜寂而幽深,在這荒寒禪境間,三個人物無疑注入了生機(圖1)。
《雪后觀景圖》外裝雙重木盒,可知曾被識者深藏數(shù)代,其內盒蓋墨書:豎物雪后遠望,馬逵筆。盒內附有狩野榮信(1755—1828)兩張英文鑒定書,開具時間均在1821年7月,大意為:《雪后觀景圖》,Batatsu作,南宋,12世紀晚期。狩野榮信是日本江戶時代的畫家、鑒定家,其鑒藏的早期作品,如今大多庋藏于日本各大博物館。
從圖式進行分析,《雪后觀景圖》具備三個特點:
其一,主峰高聳中置,近景、中景和遠景三景具備,其前后、上下關系平實飽滿,幾無云霧虛景。
其二,右下留白作冰河狀,重心偏于左下近景。
其三,近景林木凸顯兩株寒林,配以雜樹、墨竹,主樹高及中景半山腰。
三景具備、主峰高聳的中置圖式,是北宋山水的基本格局,范寬的《溪山行旅圖》和李唐的《萬壑松風圖》((圖2)臺北故宮博物院藏)都是這類圖式的代表作:其林木(或房舍)低矮,成片地依附于山體,畫面氣象雄峻巍然。
李唐歷經(jīng)兩宋畫院,是兩宋山水畫承前啟后的關鍵畫家,他的另一件重要作品《秋林飛瀑圖》,今存臺北故宮博物院,原先掛名范寬,現(xiàn)已物歸原主[1],雖然技法和理念延續(xù)以往習慣,但主峰稍偏,畫面呈現(xiàn)左下右上的對角呼應(圖3),與《萬壑松風圖》一樣,林木依舊成片,但較之11世紀的低矮狀態(tài),已悄然拉高?!度f壑松風圖》畫于宣和甲辰(1124年),三年后北宋滅亡,推測《秋林飛瀑圖》或在南宋初期完成??梢娎钐粕剿闹鞣澹?2世紀前期的中置逐漸靠邊,近景重心也偏移至對應的邊角,直至其門人蕭照在《山腰樓觀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展現(xiàn)上主峰下近景同時偏邊的圖式(圖4)。
[圖2]《萬壑松風圖》 李 唐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3] 《秋林飛瀑圖》 李 唐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4]《山腰樓觀圖》 蕭 照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5]《寒林樓觀圖》 宋 人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或因身處江南,圖式的改變,帶動技法改變,因此,晚年的李唐,皴少染多。13世紀之后,馬遠、夏圭將李唐的圖式和技法發(fā)揮到了極致,強化前景,忽略中景,淡化遠景,從而形成了表現(xiàn)云霧蒸騰的江南山水景象的邊角審美格局。
在圖式轉變過程中,前景的林木也悄然變化,由成片銳減為象征性的幾株,且高度也相應地拉高,如有房舍也隨之變大。在12世紀晚期,林木基本高達畫幅一半上下,如馬遠的《踏歌圖》(故宮博物院藏)、《松壽圖》(遼寧省博物館藏)和宋人《寒林樓觀圖》(圖5,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同期的小品,或因篇幅較小,需要強化林木,大多略高于立軸:
1.主樹幾乎與遠山等齊。如夏圭的《觀瀑圖》(圖6,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山莊暮雪圖》(圖9,私藏);
2.主樹高過遠山。如馬遠《齊已傳經(jīng)圖》(圖7,榕溪園藏),宋人《荷亭消夏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通過這些分析,結合前面歸納的《雪后觀景圖》的三個特點,可以推斷其創(chuàng)作年限,不會晚于12世紀晚期,由此可知狩野的判斷大致無誤。
判斷作品的時代特征,圖式、繪畫理念固然重要,但若推及作者,則不能不重視技法環(huán)節(jié)。
山水畫發(fā)展到北宋,技法近乎完備,甚至登峰造極,如李成筆墨溫潤古逸,煙林清曠;郭熙山石狀如卷云,境界雄闊飄渺;王詵筆法尖俏爽利,水墨清潤……凡此種種,均為后世畫家夢寐以求??梢哉f,后世山水畫的發(fā)展和變化,幾乎難于離開北宋時期精湛技藝的滋養(yǎng)。
1.林木寒枝顯示夏圭特征且與范寬雪景山水相關
《雪后觀景圖》的寒枝茂密平實,淡化前后虛實關系,其用筆禿鋒逆入,線條短促,蒼勁而粗厚,顯示清晰的范寬樣式,從《雪景寒林圖》和《雪山蕭寺圖》等雪景山水即可得到佐證。
《雪景寒林圖》曾經(jīng)安儀周、梁清標等遞藏,后入清宮,八國聯(lián)軍攻占北京時流散,今藏天津博物館。謝稚柳認定是范寬真筆,理由是:“雖與《溪山行旅圖》取景不同,面貌遂別,而它的氣格習性,是初無二致的?!保▓D8)[2]對比原大圖片,略去兩者外貌,皴法確實一致。而《雪山蕭寺圖》,早在明代王鐸便鑒定為范寬之作,后入藏清宮,編著于《石渠寶笈三編》,現(xiàn)存臺北故宮博物院,徐邦達在《重定故宮書畫目》注明“可能真跡”。從目前的認知看,即使非真跡,但作為范寬風貌的北宋高水準山水應無異議。
夏圭的《山莊暮雪圖》(圖10、私藏)和《雪景待渡圖》(美國大都會美術館藏)是早期師摹范寬的名作,手法大致類似,只是用筆較為扎實嚴謹。
[圖6] 夏圭《觀瀑圖》的主樹高幾乎與遠山平齊,臺北故宮藏
[圖7] 馬遠的早期作品《齊已傳經(jīng)圖》的主樹高過遠山,榕溪園藏
[圖8]《雪景寒林圖》 范 寬 天津博物館藏
[圖9]《雪后觀景圖》(右)與夏圭《洞庭秋月圖》(左),美國佛瑞爾美術館藏)的林木主干的表現(xiàn)方法有頗多相似之處。
[圖10]《山莊暮雪圖》 夏 圭 私藏
《雪后觀景圖》左側的夾葉樹,主干形態(tài)轉折相間,筆墨連勾帶染,也頗有夏圭成熟的林木特征(圖9)。
因此,《雪后觀景圖》的林木寒林的技法形態(tài),與夏圭的前期和后期的作品都有關聯(lián),并透露著師承范寬雪景山水的種種信息。
南宋時期,師承范寬的畫家極少,王洪也是其中之一,文獻說他“紹興中習范寬山水”[3],至今尚有《瀟湘八景圖》傳世,截取其寒林元素,與范寬《雪山樓閣圖》(美國波士頓美術館藏)和本作《雪后觀景圖》作一比對,顯現(xiàn)出范寬流派的共同特征(圖11)。這個例證,不但證實《雪后觀景圖》仍然與范寬雪景山水相關,還間接說明南宋的王洪與《雪后觀景圖》的作者,年代大致相近。
從圖像得知,李唐的山水也得自范寬的滋養(yǎng),謝稚柳也曾表示:“許多跡象表明,他的《萬壑松風圖》顯示著與范寬的關系?!盵4]
2.斧劈皴與夏圭完全一致并顯示師承李唐的跡象
為了表現(xiàn)峻峭凌厲的山勢和蒼潤的石質,《雪后觀景圖》以禿筆枯墨完成丘壑形態(tài)和斧劈皴,陰面淡墨稍染,濃墨點苔,這些表現(xiàn)與《萬壑松風圖》《濠梁秋水圖》等李唐作品關聯(lián)緊密,顯示清晰的傳承脈絡(圖12)。
在南宋畫壇中,夏圭是深受李唐影響的畫家之一,至今發(fā)現(xiàn)其數(shù)件作品傳遞李唐信息:
[圖11] 寒林比對:左起《雪后觀景圖》、王洪的《瀟湘八景圖》(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藝術博物館藏)、范寬《雪山樓閣圖》(美國波士頓美術館藏)。
[圖12]《雪后觀景圖》的斧劈皴,顯示師承李唐《萬壑松風圖》(右)和《 濠梁秋水圖》(左)的跡象。
臺北故宮博物院的《溪山清遠圖》,不僅具備夏圭早期的短線皴和晚期的拖泥帶水皴,還有一眼可知的源自李唐的斧劈皴,其技法齊全,圖式三景俱備,呈現(xiàn)承先啟后的風格特征,或作于12世紀晚期至13世紀初期。
同院收藏的《山水軸》,林木顯露夏圭晚年特征,但山體皴法,卻同樣留存師承李唐和范寬的痕跡,可知詩塘王鐸所題“師范寬李唐”不謬。除此,其偏側圖式與李唐的門人蕭照的《山腰樓觀圖》無異(圖13),根據(jù)這些特征,判斷為12世紀晚期所作。
在山水畫的諸多技法中,皴法顯然是重中之重。將上述兩件夏圭名作與《雪后觀景圖》進行比對,發(fā)現(xiàn)三者的斧劈皴竟然完全逼俏(圖14),更重要的是,都具備共同的特點:簡略率意改裝了李唐豐富扎實的斧劈皴法。
3.流泉的處理方法與夏圭一致并來自李唐及北宋諸家
《雪后觀景圖》的右側疊嶂,皴染溝壑兩側,反襯細長流泉,其間略勾細線,使之具有流動感,水口和湖面交接處,橫亙巨石,呈現(xiàn)“水際作突兀大石”的范寬樣式[5]。夏圭的《山水軸》也有相似的表現(xiàn),但這個方法并非夏圭獨創(chuàng),而是北宋時期的慣用手法,李成《晴巒蕭寺圖》、關仝《秋山晚翠圖》、范寬《溪山行旅圖》 都是典范。南北宋交匯時期,李唐的《萬壑松風圖》和蕭照的《山腰樓觀圖》,也都基本不變(圖15),但13世紀之后,則變?yōu)橹苯釉趦蓚葧炄荆鄙賰劝嫉臏羡中螒B(tài),仿佛有懸空之感。
因此,《雪后觀景圖》在山石皴法、流泉、林木等重要元素的技法表現(xiàn),不但與夏圭的相關名作完全一致,還流露出兩方面的師承信息:一方面是李唐山水,另一方面是范寬雪景山水。
1.孫君澤山水呈現(xiàn)《雪后觀景圖》圖式
《雪后觀景圖》的圖式以及房舍、林木、山石的相互掩映關系,居然在孫君澤的多件作品出現(xiàn),茲列如下:
《樓閣山水》對屏(圖16),日本嘉靜堂藏,署款“孫君澤”,普遍被看作孫君澤作品的標準件。細察對屏的繪畫元素,馬遠符號隨處可見,尤其是大斧劈皴,逼俏亂真。
[圖13]《山水軸》 夏 圭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14]《雪后觀景圖》與夏圭《溪山清遠圖》(右)《山水軸》(左)的斧劈皴及點苔完全一致,全然師承李唐。
[圖15] 相似的流泉技法,左起:蕭照的《山腰樓觀圖》、李唐的《萬壑松風圖》、《雪后觀景圖》、夏圭《山水軸》。
另一件署款作品《雪景山水》,附有狩野父子的鑒定書[6],曾藏于蒲松寺,后轉至荻原安之助(1900—1970),今藏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圖17)。此作以帶水的馬遠式大斧劈為主,參入不規(guī)則的短線皴。
所謂短線皴,即線條硬直短促,錯雜交叉,能展現(xiàn)奇峭方硬的山石質感。夏圭早期名作《雪堂客話圖》即采用此法(圖18),中期的《溪山清遠圖》也偶爾參用,而徐邦達認定可能是范寬真跡的《雪山蕭寺圖》,居然全是這類皴法。
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的《雪景圖》,原定宋畫,其圖式和技法,與傳為夏圭的《望梅》(圖19)以及前述的多件孫君澤作品,頗有相似之處,班宗華對此問題已作專門論述[7]。
以上孫君澤作品,全是邊角圖式,很明顯得益于夏圭作品的啟示(圖18),與《雪后觀景圖》的中置圖式和三景齊備不同的是,這些圖式缺失清晰的中景,顯示13世紀之后的時代特征。
2.《雪后觀景圖》與夏圭、馬遠、孫君澤相關的繪畫元素
《雪后觀景圖》以多線并行勾畫房舍結構,屋面空白不著一墨,門窗飾以粗線的繁密格子,看似規(guī)整,實則大小間隔有別,顯示不用界尺的手繪效果。孫君澤的《雪景山水》《雪景圖》和《望梅圖》的處理方法大致如此,但其另一類作品的屋頂則鋪滿線條,其方法來自馬遠。
[圖16]《樓閣山水》對屏,日本嘉靜堂藏。
[圖17] 孫君澤《雪景山水》,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藏。
[圖18] 夏圭《雪堂客話圖》,故宮博物院藏。
[圖19] 臺北“故宮博物院”的《雪景圖》和《望梅》
[圖20] 夏圭《雪景山水》中房舍人物的經(jīng)營布置來自《雪后觀景圖》。
《雪后觀景圖》窗口的二人形態(tài),也在孫君澤的《雪景山水》出現(xiàn)(圖20),當然,相同的人物形態(tài)或圖式,可能折射出畫家重復的審美習慣,也可能顯示傳承者的跟風延續(xù)。
分析夏圭的竹葉畫法,晚年作品側鋒闊葉,雖有重疊,但少有交叉,結構趨于簡約,《松崖客話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等作品大多如此;而早期作品《雪堂客話圖》略分濃淡,重疊交叉,故竹葉多向,與《雪后觀景圖》的墨竹接近,只是相對于前者的短促側鋒,此作形態(tài)稍長。目前看來,孫君澤基本取向早期(圖21),馬遠偶爾采用這類技法畫竹,但墨色變化較大,且大多以雙勾為主。
夏圭《雪堂客話圖》《西湖柳艇圖》的柳條采用中鋒長線,轉折剛柔并用,收筆空中出鋒,表現(xiàn)出垂條迎風的飄動感,孫君澤《雪景山水》的柳條表現(xiàn)與之如出一轍(圖22)。馬遠的《山徑春行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雖然線條相近,但結構稀疏,且加入重墨苔點(圖23),孫君澤幾乎不用這類表現(xiàn)。
通過以上各種元素的比較,大致可知:
1.孫君澤的邊角構圖趨向于夏圭圖式,諸多技法接近馬、夏,且?guī)卓蓙y真,但其最重要的山石皴法,則是完全取法于馬遠的大斧劈,與夏圭的小斧劈完全不同。
2.現(xiàn)存的孫君澤山水,沒有師承李唐、范寬的跡象,相關文獻也不見類似的師承記載,之所以如此,或源于元代的審美風尚,《圖繪寶鑒》所錄的山水畫家,師承分為兩大主流,一是馬遠、夏圭,一是李成、郭熙,師承范寬卻僅有曾瑞卿一人。但是,夏圭卻上師范寬、李唐,下啟孫君澤,承續(xù)關聯(lián)清晰明確。夏圭與孫君澤相似乃至亂真的圖式和元素,恰恰證明兩者的從屬關系,何況這個關系早已載入文獻。
因此,《雪后觀景圖》的小斧劈皴特征,以及承續(xù)范寬、李唐的跡象,完全可以排除孫君澤繪制的可能。
綜合以上兩個章節(jié)的分析,《雪后觀景圖》的歸屬問題,便有了清晰的判斷思路:
[圖21]《雪后觀景圖》(左上)、夏圭的《雪堂客話圖》(左下)和 《松崖客話圖》(下)、孫君澤的《雪景山水》(右上)和《山水樓閣》(右下)。
[圖22] 孫君澤《雪景山水》(左)密集的柳技法形態(tài),與夏圭的《西湖柳艇圖》(中)、《雪堂客話圖》(右)一致。
從文獻的角度,孫君澤“工山水人物,學馬遠、夏圭[8]”,夏圭“師范寬李唐[9]”,尤其是“雪景全學范寬”[10],而李唐也師承范寬,因此構成清晰的師承脈絡(圖24),在這脈絡上,具備范寬、李唐繪畫特征的,且與夏圭和孫君澤相似的作品,只能是夏圭,而不可能是孫君澤。
從圖像的角度,《雪后觀景圖》的理念、圖式、技法,不但展現(xiàn)了12世紀晚期的基本特征,其重要元素還與夏圭作品完全符合。而且,在不同程度地顯示師承李唐的圖式、皴法、泉法,以及范寬的雪景技法的跡象。而孫君澤的存世作品,與此作相似的信息也頗多,正好符合師承夏圭的文獻記載。
這雙重證據(jù),毫無疑問地將《雪后觀景圖》推至夏圭名下。
其實,在厘清范寬、李唐、夏圭、孫君澤的相互關系和師承脈絡,并且確定《雪后觀景圖》歸屬于12世紀晚期之后,即可構成縱橫坐標,根據(jù)兩者的交集點,按照正常的邏輯,即使沒有夏圭真跡作參照,《雪后觀景圖》照樣判斷為夏圭所畫。
[圖23] 馬遠《柳岸遠山圖》稀疏的柳條。
[圖24] 范寬、李唐、夏圭、孫君澤的師承脈絡。
《雪后觀景圖》師承李唐斧劈皴,但技法略顯簡率,正好符合董其昌“夏圭師李唐,更加簡率,如塑工所謂減塑者,其意欲盡去模擬蹊徑[11]”的描述?!捌湟馍猩n古而簡淡,喜用禿筆,樹葉間夾筆,樓閣不用尺界,信手畫成。突兀奇怪,氣韻尤高[12]”,明人曹昭對夏圭的這些評述,也正是對《雪后觀景圖》的最好闡釋。
有關夏圭的作品分期,過去不少人認為《雪堂客話圖》是早期作品,但《山莊暮雪圖》和 《雪景待渡圖》,前樹低矮,皴法、樹法都顯示范寬特色,尚無顯現(xiàn)我們熟悉的夏圭特征,因此,時間或更早;而《雪后觀景圖》所顯示的范寬、李唐的北宋圖式和繪畫元素,其創(chuàng)作時間應該與《山水軸》相近,或晚于《山莊暮雪圖》,卻早于邊角圖式的《雪堂客話圖》。
對于夏圭山水的藝術高度,《圖繪寶鑒》認為:“院人中畫山水,自李唐以下,無出其右者也?!庇^《雪后觀景圖》,信然。
(康耀仁/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維權鑒定委員會委員)
組稿/苗 菁 責編/劉竟艷
注 釋
[1] 楊春曉 《〈秋林飛瀑圖〉時代與作者考辨》,載《中國美術》2014,第四期,人民美術出版社。
[2] 謝稚柳《鑒余雜稿》之《范寬》認定為真跡,此文簡稱為《雪圖》,2008年1月,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
[3][8][10]夏文彥《圖繪寶鑒》卷四、卷五、卷四。
[4]《鑒余雜稿》之《范寬》,2008年1月,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
[5] 米芾《畫史》,四庫全書。
[6]《元畫全集》第四卷第一冊308頁,浙江大學出版社,2012年12月
[7] 班宗華《入山始得真面目—孫君澤〈雪景山水圖〉及一些相關作品》,《千年丹青:細讀中日藏唐宋繪畫珍品》,上海博物館編,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10月第1版。
[9] 夏圭《山水軸》王鐸題跋,作品存藏臺北“故宮博物院”。
[11]《南宋院畫錄》卷六。
[12] 曹昭《格古要論》卷上,四庫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