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寶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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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放歌(散文組章)
◎吳寶吉
聽雪與看雪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記憶中,吉林的雪大多都是在夜間飄落的。當(dāng)然,偶爾白天也會揚灑一些。但是情調(diào)與境界相對比較就遜了一籌。就好比品讀古詩中“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開”這樣絕妙的詩后,又聽到張打油在大雪紛飛中高聲吟誦:“江上一籠統(tǒng),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币粯咏腥丝扌Σ坏?。
我是喜歡晚上下雪的,那是由于有聽雪的情結(jié)。你想,在漆黑寧靜的夜里,雪花安靜地飄落。你看不清它的容貌,只能仰起臉,閉眼凝神。當(dāng)雪花帶著一絲絲涼意,落在肩膀上,落在鼻尖上的剎那,用心聆聽。心里的微微感動來得更加真切。仿佛是少女的眼淚,輕盈的,冰涼的。而且在雪花飄落的聲音里,更能感受到一點婉轉(zhuǎn)多情的呼喚。
毋庸諱言,但凡是聽雪者,心必定是寧靜的。
看雪雖然在意境上不比聽雪更叫人向往,但是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熱衷看雪玩雪的大多是一些孩童。當(dāng)人們發(fā)現(xiàn)雪花如同鵝毛一樣落下的時候。小孩子興奮的叫聲與歡呼聲就充斥了整個小區(qū)。更有聰明的孩子歡呼著奔跑著:“看!那是蒲公英的種子呀!”每每這時,我就會不自覺地想起臺灣一個作家試圖探討雪之形狀的文章??芍钡饺缃?,我也不知道雪是什么形狀,至今也還保持著對它的幻想,也許這就是永遠(yuǎn)的美吧。人也在那片無邪的歡呼中變得多情而且簡單。
不論是看雪還是聽雪,其實質(zhì)就是一個人的意境升華。我想之所以老人心靜,頑童沒有羈絆富于幻想,都源于雪花所營造的一種視覺的感受與心靈的震撼!不然盧梅坡在《雪梅》中所寫的“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梅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并作十分春”的意境也就不會如此令人向往了。
雪,有魂。
沒有雪的冬季不能稱其為冬季。雪是冬的意象,雪是冬的張揚,雪是冬的隱忍,雪是冬的歌吟,雪是冬的靈魂。
雪如尋夢的蝴蝶,漫天飛舞;雪如動感的音符,四處靈動。雪以博大的胸襟,包裹著裸露的大地,還大地一片潔凈。
“窗含西嶺千秋雪”,輕輕地打開窗戶,一種驚人的美麗使人感動得要落下眼淚,禁不住要雙手合十,禱告上蒼:我誠何福,汝又何憫。
雪落在城市,自然成了一道喜悅的風(fēng)景,人們歡呼雀躍,如雁陣般欣喜。可是,那些修飾的眼睛和浮躁的市聲,那些涂抹的紅唇和染色的頭發(fā),那些燈紅酒綠和奇裝異服,是否能夠讀懂雪的博大和樸素,是否能夠領(lǐng)悟雪純凈的語言和無私的品格?
能夠讀懂雪的人,都以雪為寄托,用相機把自己和雪融為一體,定格成永恒的記憶,希望人生如雪一樣圣潔無瑕,憧憬心靈像雪一樣纖塵不染。
雪落在記憶深處,落在童真的歲月。唯有稚嫩的童心才最有資格與雪游戲,與雪交流。
我們都曾以真誠的微笑和歡樂,把雪的純凈雕塑成想象中的房舍、村莊和童話里的人物、精靈。我們幻想把真正的雪留下來,陽光讓雪融進(jìn)了我們的記憶和美好的人生。
雪落在寧靜的夜晚,落在我們的精神家園,如一支永不熄滅的火把,點亮我們思想的路。
雪夜,該有多少點燃的蠟燭,在傾聽著天空飄灑的語言;該有多少詩人升騰著靈感的火焰,澎湃著文學(xué)的激情,吟唱“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唯美;該有多少畫家躍躍欲試地想畫出雪的豐韻神采;該有多少飄逸的琴聲用音符迎接雪的來臨;該有多少靈巧的手指彈奏落雪美妙的韻律;該有多少含苞掛蕾的迎春花藤伸出夢境之外,每一簇結(jié)開的苞蕾都在醞釀著雪天的經(jīng)歷;該有多少愛雪的人,想象著落雪的情景,喜悅?cè)缬辏睗竦男撵`,長出新綠的嫩葉;該有多少有情人,寄借每一片雪花,飄飛對愛情和人生最美好的祝福。
雪是美麗和崇高的,因為雪的干凈,因為雪的貞潔,因為雪有靈魂。
下雪之初。大地是灰黑的,樹杈是枯丑的,房屋是舊的殘的,一切都蕭索滄桑得很,一切都枯澀得如同艱苦的年代。
這種心靈的荒蕪給人一種無滋無味的枯燥。冷清的村莊更像是未被點化的仙女,如凡婦一樣平平的叫人不會產(chǎn)生任何留戀與驚喜。但是,當(dāng)飛揚的雪花像銀色的蝴蝶找到了停息港灣一樣,優(yōu)美地落在片瓦之上,樹杈之間,景象頓時為之大變。那一點點銀白更像是畫龍點睛一樣的神來之筆。在原本平常的村莊上營造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神話。
雪落在村莊,像給淡泊而寂寞的鄉(xiāng)村生活注入了新鮮的鹽粒。那溫暖的顏色和柔和的氣息,如一朵朵微笑的棉絮。
鄉(xiāng)村渴望著這樣的雪天,農(nóng)人們在雪天里佇望著來年的喜悅,然后以雪天為背景,以滴落的檐水為音樂,圍坐在火爐邊,暖一壺老酒,觸摸人間冷暖、世態(tài)炎涼。
沒有被凍結(jié)的牛鈴搖響鄉(xiāng)村的天空,被雪覆蓋的田園上,麥苗正和雪親切地呢喃耳語。農(nóng)具在雪天里醒著,在農(nóng)具質(zhì)樸而厚重的腳印后,是通向豐收的大路。
瞬間,村莊的本來面目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在大雪紛飛中有金庸小說里的俠客,頭戴斗笠,手提獵叉。對了,他有個兒子叫做楊康。還有落魄的文人,在草屋門前,伸出雙手,意味深長地望著天空,不然《望雪》的詩句:“銀花珠樹曉來看,宿醉初醒一倍寒。已似王恭披鶴氅,憑欄仍是玉欄干”的景色就不會出現(xiàn)在千古塵世了。
當(dāng)雪花如處子一樣安靜地停留在窗臺上,被點綴的高低起伏的房屋與草垛自然地勾勒出連綿的曲線就更顯得廣闊無垠。正如中華大地一樣,叫人心胸開闊。
(責(zé)任編輯徐文)
作者簡介:吳寶吉,畢業(yè)后下鄉(xiāng)插隊,后考入師范,當(dāng)教師,做編輯。現(xiàn)在《吉化報》工作。吉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石油作家協(xié)會和中國化工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散文詩集《旋轉(zhuǎn)的太陽花》、散文集《紅色本命年》和《流動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