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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泗州時期蘇軾的詩心佛緣

      2017-01-03 01:31:06董宏鈺
      學術交流 2016年12期
      關鍵詞:泗州蘇軾

      李 靜,董宏鈺

      (吉林大學 文學院, 長春 13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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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古代文學研究

      論泗州時期蘇軾的詩心佛緣

      李 靜,董宏鈺

      (吉林大學 文學院, 長春 130012)

      蘇軾一生身行萬里,足跡遍及大江南北,海角天隅,所到之處,不但能于文壇留下千載流傳之佳話,且多能游心佛老,馳于方外,體現出一代文學大家、思想大師的超邁情懷。而他之于泗州,最能體現這一特色,不僅創(chuàng)作了數首精妙詩詞,且在泗州結下了不解的佛緣并對之后的創(chuàng)作產生了深遠影響,亦作有數量不菲的偈贊之文,展示出一代文豪濟世與出世相與為用的精神境界。

      蘇軾;泗州;詩心;佛緣

      泗州是中古時期的江淮重鎮(zhèn),自古即為南北交會之要沖,尤其是隋唐大運河開鑿通航以后,泗州控扼淮汴,成為南北轉輸之關捩,自隋唐以迄明清,泗州在南北漕運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水陸發(fā)達,經濟繁盛,在政治、文化等許多方面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惜乎康熙十九年(公元1680年)霖雨六十余日,引得山洪暴發(fā),黃河奪淮入海,洪澤湖水倒灌,最終導致泗州古城長眠于洪澤湖下。*泗州自后周大象二年(公元580年)改為今名,至1680年沉于洪澤湖,歷時1100余載。泗州城沉沒后,州署移治于盱山西北麓,近百年后的乾隆年間,州治又由盱山移到虹縣(即今安徽泗縣)。古泗州雖然沉于洪澤湖底,但古泗州曾有的千余年輝煌卻通過一代代文人的筆墨留了下來,尤其是其文化上曾有的璀璨,讓一代代的文人墨客流連不已。而這當中泗州與佛禪的淵源尤其引人注目。

      一、泗州之地與佛禪淵緣

      江淮之地,人心向學,于佛禪一事,又尤有所好,其最著者當屬與蘇軾同時的天長人朱壽昌,其辭官尋母的故事成為中國古代的二十四孝之一。《宋史》本傳載:“壽昌母劉氏,巽妾也。巽守京兆,劉氏方娠而出。壽昌生數歲始歸父家,母子不相聞五十年。行四方求之不置,飲食罕御酒肉,言輒流涕。用浮屠法灼背燒頂,刺血書佛經,力所可致,無不為者。熙寧初,與家人辭訣,棄官入秦,曰:‘不見母,吾不反矣?!斓弥谕荨r年七十余矣,嫁黨氏有數子,悉迎以歸。京兆錢明逸以其事聞,詔還就官,由是以孝聞天下。自王安石、蘇頌、蘇軾以下,士大夫爭為詩美之?!盵1]《東坡志林》載:“蔡延慶所生母亡,不為服久矣。聞李定不服所生母,為臺所彈,乃乞追服。乃知蟹匡蟬緌,不獨成人之弟也。是時有朱壽昌,其所生母,三歲舍去,長大刺血,寫經誓畢生尋訪,凡五十年乃得之,奉養(yǎng)三年而母亡,壽昌至毀焉,善人惡人相去爾遠耶。余謫居于黃,而壽昌為鄂守,與余往還甚熟?!盵2]蘇軾不但作詩一首《朱壽昌郎中少不知母所在刺血寫經求之五十年去歲得之蜀中以詩賀之》,且親為之撰《朱壽昌梁武懺贊偈》。

      泗州之地,“其人好學,尚禮義,重廉恥……好學愈于他俗”[3]。如唐之“王義方,泗州漣水人,客于魏。孤且窶,事母謹甚。淹究經術,性謇特,高自標樹”[4]。且向佛禮佛之心甚切,以故,唐時,西域僧人僧伽大師來泗,乞地施標以建伽藍,是為普光王寺。圓寂后將真身葬于泗,由此使得泗州成為江淮佛教圣地。自唐至宋,歷代無數僧俗來此膜拜。宋楊齊賢引《紀聞錄》云:“僧伽大師,西域人,姓何氏。唐龍朔初來,隸名于楚州龍興寺,后于泗洲臨淮縣信義坊,乞地樹標,將建伽藍于標下,掘得古香積詩銘記,并金像一軀,上有普照王佛字,遂建寺。中宗聞名,遣使迎師入內道場,居薦福寺,常獨處一室,頂上有一宂,以絮窒之,夜則去絮,香從頂穴中出,非常芬馥。及燒香還,頂中又以絮窒之。師嘗濯足,人取其水飲之,痼疾皆愈。景龍四年,端坐而終。中宗令于寺起塔,俄而大風歘起,臭氣滿長安。中宗問近臣,近臣奏僧伽大師化緣在臨淮,恐欲歸,中宗心許,其臭頓息,奇香馥烈。五月送至臨淮,起塔供養(yǎng),即今塔也。中宗問萬回曰:僧伽是何人?曰:觀音化身。”[5]對于僧伽的身世、僧伽塔,清人査慎行考之更詳:

      《高僧傳》:僧伽者,蔥嶺北何國人也。何國在碎葉國東北,伽在本土少而出家,始至西涼,次歷江淮。當龍朔初,至臨淮,就信義坊居,人乞地下標志之穴土,獲古碑,乃齊香積寺,得金像衣葉,刻普照王佛字,嘗臥賀拔氏家,現十一面觀音形,其家遂舍宅,其香積寺基即今寺也。中宗景龍二年,詔赴內道場仍褒飾其寺曰普光王,后示寂歸葬淮上,多于塔頂現小僧狀,于時乞風者得風,求子者得子。太平興國七年,勅重蓋塔,務從高敞,加其層累。《釋氏稽古略》云:宋太宗雍熙元年,詔修增僧伽塔,加謚大圣二字,與本傳年月小異。劉貢父《中山詩話》:泗州塔,人傳下藏真身,后閣有碑道興國中塑僧伽像事甚詳云云。與本傳正合。《稽古略》訛也,《詩話》又云:退之詩:火燒水轉掃地空,則真身焚矣。塔本喻都料所造,極工巧,俗謂塔頂為天門,蘇國老詩云:上到天門最高處,不能容物只容身。[6]289

      韓愈《送僧澄觀》詩中對于僧伽塔的贊頌尤能見出唐時的壯觀:“浮屠西來何施為,擾擾四海爭奔馳。構樓架閣切星漢,夸雄斗麗止者誰。僧伽后出淮泗上,勢到眾佛尤恢奇。越商胡賈脫身罪,珪璧滿船寧計資。清淮無波平如席,欄柱傾扶半天赤?;馃D掃地空,突兀便高三百尺。影沈潭底龍驚遁,當晝無云跨虛碧。借問經營本何人,道人澄觀名籍籍?!庇纱丝梢?,唐宋時泗州普光王寺僧伽塔佛事之盛,至南宋時,宋金劃淮而治,泗州入金,后復還,然寺廟漸衰,岳珂《泗州塔院》記曰:

      余至泗親至僧伽塔下,中為大殿,兩旁皆荊榛瓦礫之區(qū)。塔院在東廂,無塔而有院。后以土石甃洞作兩門,中為巖穴,設五百應真像,大小不等,或塑或刻,皆左其衽。余以先妣素敬釋氏,奉其一于笈中以歸。殿上有十六柱,其大皆尺有半八觚,色黯淡如暈錦,正今和州土碼碯也。和之產,紹興間始剖山得之,不知中原何時已有此,前六條特異,皆晶明如纏絲,承梁者二,高皆丈有六尺,其左者色正紅透,時暑日方出,隱柱而觀,煥然晃明,天下奇物也。泗人為余言,唐時張刺史建殿,而高麗有僧以六柱至,航海入淮,一龜砆露立云,舊有碑載其事,今不存,莫詰信否。塔有影,前輩軭記雜書之,余至之明日,適見于城中,民家亟往觀焉。信然,泗固無塔,而影儼然在地,殊不可曉,或謂影之見為不祥,泗尋蕩棄,豈其應歟?殿柱聞郭倪欲載以還維揚,今不知何在。[7]

      宋人李曾伯亦曾記曰:“僧伽大士,唐龍朔中自西國來,置寺于臨淮,靈跡顯著甚異,以景龍四年三月三日于薦福寺滅度。中宗勅有司漆其色身,與置普照。國朝嚴奉尤盛,中墮夷落,遄歸職方,邊城蹂躪之余,齊人破碎,寺亦堙圮,僅存一宇以覆像設,壁拆屋漏,風搖雨漂,通梁空中,嵬將壓墜,萬眾無所瞻仰。”[8]時至后世,靈塔屢有重建,趙孟頫《重建大圣寺靈瑞塔碑記》亦記曰:“延祐二年夏六月,詔泗州重建普照寺寶塔,至四年七月畢功……寺舊有塔,唐國師僧伽之所作也。肇建于唐龍朔年間,重建于宋雍熙八年,凡十有三級。建炎間,金兵破泗州,焚其寺,大風忽起,云霧四合,咸見是塔,若于空中飛去,自是無復建者?!盵9]盡管如此,從其隳圮的院落依然能夠睹見其昔日的風采。

      僧伽大師的故事傳頌既久,歷代文人亦對其形象多有嘉譽,僧伽大師圓寂后的數十年,李白作《僧伽歌》一首,表達了自己對僧伽大師的仰慕:“真身法號號僧伽,有時與我論三車。問言誦咒幾千遍,口道恒河沙復沙。此僧本住南天竺,為法頭陀來此國。戒得長天秋月明,心如世上青蓮色。意清凈,貌棱棱,亦不減,亦不增。瓶里千年舍利骨,手中萬歲胡孫藤。嗟于落魄江淮久,罕遇真身說空有。一言警盡波羅夷,再禮渾然犯輕垢?!?而正是僧伽大師及普光王寺的魅力引得歷代無數文人為之傾倒,并使得普照王寺成為宋代五大名剎之一。

      二、蘇軾謫貶泗州時期的涉佛詩詞體現出蘇軾向佛之心與禮佛之誠

      宋代士大夫思想中三教合一的特征在蘇軾身上表現得甚為明顯。*至南宋淳熙之時,孝宗皇帝作《原道辯》,提出“以佛修心,以道養(yǎng)生,以儒治世”的三教合一之論,實則這種三教合一思想在宋代士夫之中可謂主流,在北宋初期即有方內方外之士認識到,如宋代天臺宗的代表人物知禮(960-1020)即認為:“凡立身行道,世之大務。雖儒釋殊途,安能有異?必須先務立身,次謀行道。”(詳參王志遠《知禮與宋代“三教合一”之思潮》,《東南文化》1991年第6期)儒家兼濟天下之志與佛老出世思想在其身上有著復雜的交集,當其在人生順境之時,儒家思想會成為主導,而當人生失意困頓之時,佛老思想則會躍升到主導地位。盡管如此,無論窮達,蘇軾的向佛之心與禮佛之誠以及對佛禪經義的深刻參悟,亦非同時或后世士人所能比擬。

      泗州作為唐宋時期東南之行的必經之地,蘇軾嘗一度欲買田泗上,其詩《次韻和劉貢父登黃樓見寄并寄子由》其一自注云:“本欲買田泗上,近已不遂矣?!碧K軾一生十二次過泗州。作于元祐七年的《淮上早發(fā)》有句云:“此生定向江湖老,默數淮中十往來?!辈樯餍凶⒃疲骸鞍茨曜V,公以熙寧四年赴杭州通判,七年由杭赴密州,元豐二年三月自徐州移湖州,其年七月逮赴臺獄,三年謫黃州,七年量移汝州,八年春赴南京,隨放歸陽羨,五月起知登州,是冬除起居舍人赴闕,元祐四年出守杭州,六年再召還朝,今自潁移知揚州,往來皆經淮上,故云。”[10]七年自潁州移揚州不久即以兵部尚書召。而紹圣元年,“先生年五十九,知定州,就任,落兩職,追一官,知英州,有辭宣圣文,行至滑州,有《乞舟行赴英州狀》云:帶家屬數人,前去汴泗之間,乘舟泛江,倍道而行。至南康軍,出陸赴任,未到任間,再貶寧遠軍節(jié)度副使,恵州安置,過虔州有記真君簽說云”[11]619。則在“淮中十往來”之后還有兩次經過泗州,加之治平三年扶柩回川過泗州,合之,則共十三次。*鄒同慶、王宗堂《蘇軾詞編年校注》謂“蘇軾一生凡十過泗州”(見該書545頁《如夢令·題淮山樓》編年),誤。

      蘇軾是詩詞圣手、文章巨擘,咳唾之間皆可成文。正如他自己所云:“吾文如萬斛泉源,不擇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雖一日千里無難。及其與山石曲折,隨物賦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雖吾亦不能知也。”[11]88因而在泗州期間,蘇軾留下了頗為豐富的作品,而在這些文字中,涉佛之作,雖與傳統(tǒng)詩詞的數量相比并不相侔,然從種類上看,偈、贊、祝文、歌等均有,體現出蘇軾的向佛之心與禮佛之誠,其中亦明確地體現出作者的禪宗觀。

      蘇軾于元豐七年十二月初一日抵達泗州,到達當日即親謁普照王塔,由此即能看出其向佛之誠心。其《木峰偈》云:“元豐七年臘月朔日,東坡居士過臨淮,謁普照王塔,過襄師房,觀所藏佛骨舍利,舍山木一峰供養(yǎng)。乃說偈言:枵然無根,生意永斷。劫火洞然,為君作炭?!盵12]274蘇軾對于其中所蘊藏的禪宗思想,《蘇長公小品》眉批解之曰:“莊子有云: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凡禪宗文字,半須聽氣?!盵12]274而作于同時的《十二時中偈》云:“十二時中,常切覺察,遮個是什么。十二月二十日,自泗守席上回,忽然夢得個消息。乃作偈曰:百滾油鐺里,恣把心肝炸。遮個在其中,不寒亦不熱。似則是似,是則未是。不唯遮個不寒熱,那個也不寒熱,咄!甚叫做遮個那個。”[12]254是則偈子乃蘇軾忽然之間的頓悟所得,《蘇長公小品》眉批解之曰:“隨說隨掃,又掃一層。”[12]272禪宗講究不立文字,隨說隨掃,蘇軾在恍然間的頓悟,認識到世間的一切無分彼此,更無這個那個之區(qū)分。

      在泗州的涉佛文字中,對僧伽的頌贊可謂至誠,其《僧伽贊》:“盲人有眼不自知,忽然見日喜而舞。非謂日月有存亡,實自慶我眼根在。泗濱大士誰不見,而有熟識不見者。豈彼無眼業(yè)障故,以知見者皆希有。若能便作希有見,從此成佛如反掌。傳摹世間千萬億,皆自大土法身出。麻田供養(yǎng)東坡贊,見者無數悉成佛?!盵12]245蘇軾以虔誠之心謁僧伽,見后心中大喜,其欣喜之狀若盲見日。而此前的1079年自徐州移知湖州途經泗州所作的《泗州僧伽塔》,其中亦能看到作者對佛禪的參悟已非一般士夫所及,歌曰:“我昔南行舟系汴,逆風三日沙吹面。舟人共勸禱靈塔,香火未收旗腳轉?;仡^頃刻失長橋,卻到龜山未朝飯。至人無心何厚薄,我自懷私欣所便。耕田欲雨刈欲晴,去得順風來者怨。若使人人禱輒遂,造物應須日千變。我今身世兩悠悠,去無所逐來無戀。得行固愿留不惡,每到有求神亦倦。退之舊云三百尺,澄觀所營今已換。不嫌俗士污丹梯,一看云山繞淮甸?!睂τ谌?、行留,在作者看來,一切均應因緣而定,臻于無我?!吨褂^》(卷七)曰:“為無智慧故,計言有我。以慧觀之,實無有我。我在何處?頭足支節(jié),一一諦觀,了不見我。何處有人及以眾生?眾生業(yè)力機關,假為空聚。從眾緣生,無有宰主,如宿空亭?!边@種對于僧伽大師的崇敬在其《書泗州孫景山西軒》中亦有著明確的表達:“落日明孤塔,青山繞病身。知君向西望,不愧塔中人。”查慎行補注曰:孤塔,即僧伽塔。

      而元祐七年到揚州上任,途經泗州之時,看到百姓深受旱災之苦,遂有僧伽塔祈雨之行,并作有《祈雨僧伽塔祝文》:“維元祐七年,歲次壬申,三月甲申朔,十二日乙未,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新知揚州軍州事充淮南東路兵馬鈐轄蘇軾,謹以香燭茶果之供,敢昭告于大圣普照王之塔:淮東西連歲不稔,農末皆病,公私并竭。重以浙右大荒,無所仰食。望此夏田,以日為歲。大麥已秀,小麥已孕。時雨不至,垂將焦枯。兇豐之決,近在旬日。軾移守廣陵,所部十郡。民窮為盜,職所當憂。才短德薄,救之無由。伏愿大圣普照王,以解脫力,行平等慈。噫欠云雷,咳唾雨澤。救焚拯溺,不待崇朝。敬瀝肝膽,尚鑒聽之。尚饗。”[11]1926雖然自己途經泗州遇有風阻時對求神幫助有所躊躇,抱定一種“得行固愿留不惡”的隨遇而安心理,但有感于眾生之苦,遂有禱雨之求,于此亦能看出蘇軾的慈悲情懷。

      三、蘇軾歷次途經泗州時留下的作品表現出蘇軾的佛禪之思

      除了上文所提及的禮佛文字,東坡歷次途經泗州留下的文字,從體裁上看,詩詞文各體俱存,而從題材看,寫景詠物、記事抒情、酬唱應答、議論說理,無所不包,可謂題材多樣,而從諸多文字中,無論寫景議論還是抒情,從中我們都能感受到蘇軾的佛禪之思。

      蘇軾數過泗州留下的文字甚為豐富,其中元豐七年歲末的那次泗州之行,以戴罪之身量移汝州,途經泗州,逗留的時間最長,留有的詩詞文最夥?!稏|坡先生年譜》云:“逼歲到泗州,十二月十八日浴雍熙塔下,作《如夢令》兩闋,又作《滿庭芳》與劉元達序云:‘余年十七與仲達往來于眉山,四十九相逢于泗上,晦日同游南山,話舊感嘆。又有《跋李志中文天石硯銘》,又作《水龍吟》及有《謝黃師是除夜送酥酒詩》?!盵11]613《施注蘇詩》于《泗州除夜雪中黃師是送酥酒二首》下亦注曰:“自此詩以下至《書劉君射堂》凡七詩,墨跡刻于成都府治續(xù)帖中,其后跋云:‘過泗州作此數詩,偶此佳紙精墨,寫之以遺旌徳君。元豐八年正月十日東坡居士書?!盵11]717加之作于此時的《泗州南山監(jiān)倉蕭淵東軒二首》等,元豐七年途經泗州時作詩至少有十數首之多,而其時,詞的創(chuàng)作亦甚為豐富,今檢現存東坡詞中,作于元豐七年歲杪的即有《虞美人》(“波聲拍枕長淮曉”)《水龍吟》(“古來云海茫?!?《如夢令·題淮山樓》《如夢令·浴泗州雍熙塔下》二首、《浣溪沙·從泗州劉倩叔游南山作》《行香子·與泗守過南山晚歸作》《滿庭芳》(“三十三年”)等8首之多。

      陶情于泗州的美景,對山水之色的頌美,能夠看出作者追求隨緣自適、超然物外的心理趨向,而此種思想往往又以對現實功名的否定作為相輔相成之思想組成,亦可謂佛禪思想之體現。如作于元豐七年歲末的《行香子·與泗守過南山晚歸作》:“北望平川。野水荒灣。共尋春、飛步孱顏。和風弄袖,香霧縈鬟。正酒酣時,人語笑,白云間。飛鴻落照,相將歸去,淡娟娟、玉宇清閑。何人無事,宴坐空山。望長橋上,燈火亂,使君還?!闭驹阢糁莩悄系亩剂荷缴?,向北望去,滿眼的美景,滿眼的野趣,讓詞人流連忘返,于是發(fā)而為詞,在大自然的美景中默坐,詞人的心性得到極度的放松和解脫,此亦禪思之體現。而作于同年的《浣溪沙·元豐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從泗州劉倩叔游南山》亦詩如此:“細雨斜風作曉寒,淡煙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一首小令,將作者對南山之游的濃濃野趣抒發(fā)得惟妙惟肖,“全詞,為一首風俗寫生小品。通過一個野餐的生活側面,反映了東坡與大自然為伍的愉悅心態(tài)。上片寫景,下片敘事,景、事中熔鑄了東坡的真情實感,第一次嘗到了‘人間有味是清歡’的美好生活情趣。這種‘清歡’是真正的‘清歡’,系與他《超然臺記》中所寫‘無所往而不樂者,蓋游于物之外也’,從物外游而得的思想是一脈相通的。所以一生雖然坎坷,而‘胸中郭然無一物’,無往而不適?!盵13]923故而在前引《泗州僧伽塔》歌中有“我今身世兩悠悠,去無所逐來無戀。得行固愿留不惡,每到有求神亦倦”之慨,其義亦同。

      這種從日常所見之景中以見禪思,在蘇軾的泗州其他體類詩詞中亦多有體現,如《過淮三首贈景山兼寄子由》:“好在長淮水,十年三往來。功名真已矣,歸計亦悠哉。今日風憐客,平時浪作堆。晚來洪澤口,捍索響如雷。”“過淮山漸好,松檜亦蒼然。藹藹藏孤寺,冷冷出細泉。故人真吏隱,小檻帶巖偏。卻望臨淮市,東風語笑傳?!薄盎厥族£柲?,簿書高沒人。何時桐柏水,一洗庾公塵。此去漸佳境,獨游長慘神。待君詩百首,來寫浙西春。”這三首贈給好友孫奕兼寄蘇轍的詩歌作于元豐二年蘇軾自徐移湖,途經泗州之時,此時蘇轍簽書應天府判官,在張方平幕中,故有“回首濉陽幕”之稱。詩中直言“功名真已矣,歸計亦悠哉”,是其遁世思想的直接抒發(fā)。而對好友孫奕“吏隱”亦多有艷羨,未嘗不是作者高蹈之志的顯現。因而在蘇轍的次韻之作亦有對此思想的回應:“出處平生共,江淮恨不來?;掠瘟颊`我,老病賦懷哉。狥物終今世,量書盡幾堆。歸耕少憂患,惟有仰春雷?!?《次韻子瞻過淮見寄兼簡孫奕職方三首》其一)詩中對宦游的否定及對歸耕的向往,與蘇軾的思想是一致的。同樣作于此時的《龜山》詩云:“我生飄蕩去何求,再過龜山歲五周。身行萬里半天下,僧臥一庵初白頭。地隔中原勞北望,潮連滄海欲東游。元嘉舊事無人記,故壘摧頹今在不?!薄妒┳⑻K詩》卷三注引《十洲記》:“滄海島在北海中,水皆滄色,仙人謂之滄海?!?/p>

      如果說生活上的困頓尚且只是詩人歸隱的一個因素的話,那么數十年來官場的復雜險惡,仕途的升降沉浮,尤其是烏臺詩案以來心理上的驚怖則更是引發(fā)蘇軾歸隱之趣的一個重要緣由。在本年經過泗州之時,恰巧遇到三十三年前的舊友,感慨萬分,遂成《滿庭芳》一詞,其序云:“余年十七,始與劉仲達往來于眉山。今年四十九,相逢于泗上。淮水淺凍,久留郡中?;奕胀文仙?,話舊感嘆,因作此詞。”其詞曰:“三十三年,飄流江海,萬里煙浪云帆。故人驚怪,憔悴老青衫。我自疏狂異趣,君何事、奔走塵凡。流年盡,窮途坐守,船尾凍相銜。巉巉?;雌滞猓瑢訕谴浔?,古寺空巖。步攜手林間,笑挽摻摻。莫上孤峰盡處,縈望眼、云海相攙。家何在,因君問我,歸夢繞松杉?!痹~中對于自己三十多年來湖海漂轉的生活和當下窘困處境的描繪,可謂言簡意賅,于是歸隱之志豁然而出。

      在泗州所得的諸多詩詞中,最為人們稱道的,也是最富有禪機的當數其《如夢令》二首:

      元豐七年十二月十八日,浴泗州雍熙塔下,戲作《如夢令》闋。此曲本唐莊宗制,名《憶仙姿》,嫌其名不雅,故改為《如夢令》。蓋莊宗作此詞,卒章云:“如夢如夢,和淚出門相送。”因取以為名云。

      如夢令(水垢何曾相受):

      “水垢何曾相受,細看兩俱無有。寄語揩背人,盡日勞君揮肘。輕手,輕手。居士本來無垢?!盵14]46

      如夢令(自凈方能凈彼)

      “自凈方能凈彼,我自汗流呀氣。寄語澡浴人,且共肉身游戲。但洗,但洗。俯為人間一切?!盵14]49

      無垢,佛家術語,謂清凈而無垢染也。又曰無漏。而漏者煩惱之異名,漏泄之義,貪瞋等之煩惱,日夜由眼耳等六根門漏泄流注而不止,謂之漏。又漏為漏落之義,煩惱能令人漏落于三惡道謂之漏。因之謂煩惱之法云有漏,離煩惱之法云無漏。俱舍論二十曰:“諸境界中,流注相續(xù),泄過不絕,故名為漏?!薄洞蟪肆x章五本》曰:“流注不絕,其猶瘡漏,故名為漏?!薄斗ㄈA文句一》曰:“毗曇云:漏落生死?!?轉引自丁福保編纂《佛學大辭典》,上海書店,1991年版。吳曾《能改齋漫錄》云:東坡《宿海會寺》詩:“本來無垢洗更輕?!睒犯?“居士本來無垢?!卑础毒S摩詰經》偈云:“八解之浴池,定水湛然滿。布以七凈華,浴此無垢人?!盵13]917

      一次佛寺的沐浴,引動的是詞人對于人生和禪機的參悟,早在黃州之時,詞人也曾借沐浴之事,談論禪理:“老來百事懶,身垢猶念浴。衰發(fā)不到耳,尚煩月一沐。山城足薪炭,煙霧蒙湯谷。塵垢能幾何,翛然脫羈梏。披衣坐小閣,散發(fā)臨修竹。心困萬緣空,身安一床足。豈惟忘凈穢,兼以洗榮辱。默歸無多談,此理觀要熟?!?《安國寺浴》)詩中借垢寓托塵世之煩惱,通過佛浴來擺脫塵垢,即通過參禪來修心定性,忘卻世俗之煩惱,擺脫肉身之桎梏,從而達到精神的絕對超脫。蘇軾這兩首《如夢令》所要表達的也是身與心的關系問題,兩首詞寓禪于詞,其中既有借洗浴以自我表白,表明自己雖然因言獲罪,但其實清白無罪,同時作者亦借禪語以表明自我已經身心兩忘,達到一種至純的禪境。

      綜上所述,蘇軾與泗州結下了不解的佛緣并對其之后的創(chuàng)作影響深遠,留下了頗為豐富的涉佛之作。雖然這些涉佛之作與傳統(tǒng)詩詞的數量相比并不相侔,然從種類上看,偈、贊、祝文、歌等俱有所包,體現出蘇軾的向佛之心與禮佛之誠,展示出一代文豪濟世與出世相與為用的精神境界,呈現出詩禪無礙和詞境開闊富于禪理的特征,并且明確地表現出蘇軾的禪宗思想,影響了蘇軾此后的人生觀、世界觀。禪宗思想對于謫貶泗州時期的蘇軾解脫煩惱、參悟人生,回歸本心清寂的境界都有非常重要的助益之功,促進了蘇軾隨緣曠蕩性格的形成,使之在此后坦然面對人生的磨難。

      [1] [元]脫脫,等.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95:9255-9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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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朱靖華,饒學剛,王文龍,等.蘇軾詞新釋輯評[M].北京:中國書店,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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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曹金鐘〕

      2016-10-08

      李靜(1971-),男,安徽泗縣人,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博士,從事詞學與宋代文學研究。

      I2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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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0-8284(2016)12-019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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