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孟的《秀石疏林圖》看“ 書畫本來同”

孫潤之

孫潤之

畫與題畫詩之間，關(guān)系總是微妙的。有的畫因了題畫詩而更加文氣雅致，而題畫詩中隱秘的詩情，只有賞畫時才可以為人所理解。從宋代文人參與繪畫開始，發(fā)展到后世諸如鄭板橋的“眼中之竹、胸中之竹”，反而使高情逸思借助繪畫得以闡發(fā)。畫以文傳的典范，也當屬此《秀石疏林圖》。世人可以不知道作者趙孟，甚至沒見過此畫，卻極可能早已聽說這四句題畫詩：“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于八法通；若也有人能會此，方知書畫本來同?！逼渲?，書畫同源的思想影響了其后世的許多書畫家，如吳昌碩以石鼓文筆法作大寫意花卉、揚州八怪之一的黃慎以草書筆意畫人物。而在一直講求點畫如鴻飛獸駭、鸞舞蛇驚的書法界，山谷道人黃庭堅也將畫竹的筆法用來作書，對元代以后的竹石畫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這也是元代以后許多書法家擅長蘭、竹一類繪畫題材創(chuàng)作的重要原因。宋元以來文人畫興起，當擅長書法的詩人提筆作畫時，自然地將篆書的渾厚質(zhì)樸融入古柏蒼柳的虬干，把隸書凝重舒展的筆意幻化成敦實的山石、馬牛，甚至將行草的靈動飄逸轉(zhuǎn)變成衣袂的翩躚、草藤的狂亂。

遠看此軸，巨石的結(jié)構(gòu)松散，并沒有嚴謹如植物般，所以秀石與疏林又成為明顯的對比。章法簡練，筆法蒼健灑脫，墨色沉厚清潤，是將書法筆法融入繪畫的典型之作，也是竹石畫表現(xiàn)技法上的一種新嘗試：將書法線條的枯濕濃淡等變化融入繪畫中，使得繪畫語言本身充實豐滿，淡化了描繪的物象。書法的美，也正基于此，所以即便不認識書寫的內(nèi)容，看見滿紙飛動的線條創(chuàng)造出的開合、穿插和游移連貫，也會沉醉其中。

如果說唐代王維的“援詩入畫”“水墨渲淡”開啟了文人畫的先聲，那么趙孟的“畫貴有古意”“云山是我?guī)煛薄皶嫳緛硗眲t完善了文人畫的組成要素。“畫貴有古意”，就是珍惜歷史上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加上“畫中有詩”的文化內(nèi)涵，“云山是我?guī)煛钡耐鈳熢旎?、中得心源，“書畫本來同”的筆墨情趣，以及北宋米氏的“寄興游心”，中國文人畫的基本要素趨于完備。

《秀石疏林圖》 元·趙孟紙本水墨 27.5cm×62.8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