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力
“致人而不致于人”思想在“四渡赤水”戰(zhàn)役中的應(yīng)用
任 力
孫子“致人而不致于人”的論述可概括為:機動靈活;以我為主;保持攻勢。紅軍長征中,毛澤東等指揮的“四渡赤水”戰(zhàn)役,充分體現(xiàn)了靈活機動、以我為主和保持攻勢的指揮藝術(shù),在戰(zhàn)略被動的不利局面中謀求戰(zhàn)役主動,堪稱奪取和把握戰(zhàn)場主動權(quán)的杰作。
孫子 致人而不致于人 四渡赤水 指揮藝術(shù)
孫子說:“善戰(zhàn)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奔纯刂茢撤蕉皇軘撤娇刂疲莆兆鲬?zhàn)行動的主動權(quán)。美國著名軍事理論家博伊德說,用一句話概括軍事謀略的含義,就是“操縱你的對手”,可謂深得孫子思想的真諦。孫子“致人而不致于人”的論述可概括為三點:1.機動靈活。孫子說:“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無形;神乎神乎,至于無聲,故能為敵之司命?!薄靶伪畼O,至于無形。無形則深間不能窺,智者不能謀?!睂O子主張以高度機動靈活的戰(zhàn)法和各種佯動誘敵手段,使敵方難以判斷我方真實意圖和行動目標,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2.以我為主。孫子說:“故我欲戰(zhàn),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zhàn)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戰(zhàn),畫地而守之,敵不得與我戰(zhàn)者,乖其所之也。”“知戰(zhàn)之地,知戰(zhàn)之日,則可千里而會戰(zhàn);不知戰(zhàn)地,不知戰(zhàn)日,則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后,后不能救前,而況遠者數(shù)十里,近者數(shù)里乎?”戰(zhàn)與不戰(zhàn),何時戰(zhàn)與何地戰(zhàn),均由我方而非敵方來決定,使我方始終控制戰(zhàn)場的主導(dǎo)權(quán)。3.保持攻勢。孫子說:“吾所與戰(zhàn)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則敵所備者多,敵所備者多,則吾所與戰(zhàn)者寡矣。故備前而后寡,備后而前寡,備左而右寡,備右而左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寡者,備人者也;眾者,使人備己者也。”我方持續(xù)采取進攻行動,能夠集中兵力打擊敵方。敵方居于守勢,處處設(shè)防,被迫分散兵力。這樣我方即可以多勝少,掌握主動權(quán)。
毛澤東非常重視戰(zhàn)爭和作戰(zhàn)行動中的主動權(quán),他說:“軍隊失掉了主動權(quán),被逼處于被動地位,這個軍隊就不自由,就有被消滅或被打敗的危險?!雹倜珴蓶|:《抗日游擊戰(zhàn)爭中的戰(zhàn)略問題》,《毛澤東選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他認為主動權(quán)是軍隊行動的自由權(quán),行動自由是軍隊的命脈。這與孫子“致人而不致于人”的思想可謂一脈相承。紅軍長征中,毛澤東等指揮的“四渡赤水”戰(zhàn)役,充分體現(xiàn)了靈活機動、以我為主和保持攻勢的指揮藝術(shù),在戰(zhàn)略被動的不利局面中謀求戰(zhàn)役主動,堪稱奪取和把握戰(zhàn)場主動權(quán)的杰作。
1935年1月15 ~ 17日的遵義會議后,中革軍委制定了《渡江作戰(zhàn)計劃》,命中央紅軍各部分為三個縱隊北渡長江,擺脫國民黨軍重兵包圍,與第四方面軍會合,開創(chuàng)新的革命根據(jù)地。
中央紅軍的北上行動遭到國民黨軍的全面堵截。1月28日,政治局和中革軍委召開緊急會議,決定放棄原定在四川瀘州西南地區(qū)北渡長江計劃,命令中央紅軍西渡赤水河,拉開了四渡赤水的序幕。1月29日,中央紅軍一渡赤水,挺進四川省古藺、敘永地區(qū),隨后又進至扎西地區(qū)。蔣介石發(fā)現(xiàn)中央紅軍進入川南后,判斷紅軍將由宜賓地區(qū)北渡長江,即令所部迅速圍堵,企圖將紅軍圍殲于川南地區(qū)。面對各路敵軍向川滇邊境集結(jié)的態(tài)勢,紅軍總部當機立斷,命令中央紅軍回師東進、再渡赤水,出其不意地向國民黨兵力薄弱的黔北地區(qū)發(fā)動進攻,殺了一個回馬槍。2月11日,中央紅軍從扎西出發(fā),于18~21日二渡赤水河,向桐梓地區(qū)急進,接著以摧枯拉朽之勢,占桐梓、奪婁山關(guān)、再占遵義城,擊潰和殲滅敵軍2個師和8個團,取得了長征以來第一次重大勝利,極大地鼓舞了全軍的士氣。
蔣介石重新調(diào)集重兵企圖圍殲中央紅軍于遵義、鴨溪地區(qū)。3月10日,中央召開茍壩會議,討論下一步行動計劃。此時紅軍高層就下一步行動問題產(chǎn)生了重大分歧。林彪、聶榮臻提出了南下進攻打鼓新場的建議,得到紅軍總司令朱德以及絕大部分高層領(lǐng)導(dǎo)的贊同。而時任前敵司令部政委的毛澤東則堅決反對進攻打鼓新場,主張紅軍北上川南。兩個方案的根本分歧在于,一個要南下,目的是建立川滇黔邊根據(jù)地,這是扎西會議的決定;一個要北上,目的是挺進四川,建立川西根據(jù)地,這是遵義會議的決定。因為意見分歧,所以開了茍壩會議。會議從早開到晚,支持毛澤東意見的人越來越少,最后只有他一個人堅持。毛發(fā)了脾氣,憤然離會。隨后又連夜提著馬燈去說服周恩來和朱德放棄進攻打鼓新場的計劃,爭取到周和朱的支持。第二天接著開會,毛、周、朱一起做工作,終于使會議通過了毛澤東的方案。歷史證明,毛澤東的意見是正確的。毛澤東的軍事行動構(gòu)想的核心是,通過各種誘敵行動把滇軍吸引到貴州腹地,然后紅軍進入云南,北渡金沙江,挺進四川,與紅四方面軍實現(xiàn)會師,徹底打破蔣介石的包圍圈。這是他一貫主張并深思熟慮的戰(zhàn)略計劃。3月12日,中央會議決定成立周恩來、毛澤東、王稼祥“三人團”作為紅軍最高軍事領(lǐng)導(dǎo)機構(gòu),此后紅軍的行動均由毛澤東親自指揮。3月15日,紅軍主力在魯班場對敵周渾元部三個師形成包圍,并展開激戰(zhàn),目的是將國民黨軍各部吸引到黔北。然后紅軍主動撤出戰(zhàn)斗,向茅臺鎮(zhèn)方向轉(zhuǎn)移,于3月16日在茅臺鎮(zhèn)附近三渡赤水河,再次向古藺、敘永方向挺進,故意做出要再次北渡長江的架勢。蔣介石急令所有部隊向川南進擊,企圖圍殲紅軍于古藺地區(qū)。毛澤東見敵軍已經(jīng)中計,當即指揮紅軍主力于3月21日晚至22日從太平渡、二郎灘、九溪口四渡赤水。隨后,紅九軍團受命偽裝成主力向西南挺進,吸引敵方注意力,紅軍主力部隊則從敵重兵集團右翼分路向東南方向迂回,迅速南渡烏江,跳出了敵方合圍。隨即兵鋒直指貴州首府貴陽,“攻其所必救”,調(diào)動滇軍入黔。這時,國民黨軍在貴陽及其周圍地區(qū)只有4個團,正在貴陽督戰(zhàn)的蔣介石急令滇軍孫渡縱隊3個旅火速東進“救駕”。
滇軍主力調(diào)往貴陽后,在貴陽虛晃一槍的紅軍,乘虛直插云南。為了順利渡過金沙江,毛澤東再施調(diào)虎離山之計,命令中央紅軍先鋒團威逼昆明,迫使“云南王”龍云調(diào)兵固守昆明,削弱了金沙江的防務(wù),同時率主力迅速北上到金沙江南岸。從5月3 ~ 9日,中央紅軍主力兩萬余人,利用繳獲的6只木船,在洪門渡、龍街渡、皎平渡三個渡口從容渡過金沙江。這樣,紅軍就擺脫了幾十萬國民黨軍隊的緊追堵截,取得了戰(zhàn)略轉(zhuǎn)移中的決定性勝利。
四渡赤水戰(zhàn)役歷時三個月,在此期間,紅軍充分利用敵人內(nèi)部矛盾,發(fā)揚運動戰(zhàn)的優(yōu)點,縱橫馳騁于川黔滇廣大地區(qū),迂回穿插于敵人重兵集團之間,機動靈活,避實擊虛,聲東擊西,出奇制勝,將前堵后追的國民黨軍置于徒勞往返、疲于奔命的境地,逐步奪取和掌握了戰(zhàn)場的主動權(quán),創(chuàng)造了紅軍長征史上以少勝多、變被動為主動的光輝戰(zhàn)例。這一著名戰(zhàn)役的指揮藝術(shù)充分體現(xiàn)出孫子“致人而不致于人”的思想,是對中國古代優(yōu)秀軍事思想的繼承和發(fā)展。1960年,英國二戰(zhàn)英雄蒙哥馬利元帥訪問中國時,對毛澤東指揮的解放戰(zhàn)爭中的三大戰(zhàn)役贊賞有加。毛澤東卻說,四渡赤水才是他軍事生涯中的得意之筆。美國作家哈里森·索爾茲伯里在《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中寫道:長征是無與倫比的,而四渡赤水又是“長征史上最光彩神奇的篇章”。
四渡赤水示意圖
(責任編輯:周亨祥)
Application of the Thinking of “Imposing One’s Will on the Enemy Instead of Allowing the Enemy’s Will to Be Imposed on Oneself” on the Campaign of “Crossing Chishui River for Four Times”
Ren Li
Sun Zi’s discourse of “imposing one’s will on the enemy instead of allowing the enemy’s will to be imposed on oneself” can be summarized into being flexible, keeping the initiative in our own hands and maintaining the military offensive. In the course of the Long March of the Red Army, the campaign of “Crossing Chishui River for Four Times” conducted by Mao Zedong fully displayed the conducting art of being flexible, keeping the initiative in our own hands and maintaining the military offensive. In the passive strategic circumstance, the Red Army sought initiative. The campaign therefore can be regarded a masterpiece of seizing and grasping battlefield initiative.
Sun Zi; Imposing One’s Will on the Enemy Instead of Allowing the Enemy’s Will to Be Imposed on Oneself; Crossing Chishui River for Four Times; Conducting Art
B22
:A
:2095-9176(2017)01-00046-03
2016-9-7
任力,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科學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