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珊珊
論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研究第一范式的局限性
丁珊珊
女性主義翻譯理論存在兩種范式。其中否定單一權威和權力中心、提倡叛逆性翻譯與干預、顛覆菲勒斯文化的第一范式,雖然在解構原文,淡化“等值”、“可譯性”等抽象問題討論,反撥單一意義,倡導女性譯者及其主體性顯形等方面表現(xiàn)卓著,但仍受到女性主義內外多重質疑。本文從理論的西方化與同質性、過度強調翻譯目的論、狹隘的翻譯文本選擇、翻譯實踐中的思維定勢和單一的譯者性別五個角度出發(fā),探討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第一范式的局限性。
女性主義翻譯理論 第一范式 局限性
性別研究的第一范式指的是受女性(激進)主義和思想運動影響的研究。在性別研究的第一范式中,在任何社會或者文化中,性別中的男性和女性都是社會人為強加的二元對立行為模式,雖然具有固定性,但又可以逾越甚至顛覆這種固定性。女性作為父權社會中處于從屬或者弱者地位的少數(shù)派,具有共通性的特征,基于“女性解放必須先從語言著手”指導思想,性別研究的第一范式研究的根本目標是在語言中顛覆女性的隱身性、突顯女性可見性。
20世紀90年代以來,性別研究的第一范式受到一系列理論和思潮的動搖和替換:后結構主義、解構主義思想、酷兒理論、同性戀研究以及性向流動(Sexual fluidity)等思想。人們逐漸關注到性別及性取向的個體選擇性、不穩(wěn)定性、多元化以及受社會政治因素的影響,拋棄了性別的本質建構論而轉向提出性別及性別身份是一種話語行為,一種協(xié)商和建構,是“在二元對立之外,在他者的未知結構存在著一種不確定性,既無法估算又靈活多變,超越任何推測的范圍”[1],其情景性(Contingency)和操演性(Performance)也得到了研究者的重視。
與性別研究的兩大范式相對應,女性主義翻譯研究中也存在著兩個范式:一是女性與翻譯范式(也叫性別與翻譯范式),二是操演范式。前者是80年代前的專注于譯本和性別角色的翻譯研究。在翻譯中,通過人為的遣詞造句和控制劫持等手段,提高譯者性別自覺性,糾正女性隱形、失聲和遭受歧視和壓迫的語言現(xiàn)象。90年代,由于性別氣質和性別角色多樣性的彰顯、性向流動概念的提出,操演范式也登上女性主義翻譯研究的舞臺,表現(xiàn)在翻譯和評析同性戀作品[2]。國內性別翻譯研究的大多停留在第一范式的研究成果上,如理論譯介、理論實踐、理論評析等方面;對第一范式局限性探討和第二范式的介紹較少。
1.理論的西方化與同質性
性別與女性研究的理論建構始終帶有一種獨角戲的遺憾。建立在歐美社會的白人女性經驗基礎上的理論,在忽略其他少數(shù)族裔和第三世界女性的現(xiàn)實存在的同時,又傳播著“世界女性大同”的幻覺:女性是一有著相同白色膚色、信仰、經驗、階級和文化背景的同質的群體。由于女性主義譯者鑒于對讀者背景缺乏足夠的敏感度,英文遂多摻雜著跨語言、跨文字的游戲,只有那些擁有良好教育的精英女性才能窺豹一斑[3]。不僅如此,斯皮瓦克就曾就第一世界女譯者對第三世界女作家的翻譯進行過考察,發(fā)現(xiàn)第三世界女性書寫文本中的性別差異、修辭性和文化政治性都被消除失聲了[4]。因此,如果相對于白人男性來說,白人女性是處于主流文學評介的邊緣化位置上的,那么第三世界或少數(shù)族裔女性就處于主流文學批評與主流女性主義文學批評雙重邊緣的境地。在女性主義翻譯實踐上則是反映為:在強調“差異性”的豐富性和重要性的同時又在翻譯實踐中攔截和抹除“差異性”。這是一種“女性帝國主義”、新的殖民主義和西方文化霸權的表現(xiàn)。由于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的西方化和同質性,不但減損第三世界女性或少數(shù)族裔女性的真實含義,而且也損害了自身的可信度和應用性,阻礙了全球化可持續(xù)發(fā)展。
2.過度強調翻譯目的論
女性主義翻譯理論主張從譯文等同女性、女性描述的篡改或刪節(jié)兩方面消除對女性的歧視,借助翻譯在意識形態(tài),權力關系的變遷中的作用來構建女性主體。為此,女性主義翻譯提倡“顯形”那些在譯文中“隱身”的部分,借以反撥男權中心文化。對翻譯的宏觀層面多于關注,忽略了翻譯的技術操作層面的研究,即使對三種主要的翻譯策略的運用,也是針對譯文產生的提升女性社會和文化地位的結果,而不是針對文本內部的探究。女性主義翻譯理論,在此意義上,是文化策略手段或者政治實踐,其目的不是在優(yōu)秀譯文和總結相關翻譯的準則,而是把翻譯看作是促進社會變革的一種話語力量和社會實踐,有悖于翻譯本質:“由于女性主義……把顛覆以結構主義為基礎的傳統(tǒng)譯論作為終極目的……,過于強調對語言的操縱和干預,因而在某種程度上偏離甚至歪曲了翻譯活動的本質,……只會把翻譯實踐和翻譯研究引向極端”[5]。
3.狹隘的翻譯文本選擇
就翻譯的內容而言,由于“男性譯者和男性人物、女性譯者和女性人物之間存在一定的性別認同關系”,相比較而言,“男性譯者和女性人物、女性譯者和男性人物之間……微妙的性別沖突”[6]。女性主義譯者往往傾向于翻譯女性作家或者女性題材的文本。女性譯者也曾表示會對男性作家的作品帶有一定的距離感和生疏感,而對女作家的作文很容易投入進去,認同感較強。然而,性別由于其隱匿性、壓迫性、持久性和滲透性的特點,彌散到政治經濟、文化思想、觀念倫理等等各個領域當中,所以,女性作者和男性作者的作文都可能附著性別歧視的烙印的文本
4.翻譯實踐中的思維定勢
女性主義翻譯的實踐研究眾多,但是往往將“父(男)權主義”為立論核心,先入為主地假定男性譯者和女性譯者的譯本之間必然存在性別差異,通過只言片語、蛛絲馬跡,甚至生搬硬套的個案分析,論證女譯者的譯文一定體現(xiàn)女性的解放和覺醒,男譯者的譯文顯然對父權主義及其特征窺豹一斑。此類研究演繹生硬,邏輯上不可印證,方法上無法操作,結論自然也就大打折扣。這種思維定勢是和女性主義者顯形女性身影和聲音的實踐主張一脈相承的:女性譯者要在翻譯這一政治行為中爭取女性權利和女性性別存在,公開對譯文進行操縱和干涉。此種主體性別意識為導向的單一的批評框架,會有性別視角過于狹隘的嫌疑。況且,已有研究表明,并非所有女性譯者的翻譯文本就都是嚴格意義上的女性主義翻譯,男性譯者的譯文也不具歧視與攻擊性而頗有本土化的性別意識。性別絕非是男女本質的差異體現(xiàn),它具有相對性、局部性、流動性、情境性和多變性等特性。因此,在翻譯實踐研究中,應該尊重復雜多樣的個體,意識到性別只是自我定位、身份認同和外在定位的單一維度,社會個體應有豐富內涵,翻譯和性別研究應與國界、種族、宗教、歷史、政治等等其它要素互相呼應,互相穿插的,而不應為單一思維定勢下的硬性聚攏和生搬硬套。
5.單一的譯者性別
女性主義翻譯理論更傾向于女性譯者來進行,認為只有女性才能理解和傳達女性主義意識和女性語言特性,掌握和呈現(xiàn)女性心理,消除男性對女性的虛假書寫。女性主義翻譯提出了“性別譯者”的概念和構建“translatress”等新詞,以凸現(xiàn)和提升女性譯者的地位。但譯者的選擇范圍只硬性局限在女性,則處理太過狹窄和欠額,中西方的學者就曾指出男性譯者內心也可接納兩性平等觀念,從而精彩地翻譯女性文本:“他們(男性譯者)具有陰性的氣質,譯作很能表達陰柔的一面”?!熬哂虚_闊視野的男譯者不僅能成功再現(xiàn)原作中的女性意識和女性主義思想,而且還能重塑女性的美好形象,尊重女性和女性權利”[7]。西蒙也在《翻譯的性別》注釋部分也指出:“翻譯中的性別問題不只是跟女性有關,跟男性也有關系,男性可以采取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的規(guī)則……可供研究的另一有趣的領域是性別身份是如何通過翻譯被偽裝起來的”[8]。故女譯者不一定更具性別敏感性,翻譯與性別的交叉研究亦不應困囿于女性主義視角。
性別研究和翻譯的聯(lián)姻為我們呈現(xiàn)出一個色彩紛呈、高潮不斷的研究領域。其中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的第一范式,在否定單一權威和權力中心,提倡叛逆性翻譯與干預,顛覆菲勒斯文化的,淡化“等值”、“可譯性”等抽象問題討論,反撥單一意義,倡導女性譯者及其主體性顯形等方面都表現(xiàn)卓著,但仍受到女性主義內外多重質疑。本文就從理論的西方化與同質性、過度強調翻譯目的論、狹隘的翻譯文本選擇、翻譯實踐中的思維定勢和單一的譯者性別五個角度出發(fā),探討了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第一范式的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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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西安工程大學人文學院)
陜西省教育科學“十二五”規(guī)劃課題“女性主義翻譯理論在翻譯教學中的應用研究”(SGH140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