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捧花來

■蘇塵惜

攝影/李錢錢- 模特/王茜童

1

如果余瀟瀟命里有個克星，這人非欒澤莫屬。眨眼之間，她拿在手里的雜志就被欒澤奪走，還傳來他得意的笑聲，他總是喜歡玩這么低級的捉弄把戲。

“你還給我，別弄臟了我的雜志，我還沒看完專訪呢！”余瀟瀟有些著急了，但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安靜下來，冷冷地問欒澤：“還不還？”她向來很少發(fā)脾氣，但這次是真生氣了。

欒澤端詳了她一會兒，才把雜志拿出來，不解地問：“這個伊青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個擺弄花草的？”

“不關你的事。”余瀟瀟瞪了欒澤一眼，小心地將雜志收好，同時小心收藏的還有她的夢想。

不僅是在欒澤眼里，在很多人眼里，余瀟瀟喜歡花藝設計都是不被理解的，都覺得只是些花花草草，有什么好設計的？

可是余瀟瀟喜歡啊，為此她還在課余時間去花店打工，為的就是可以多些機會接觸花藝設計。而伊青是業(yè)界聞名的花藝設計師，余瀟瀟從想要學花藝以來，就一直以伊青為榜樣，她也想成為一個可以賦予作品生命力的設計師。每次看到雜志上有伊青的專訪，她都會買來收藏，可手里這本雜志已經留下了欒澤的手印。

“欒澤！“余瀟瀟憤憤地念叨，“你賠我的雜志?！?/p>

“用這個賠，行不？”才一會兒工夫，欒澤不知從哪拿出一塊抹茶蛋糕。欒澤家是開甜品店的，他從小就學習各種甜點的制作，如今手藝已經爐火純青。

余瀟瀟恨自己沒出息，抵擋不了美食的誘惑，每次欒澤欺負完她以后，就會用自制的甜點哄她，典型的打了巴掌再給一顆棗，但余瀟瀟每次都很受用。

“這次我特地加了榛子，你愛吃的，快試試?！?/p>

她本不想搭理的，可味蕾一點點地被打開，濃濃的抹茶香在空中飄蕩著，每一次呼吸都是對她極大的煎熬。

欒澤也不著急，拿著蛋糕在她面前晃悠，說：“可好吃了……真不要？你可別后悔噢?！?/p>

“煩死了，走開?！弊鳛槌载?，最看不得的就是食物擺在眼前，理智與味蕾抗爭著，終于，余瀟瀟還是敗了。她從欒澤手里拿過蛋糕，不一會兒就吃完了，抹茶的香味留在口齒之間，她忍不住說：“你就做了這么點兒？”

“小白鼠，你還想吃啊？”欒澤自顧自笑了起來，“抱歉，試驗品就做了這么點兒，這材料可貴了，我還有別的用處?！?/p>

“沒勁，以后不當你的小白鼠了?！庇酁t瀟憤憤地說，“除了我愿意被你喂胖，還有誰會天天當你的小白鼠？”

“米婭也愛吃，不過我擔心第一次做失敗了，想給你嘗了再拿去給她?！睓铦商裘夹Φ溃跋氘斝“资蟮娜硕嘀?！”

果然還是斗不過欒澤，又被他將了一軍，余瀟瀟干脆閉口不說話，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

只是聽到他口中說的米婭，余瀟瀟還是有些不舒服。她見過米婭，是一個很甜美的女生。余瀟瀟本來不討厭她，可是當欒澤提到她時，余瀟瀟卻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排斥心理。

2

在學校里，余瀟瀟總是下意識地去關注米婭，校園宣傳欄里有她微笑的照片，她還作為學生代表在臺上演講……米婭是如此耀眼，讓人不得不去注意她。

所以，欒澤被那么優(yōu)秀的女生吸引了，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只是，作為從小的玩伴，余瀟瀟似乎一直習慣了欒澤親密朋友那個位置上只有她，但現在她才意識到，那個位置上也可能有別人。

那天，朋友隨意問了她一句：“欒澤不來找你了嗎？好久都沒見到他了。”

很平常的一句問話，余瀟瀟卻窩了一股無名怒火，回道：“不來最好！”

余瀟瀟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奇怪了，每次只要別人一問她欒澤的事，她就渾身不自在。偏偏這樣的次數越來越多，有人關心她是不是和欒澤吵架了，也會有人來問欒澤和米婭的八卦……

那天花店接了一份送花的訂單，看到名字和地址后，余瀟瀟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氣，花是送給米婭的。店長囑咐這花一定要送到米婭手里，可別耽誤了送花人的一片心意。

余瀟瀟默默祈禱欒澤不要跟米婭在一起，不然在這種場合見面太尷尬了。然而墨菲定律總是作怪，越不希望什么事情發(fā)生，反而越容易發(fā)生。果然，欒澤在那兒。

余瀟瀟本來想放下花束就走人，但欒澤偏偏拉住她，大聲問：“余瀟瀟，你現在是越來越不懂禮貌了，見面都不跟我打招呼嗎？”

他將她拽到米婭面前介紹：“這就是我之前說過的愛擺弄花草的死黨，還說要當什么花藝設計師，可無趣了?！?/p>

“挺有趣的啊，你別總吐槽人家，每個人的愛好和夢想都是值得被尊重的?！泵讒I一本正經地嗔怪欒澤。

“好好好，不吐槽?！睓铦傻脑捳Z里似乎略帶著點寵溺。

在米婭面前，欒澤像變了個人似的，有著余瀟瀟未曾見過的好脾氣，看得她都有點嫉妒了，而且現在這狀況，她顯得有點多余。

“過陣子是我的生日，就找你給我設計宴會的花藝擺設吧?！泵讒I溫柔地笑起來。

余瀟瀟倉皇地想要找理由走人，她心中不良的情緒在攢動著，憋得她難受，還是早點離開為好。她沖米婭笑笑，什么也沒說，轉身離開。走著走著，她猛然被人從身后拽住，回頭一看，居然是欒澤。

“你怎么不陪著米婭？”她疑惑地問。

欒澤伸出手來，是她剛才送花時落下的遮陽傘：“瞧你跟丟了魂似的，都快撞到樹了。最近怎么了？”他無奈地看了一眼半米外佇立的樹，她要是再走兩步，怕是要徑直撞上去了。

“沒事，你回去陪米婭吧。”她掙脫開欒澤的手，繼續(xù)往前走?；鼗ǖ甑穆飞?，欒澤一直在身后護送著，她一句話不說，他也沉默，兩人似乎都藏著心事。

欒澤離開的時候，余瀟瀟對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久，心里空落落的。她真的好怕欒澤親密朋友的位置不再屬于她。

3

余瀟瀟以為米婭說找自己設計宴會花藝只是隨口一說，誰承想她真的會來花店。

那天，米婭和欒澤走進店里的時候，余瀟瀟正在修剪花枝，她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去迎接。

“你們怎么來了？”她擠出一絲笑容。

“之前說過要找你來幫我的生日宴做花藝設計，我爸媽找來的人肯定會設計得太成熟，我想要青春時尚的感覺，你能行嗎？”余瀟瀟微笑著說。

雖然余瀟瀟自學了不少，可對于這么大型的宴會設計，她還是有點怯場。她尷尬地說：“等店長回來，我們再商量一下吧？”

米婭四處環(huán)顧了下，看到余瀟瀟正在整理的花材，問她能不能現場做個捧花看看。

余瀟瀟隨手找了邊上的幾樣花材，做了一束素雅的捧花。米婭認真看了一會兒，滿意地說：“很不錯?！彼只仡^看了眼欒澤，說：“你死黨的手藝不錯噢，我姨父要是看到了，肯定也會稱贊的?！?/p>

余瀟瀟很少被人這么夸贊，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四處不定地飄移著，不小心觸到了欒澤的眼神，她瞬間避開了。

店長回來的時候，尷尬的氣氛才有所緩解。米婭和店長繼續(xù)溝通，余瀟瀟則接著修剪花枝，只有欒澤拿著剛才那束捧花端詳，說：“余瀟瀟，你吃了我那么多的甜品，都沒給我做過一束捧花，太不夠意思了吧？”

“這不是做了一束嘛，拿走吧。”

“沒勁?！睓铦勺焐想m然說不要，手里卻緊緊攥著那束捧花。

看到這一幕，余瀟瀟的心里暖暖的，他似乎很在意那束捧花。

等米婭和欒澤離開以后，店長湊到她身邊，好奇地問：“剛才那個男生是你喜歡的人嗎？瞧你的眼神都沒離開過他?！?/p>

余瀟瀟連忙搖頭否認，店長敲了敲她的腦袋：“愛慕的心思都寫在眼神里，你否認一百遍都沒用?！?/p>

余瀟瀟噤聲，她沒想到自己的心思竟如此明顯地暴露在別人面前。她連對自己都不敢承認這份心思，因為一旦承認，就連最簡單的相處都會覺得局促，所以她只能盡力掩飾，但看似連掩飾都失敗了。

她只能自我安慰，只要欒澤還未察覺就行。

4

米婭在生日宴會上穿上精美的禮服之后，更加彰顯了甜美的氣質，余瀟瀟再看看自己的一身衣服，與整個宴會廳都格格不入——因為搬運花枝會弄臟衣服，所以她特地選了一件最耐臟的灰色衣服，方便干活。

當米婭端著甜點來找余瀟瀟的時候，她正在調整餐桌花。米婭把盤子推到她跟前，說：“餓了吧，吃點東西。我看你們今天布置得很美，宴會結束后我還真舍不得收拾掉?！?/p>

“若有人欣賞它們的美，哪怕一瞬間就足夠了?！庇酁t瀟微笑著說。

“可太過美好的東西，總想一直擁有，你說是吧？”米婭挑眉說。

米婭有那么一瞬間的愣神，然后轉身離開?？粗讒I的背影，余瀟瀟有些迷惘。

“瀟瀟，你愣著干嗎？干活??！”店長的催促聲將余瀟瀟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傍晚時分，晚霞籠罩著別墅，一縷縷溫柔的光線將每個人的臉龐映襯得異常好看，賓客們相繼入席，余瀟瀟和店長也能功成身退，然而余瀟瀟的眼神還是流連在宴會上，欒澤不是也會來嗎？

就在余瀟瀟收拾東西打算離開的時候，她看見了欒澤，他穿著西裝，有模有樣地打了領結，這么一打扮，她險些認不出來他了。

她正想與欒澤打招呼的時候，眼前一個身影遮住了她的視線，仔細一看，這不是雜志采訪過的伊青嗎？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見到偶像的瞬間，余瀟瀟的腦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只見伊青拿起她設計的擺花，說：“雖然手法有點粗糙，但看得出是用了心的，設計也很有靈氣。”

“謝謝！”

“要是你的技藝能夠再磨煉一下，將來大有可為?！?/p>

被崇拜的偶像如此肯定，余瀟瀟自然是興奮的，可她的余光瞥見了另一幕——欒澤被米婭挽著手臂！她的注意力一點點轉移過去，伊青的聲音變得越來越縹緲，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靜了。

她不知道后來伊青說了什么，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手里還握著一張名片，而伊青的人影已經無處尋覓，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錯失了多么好的機會。

雖然米婭一再邀請她和店長留下來用餐，但余瀟瀟斷然拒絕了，她想早點離開。

工作結束以后，她鉆進店長的面包車，頹然地倒在后座上，似乎喪失了所有的力氣。

“你吃醋了？”店長從駕駛座探頭過來，“看你的樣子跟丟了魂似的，臉上寫滿了四個字：我失戀了?！?/p>

要是以前店長這么取笑她，余瀟瀟早就生氣了，可這次她連懟回去的動力都沒有，側了個身看向窗外。

夜幕漸漸降臨，后視鏡里的街景一直在倒退，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幢別墅，余瀟瀟才緩緩閉上疲倦的雙眼。

從前，她和欒澤可以說形影不離，但自從米婭出現后，她仿佛就成了透明人。手機上有好幾條欒澤發(fā)過來的信息，她看也沒看就刪掉了。

5

余瀟瀟一遍遍地勸自己，欒澤不是她的誰，他有自己的人生。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緒，聽見“欒澤”二字，心里就莫名地覺得心煩。

而在花店，店長的絮絮叨叨也很惱人，余瀟瀟主動請纓，讓店長把給花農送文件的活兒交給她。因為要去鄉(xiāng)下，路途遙遠，她想尋個安靜，順帶還能散散心。

“下午四點半前必須乘末班車回來，否則你就只能在那里待一晚了。”

“行啦，我這么個大活人，還能丟了不成？”余瀟瀟揚了揚手機，自信地說，“有事電話聯系?！?/p>

然而當余瀟瀟送完文件再回到車站時，卻眼睜睜地看著最后一班客車轟隆隆開走。而當她拿出手機，看到黑黑的屏幕，她徹底崩潰了——手機沒電了！

茫然地在站臺愣了一會兒，余瀟瀟準備走回花農家找他們幫忙?？善咸鞝敳蛔屗眠^，開始下起雨，她全身都被雨水打濕了。

余瀟瀟回到花農家里，對方被她狼狽的模樣嚇了一跳，趕忙拿來毛巾和熱水，并幫她聯系親人。

余瀟瀟的腦海里只蹦出了兩個完整的號碼，一個是欒澤的，一個是店長的。她躊躇了一會兒，報出了店長的號碼。

店長接到電話，讓她再等等，會找人來接她。掛電話之前，店長還不忘吐槽她：“我都重復好多遍末班車的發(fā)車時間了，你怎么還是忘了呢！”

“怪我腿短，走不快?！庇酁t瀟故作堅強。

“行，還會說笑話就行。”

屋外是一片為蘭花們遮風避雨的大棚，避免它們被暴風雨侵襲。過去的十幾年，欒澤將她保護得極好，可是人總要學會一個人走，沒有人會陪伴一輩子，像今天這樣的狼狽，以后還會經常發(fā)生，那個給予她溫暖的人不會永遠在她身邊。

思緒漸漸飄遠，溫熱的姜茶在胃里泛開，余瀟瀟覺得很困，趴在桌上睡著了。

6

余瀟瀟從迷糊中清醒過來，只見跟前一個人正在看她。她太熟悉那雙眼睛了，是欒澤。好些日子她都沒見到他了，就這么猝不及防地出現，她還是嚇了一跳。

“怎么是你？”她脫口而出。

“為什么不能是我？”

“我不想麻煩你，我以為店長會找別人的。”

“你都麻煩了我這么多年，多一次不多?！倍歼@種時候了，欒澤還是不忘記損她。

她想起身，可是身體很沉，費了很大的勁才站起來。欒澤過來要扶她，她笨拙地閃躲開，說：“我自己能行?！?/p>

坐在閉塞的車廂內，連呼吸聲都聽得很清晰，欒澤側過身看了眼余瀟瀟，輕輕嘆氣道：“要是我不在你身邊，你該怎么辦??？”

“涼拌?！?/p>

“我不可能永遠陪在你身邊?！?/p>

“我知道。”

話音落下后，誰也沒再說話，只剩音樂聲充斥著車廂，才稍微緩解了沉默的尷尬。

快到余瀟瀟家的時候，欒澤忽然說了一句：“我跟米婭沒什么的?！边@句話他似乎醞釀了很久，但說出來時聲音很輕，一點底氣都沒有，任誰聽了都不會相信，更何況是余瀟瀟。

她撇了撇嘴，說：“你跟她如何，我不關心?！彼硨χ鴻铦桑幌胱屗匆娮约簼駶櫟难劭?，更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軟弱。

她其實是非常在乎的，那又如何？畢竟她是抓不住的。

7

那天，余瀟瀟從郵箱里拿出一沓信件，意外地看見伊美工作室寄來的信函。

伊美工作室是伊青創(chuàng)辦的，對于熱愛花藝設計的人來說，它可算是業(yè)界最聞名的花藝設計工作室，聚集了不少全國優(yōu)秀的花藝設計師，國內許多大型的商業(yè)宴會、明星們的婚禮以及時裝走秀舞臺的花藝設計，都有伊美工作室的參與。

那次，在生日宴上偶遇伊青后，余瀟瀟看見名片上有地址，便將作品資料寄了過去。她沒奢望過伊青會回郵件，投遞作品之后，她甚至都忘了這回事，沒想到現在會收到回信。

在信中，伊青說很欣賞她的作品，如果她愿意，可以去他的工作室學習一段時間。

得到伊青的邀請，余瀟瀟簡直不敢想象。每次喜悅降臨時，她第一個想要分享的人就是欒澤，她習慣性地撥通他的號碼，然而電話另一端傳來的卻是米婭的聲音：“你找他有事兒嗎？我陪欒澤在辦護照，等他忙完再打給你吧?！?/p>

她“噢”了一聲：“也沒什么事，他不用回也行?！?/p>

巨大的驚喜頓時落地，心情仿佛像坐過山車一樣，從頂端一路滑到了谷底。

這時候辦護照應該是要出國，這么大的事，欒澤從來都沒跟她說過。她一直害怕他會疏遠離開，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如果說沒有一點難過，那純粹是自欺欺人。

次日的傍晚，欒澤出現在余瀟瀟家樓下，手里拿著一只精致的盒子。自從他跟米婭距離近了以后，她好久都沒吃過他做的甜點了。

“你又想讓我做誰的小白鼠？”余瀟瀟沒有接過蛋糕盒，淡淡地問。

“我快要去日本了，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給你做蛋糕了，所以今天專門給你做了一塊?！彼娝龥]動靜，直接將盒子塞到她手里。

“是跟米婭一起去？”余瀟瀟知道這個是明知故問，但她還是想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他點頭，表情里似乎摻雜著一些苦澀：“我本來就想去日本學做甜品，米婭能幫我，也算是我的幸運了?！?/p>

“嗯，祝你們都前程似錦?！彼髅饔泻芏嘣捪胝f，可是到了嘴邊只剩下這一句。

如果跟米婭在一起，欒澤能變成更耀眼的人，那么即使她有再多的不舍，也不會說出口。喜歡一個人是愿意看見他變得更好，或許對于欒澤來說，米婭才是更好的陪伴。

“你昨天給我打電話，有什么事嗎？”

“沒事，不小心按錯了?！睆那霸跈铦擅媲罢f謊，余瀟瀟的眼神總是閃躲，可這次她直視他的雙眼，不再害怕被他揭穿。從此之后，她必須孤獨地踏上自己的路，無論順遂還是坎坷，都要自己承受。

等欒澤離開之后，余瀟瀟打開那只盒子，一塊栩栩如生的小白鼠蛋糕躍入眼前，兩只黑黑的小眼睛盯著她，炯炯有神。

那些被他叫作“小白鼠”的幸福瞬間，一幕幕在腦海里閃過。她狠心咬下一口，那是獨屬于欒澤甜品的味道，可再美味的奶香也治愈不了她心口的那塊空白，好疼??！

欒澤和米婭去日本那天，余瀟瀟待在房間里，沒有出門。

第二天，她從蛋糕店里買來很多種甜品，一塊接著一塊吃，可任何一塊都比不上欒澤做的好吃。

8

欒澤去日本后，余瀟瀟就跟他斷了聯系。為了心中的夢想，她輟學搬去北京，進入伊美工作室，成為伊青的入室弟子。過年回家探親，她都會錯開欒澤回國的日子。

她害怕看見他和米婭親昵的畫面，害怕面對自己失落的心。她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但現實是，離別的時間越久，她對欒澤的思念越濃厚，就像被埋在深土里的女兒紅，在歲月中釀出醇厚的香味。

余瀟瀟把對欒澤的思念都化作創(chuàng)作動力，在一次次項目中，她充滿靈性的花藝設計得到客戶的一致認可，才三年時間，她已經成為小有名氣的花藝設計師。

只是沒想到，她會在帶她走向人生巔峰的伊美工作室里，見到她最不想見的人——米婭。

米婭從伊青的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余瀟瀟覺得奇怪，喃喃地吐出兩個字：“米婭？”

“是我?！彼?zhèn)定自若，并不驚訝這偶然的相逢，“不介意的話，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她當然不介意，能遇見舊相識也算是緣分。然而當她們聊了之后，余瀟瀟才知道米婭來伊美工作室的真實目的是找她。

余瀟瀟一直以為自己能被伊青認可，是憑著自己的才華和運氣，然而事實并非如此，這一切都是米婭安排的。伊青是米婭的姨父，當初在生日宴會上，米婭也是特意邀請伊青出席，也把余瀟瀟的情況向伊青介紹過。

欒澤知道余瀟瀟特別崇拜伊青，想跟著伊青學花藝設計，所以當他無意中知曉米婭和伊青的關系后，他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幫余瀟瀟實現她的夢想。當時米婭對欒澤有好感，于是他就用自己的感情去換取米婭的幫忙。

“他說就算陪我去日本也沒關系，只要你能走上你想走的路。”米婭抿了一口茶繼續(xù)說，“他為了你能做到這分兒上，我真的嫉妒。我故意將他留在我身邊整整三年，本來以為只要少了你的陪伴，他對你的感情也會淡掉，但是我錯了。太過自信也不是件好事，耽誤自己，也耽誤別人?！?/p>

米婭說的每一句話，余瀟瀟都需要花好長時間去慢慢消化。

原來當初欒澤漸漸疏遠她，靠近米婭，只是為了讓她能擁有一條走上夢想的捷徑，然而捷徑的代價就是放棄她。

面對如此可笑又心酸的真相，余瀟瀟不知如何是好。

“我以前說過，美好的東西，我想一直擁有?，F在我想說，美好的東西只有靠養(yǎng)分的滋養(yǎng)才會一直美好，如果離開了養(yǎng)分，它只會枯萎。欒澤的養(yǎng)分就是你?！泵讒I看向余瀟瀟，遞給了她一張名片，是私廚蛋糕坊的廣告。

米婭沒能成為欒澤的戀人，但不影響他們成為合伙人，欒澤在日本的這三年一直在研磨做甜品的技藝，所以回國后就打算開一間私廚蛋糕坊。半個月后，就是蛋糕坊開業(yè)的日子，如果余瀟瀟愿意，米婭希望她能親自布置開業(yè)場地。

“如果你想見他，就接下這個項目，我姨父會跟你說細節(jié)?！?/p>

米婭瀟灑離開后，余瀟瀟愣愣地在咖啡店里坐了很久，她試圖把記憶里的每個細節(jié)都串聯起來，可是記憶都已漸漸模糊，她腦海里有幅畫面在漸漸放大，就是那天她下車前，欒澤認真地說：“我跟米婭沒什么?！?/p>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寧愿放棄這條所謂的捷徑，也不想有這三年的空白。

9

發(fā)布會現場，余瀟瀟認真地忙碌著，檢查布置的每個細節(jié)。

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終于出現了，她將用心制作的捧花拿在手中，安靜地等待著。

即便身形消瘦，卻并未令欒澤的帥氣減弱半分。他緩緩地步入會場，環(huán)顧四周之后停頓在了一處。愣了幾秒后，他迅疾地沖過來將她擁進懷里，高興地說：“你來了，真好?！比晡匆?，所有的思念都在這個擁抱里。

“我來看你了?！彼谄鹉_，在他耳畔輕聲說。

他的擁抱太緊，以至于她手里的捧花被擠變了形狀，她有些著急地說：“快松手，捧花被壓壞了。”

“沒事，捧花壞了可以再做，但現在我不想放手?！彼佳劾锒际⒅⑿Α?/p>

多幸運，久別重逢是你，青梅捧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