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福干

(1.上海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 200444；2.安徽科技學院，安徽 鳳陽 233100)

用好中國英語，講好中國故事
——習近平2017新年賀詞兩譯本的對比分析

程福干1，2

(1.上海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 200444；2.安徽科技學院，安徽 鳳陽 233100)

中國英語是標準英語的規(guī)范變體之一，是中西文化相互影響的產(chǎn)物，反映了中國的特色文化。在中國文化“走出去”時代背景下，譯者合理運用中國英語有益于中國本土文化的域外傳播。通過對比分析習近平2017新年賀詞兩個英譯本，清楚地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譯本能較好地使用中國英語講述中國故事，借此給外宣翻譯工作者以啟示意義。

習近平；中國英語；中國故事；新年賀詞

全球化大背景下，翻譯無疑是溝通不同民族和文化之間交流互動的橋梁。對于翻譯策略的選用歷來聚訟紛紜，贊成以目的語取向的歸化派有之，提倡以源語取向的異化派亦有之。然而，放眼當前中國文化“走出去”這一波瀾壯闊的時代大潮，譯者理應(yīng)清楚自己的神圣使命——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塑造大國形象，提升文化軟實力等。因此不能因一味追求過度流暢的譯文而丟掉源語特色的東西。研究發(fā)現(xiàn)，中國英語是一種極具中國文化特色的英語變體，在對外譯介活動和外宣工作中舉足輕重，譯者應(yīng)合理選用中國英語，講好原汁原味的中國故事。而國家領(lǐng)導人的新年賀詞濃縮了過去一年的經(jīng)典故事，并對新一年的美好故事做出展望。本文對比分析習近平2017新年賀詞的兩個英譯本，旨在探討二者在如何用中國英語講中國故事方面孰優(yōu)孰劣，給外宣工作者以一定啟示。

一、中國英語的內(nèi)涵闡釋

“中國英語”(China English)這一概念由葛傳椝[1]于上世紀80年代初提出，后來引發(fā)眾多學者從英語教學、對比語言學以及翻譯學角度的廣泛探討。一般認為，中國英語是標準英語的變體之一，依照英語的語用慣例來表達中國獨特的社會文化，常用音譯、直譯等手段，在遣詞謀篇上反映中國特征，是一種規(guī)范的用法[2-4]。而中式英語(Chinese English / Chinglish)則與中國英語(China English)有著本質(zhì)區(qū)別，它是外語學習者所犯的偏離目的語的錯誤，是對跨文化交際的嚴重阻礙，是一種不規(guī)范的用法。中式英語有著個體性的語言特征，而中國英語卻有著集體性的語言特征[5]。筆者根據(jù)榮格心理學[6]認為，中國英語是使用者在集體無意識引導下構(gòu)建的一種英語原型。

二、習近平2017新年賀詞兩譯本的對比分析

國家最高領(lǐng)導人的新年賀詞是總結(jié)過去、展望未來、并對國民表達新年祝福的一種禮儀性講話，是展示和塑造國家形象的一個窗口，也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重要載體。習近平主席自2014年以來，已連續(xù)四年發(fā)表新年賀詞，賀詞匯聚治國理政的經(jīng)驗智慧，流露大國領(lǐng)袖的胸襟情懷。尤其是對網(wǎng)絡(luò)熱詞如“朋友圈”“蠻拼的”、“點贊”的使用拉近了與百姓的距離，親切自然，在人民大眾中間產(chǎn)生強烈共鳴。在此分析習主席2017新年賀詞的兩個英譯本，分別為中央電視臺(CCTV)版本和中國國際廣播電臺(CRI)版本[7]，重在考察譯本在使用中國英語表達中國特色方面的處理。

(一)詞句微觀層面：CCTV譯本突顯中國英語語言特征

(1)“辭舊迎新”的CCTV譯本為bid farewell to the old and usher in the new，CRI譯本為ringing out the old year and ringing in the new。CCTV版本緊貼原文，具有古雅色彩的“辭”和“迎”被譯為bid farewell to 和usher in，可謂保留了中國特色文化底蘊。且“舊”與“新”不局限于舊年與新年之義，泛指舊貌換新、萬象更新，直接處理為the old 和the new反倒貼切。CRI譯本中的ring out 和ring in 雖然是地道表達，卻在再現(xiàn)中國英語語言特色方面稍遜一籌。

(2)“依法治國”的CCTV譯本為the rule of law，CRI譯本為a law-based governance of the country。作為基本國策之一，“依法治國”的官方翻譯即為the rule of law，就像“改革開放”被譯成reform and opening up，“科學發(fā)展觀”被譯成scientific outlook on development，“三個代表”被譯成Three Represents一樣，已約定俗成地內(nèi)化為中國英語的習慣表達，而這些承載歷史文化基因的特色用語正是中國屹立世界民族之林的華彩麗章，也正是需要對外積極宣傳推介的重點內(nèi)容。若像CRI譯本那樣歸化翻譯，照顧的只是目標語讀者。

(3)“一帶一路”的CCTV版本為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CRI譯本為 “One Belt and One Road” Initiative。同第(2)例一樣，CCTV的譯本是官方統(tǒng)一的正式表達。2015年9月，國家發(fā)改委聯(lián)合外交部統(tǒng)一規(guī)定“一帶一路”譯為The Belt and Road, 使得該英文表達進入了中國英語的范例行列[8]。有媒體曾將該術(shù)語歸化譯成China’s Marshall Plan，固然因西方人熟知馬歇爾計劃而使其減輕理解負擔，但源語文化內(nèi)涵消失殆盡。CRI版本貌似做到了精準對應(yīng)，殊不知one表泛指，沒有the的特指和強調(diào)意味[9]。

(4)“擼起袖子加油干”的CCTV譯本為roll up our sleeves and work with added energy，而CRI譯本為the nation remains mobilized for brand new endeavors。值得一提的是，“擼起袖子”在英語中本來就有對應(yīng)的習語roll/turn up one’s sleeve，形象地傳達出行動開始前的準備動作。認知語言學家Lakoff在其著作中曾舉例句Let’s roll up our sleeves and get down to work來說明日常的儀式提供了奠定隱喻基礎(chǔ)的經(jīng)驗格式塔[10]。如此看來，既然能在目標語中找到與源語對應(yīng)的表達，就沒有另起爐灶的必要。另外，習近平主席使用這一很接地氣的話語便于拉近與大眾的距離，兼具親切感和激勵性?！皵]起袖子加油干”這一用語已在社交媒體平臺上呈“刷屏”態(tài)勢，成為舉國上下的動員神句。CRI版本雖行文暢通，卻無法讓讀者感受到“擼起袖子”那十足的干勁。

(5)“打虎拍蠅”的CCTV譯本為strike “tigers” and swat “flies”，而CRI譯本為crack down on both “tigers” and “flies”?！按蚧⑴南墶闭蔀橹袊奶厣谜Z之一，CCTV版本保留了中文的形式特征，使用了典型的中國英語表達法。CRI譯本通俗易懂，卻不利于“打虎拍蠅”這一政治口號的流傳和經(jīng)典化。

(6)“誰要在這個問題上做文章，中國人民決不答應(yīng)”的CCTV譯本為No matter who seeks to make an issue of this, the Chinese people will never give way；而CRI譯本為We will never tolerate any act that undermines our territorial sovereignty and maritime rights。CCTV譯本使用讓步狀語從句，從句子結(jié)構(gòu)上與原文一致，保留了體現(xiàn)堅決態(tài)度的語氣特征?！白鑫恼隆弊g為make an issue of，較為貼近，其實翻譯成make a fuss about似乎更好，因為make an issue of 多指就別人認為不重要的議題挑起爭端、小題大做，make a fuss about 意指在理所當然的事情上大做文章或大驚小怪。而領(lǐng)土主權(quán)和海洋權(quán)益是中國理所當然要捍衛(wèi)和保護的。CRI譯本從內(nèi)容和語氣兩方面的傳遞方面都不能使人滿意。

(7)“‘十三五’實現(xiàn)了開門紅”的CCTV譯本為The 13th Five-Year Plan has got off to a great start，而CRI譯本為We made a good start of the 13th Five-Year National Development Period which spans from 2016 to 2020。前者在句式安排上與原文高度一致，主語“十三五”的英譯The 13th Five-Year Plan 同樣作主語?！笆濉碧幵谥髡Z位置，扮演功能語言學中的主位角色，是句子信息的出發(fā)點，處于被突顯的位置[11]。CRI譯本在主述位結(jié)構(gòu)上變動很大，偏離中國英語甚遠，是一種照顧目標語讀者的歸化譯法。

對比發(fā)現(xiàn)，CCTV譯本多采用異化翻譯策略和直譯翻譯方法，信息量能盡可能做到不增不減，句式安排方面較為呼應(yīng)，原文和譯文的及物性結(jié)構(gòu)特征較為一致。可以說此譯本是以中國英語的形式保留了原文的原貌和特色。相形之下，CRI譯本多采用歸化翻譯策略和意譯翻譯方法，為照顧目標語讀者而在信息量方面時有增刪，句式結(jié)構(gòu)上出入較大。但CRI譯本也有少量出彩之處，如將“‘天宮二號’遨游星漢”譯為the Tiangong-2 space lab traveled through the Galaxy就稍好于CCTV譯本的the Tiangong-2 spacelab ventured into the universe，不過這種情形為數(shù)極少。從中國文化對外傳播的角度，CCTV譯本值得推廣。另外，在一些專有名詞的翻譯上，兩個版本基本上都以音譯為主，如“悟空”號、神舟十一號、天宮二號等，也算是中國英語的一個特征。

(二)語篇宏觀層面：CRI譯本歸化導向下的整體流暢

作為整體的一個語篇而言，CRI譯本毫無疑問是比CCTV譯本流暢通順，其歸化式的翻譯取向多體現(xiàn)在詞句的潤色加工和句序的移位調(diào)整上。試舉一個段落為例：

……還有，通過改革，農(nóng)村轉(zhuǎn)移人口市民化更便利了，許多貧困地區(qū)孩子們上學條件改善了，老百姓異地辦理身份證不用來回奔波了，一些長期無戶口的人可以登記戶口了，很多群眾有了自己的家庭醫(yī)生，每條河流要有“河長”了……

(CCTV譯本)Also, through reform, the citizenization process for those relocated from rural areas has become easier; schooling conditions have been improved for many children in poor areas; citizens can now get an identity card without returning to their original domicile; many people who for so long had no household registration have been officially registered; many people now have their own family doctors and?each of the rivers will have a “river chief”.

(CRI譯本)Furthermore, our reform measures have made it a little easier for rural migrant workers to settle down in urban areas, and the condition for many children from impoverished areas to receive education has also improved, people don’t need to shuttle back and forth between different places when they apply for an identity card in non-native places, some people without permanent household residence for a long time can finally get access to social welfare, many people even have got their own family doctors, and?“river chiefs” will be appointed across China for better protection of water resources against pollution in the country.

不難看出，CRI譯本用了較多篇幅來翻譯同樣的內(nèi)容，在字詞的潤色以及句與句之間的銜接連貫方面下足了功夫。如：“市民化”轉(zhuǎn)譯成to settle down in urban areas 肯定比citizenization理解起來省力；“上學條件”轉(zhuǎn)譯成 the condition…to receive education 比schooling conditions 順暢易懂；用apply for an identity card 似乎比get an identity card 文雅；對“河長”的功用的增譯部分for better protection of water resources against pollution in the country等等。以上處處體現(xiàn)了CRI譯本的歸化翻譯策略和意譯翻譯方法，充分照顧到目標語讀者的閱讀心理。而CCTV版本采用異化和直譯，主要原因即是考慮到采用中國英語來講述中國故事，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即是CCTV譯本必須適合央視的播出場合。領(lǐng)導人致辭播出時，譯文必須從語序、字數(shù)等方面與致辭保持時間上的高度同步，需要在電視屏幕有限的字幕滾動條上即時播出字幕，因此直譯手段與口語化風格順理成章地成為首選。比如講話中出現(xiàn)一句習語“新舊相推，日生不滯”，CCTV譯本為The new moves on from the old every day without fail，CRI譯本為An ancient saying goes,“the world moves on in a never-ending process of the new replacing the old.” 由于CCTV譯本用于電視播出的同步字幕，不可能有時間和空間加上An ancient saying goes這樣的插入語。再如講到“河長”時，時間上和空間上只允許譯作river chief，客觀上沒有解釋擴展的可能，當然主觀上也沒有增譯的必要，因為“河長”作為承載中國本土文化信息的詞語是將要被傳播和譯介的，是將要加入到中國英語的詞語隊列中的。

不少網(wǎng)友評論說CRI譯本優(yōu)于CCTV譯本，可能的原因就是認為CRI譯本整體上讀起來更通順流暢。但如果站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角度，還是CCTV譯本值得提倡，其宏圖大義就是用中國英語講述中國故事。

三、對比分析之后的反思

1.關(guān)于異化與歸化之爭，從韋努蒂1995年正式使用該術(shù)語以來，從未停歇。但自進入新世紀，譯界出現(xiàn)“貶歸化、揚異化”的傾向[12]。時至今日，處在中國文化“走出去”這一時代背景下，異化尤為必要。而且當今中國雄厚的綜合國力和強勁的發(fā)展勢頭使得中國文化已不再以弱勢文化自居，無需聽從英美等國文化的操縱和擺布，譯者在翻譯時不必要處處圍著國外讀者轉(zhuǎn)，不能使自己本土特色消隱在透明流暢翻譯的河流里，而應(yīng)果斷采取阻抗式異化翻譯，突顯自我文化身份的認同，提升國際話語權(quán)。

2.中國英語從誕生到為國外認可和接受，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任何新生事物從萌芽到發(fā)展壯大總得經(jīng)歷一番適應(yīng)和變革。試想，連long time no see，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這樣的中式英語都能經(jīng)歲月沉淀后定型和流通開來，那么，中國英語作為標準英語的一種規(guī)范變體，難道就不能被認可和接受嗎？翻譯過程中使用中國英語難道不值得提倡嗎？中國英語終將在世界的英語變體大家族中進入良性生態(tài)互動，這同時符合生態(tài)翻譯學關(guān)于“翻譯即生態(tài)平衡”的核心理念。

3.中國英語的推廣會帶來思維方式的革新，即譯者在翻譯時不會受到英語思維模式的拘牽，將大膽使用漢語的思維方式來思考中國的東西。國內(nèi)很多英語教師要求學生在使用英語時用英語來思維，并擺脫漢語思維的干擾，這種要求實難達到。中國英語是在中國場景中使用，絕對無法擺脫漢語的干預。即便是英文大家巨擘，只要其母語是漢語，他所使用的英語難免帶有漢語的烙印[4]。因此，如果從思維方式的角度加以反思，則中國英語的推廣使用會收到更加深入人心的效果。

四、結(jié)語

當下，中國英語的存在不是一種主觀上的假定，而是不容掩蓋的客觀現(xiàn)實。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時代呼聲感召之下，中國英語的合理使用對中國文化的域外傳播大有裨益，并以其日漸壯大的發(fā)展趨勢豐富著英語和世界文化。翻譯工作者肩負著傳遞源語特色文化的神圣使命，應(yīng)當深思熟慮如何才能傳播中國聲音，傳承中國力量，貢獻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展示中國印象和中國風采。概言之，應(yīng)當用好中國英語，講好中國故事。

[1]葛傳椝. 漫談由漢譯英問題[J]. 中國翻譯，1980，(2):2.

[2]汪榕培. 中國英語是客觀存在的[J]. 解放軍外語學院學報，1991，(1).

[3]李文中. 中國英語與中國式英語[J]. 外語教學與研究，1993，(4):18-24.

[4]謝之君. 中國英語：跨文化語言交際中的干擾性變體[J]. 現(xiàn)代外語，1995，(4): 8-10.

[5]張?zhí)煊?，周桂? 語言變體與文化身份——以中國英語變體為考察對象[J]. 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4): 140.

[6]榮格.心理學與文學[M]. 北京:三聯(lián)書店, 1985:57.

[7]英語世界微讀吧. 習近平主席2017年新年賀詞(CCTV和CRI兩版譯文)[N/OL].(2017-01-01)http://www.weidu8.net/wx/1016148325544272.

[8]央廣網(wǎng).“一帶一路”終于有了官方英譯: 簡稱“Bamp;R”[N/OL]. (2015-09-23) http://news.cnr.cn/native/gd/20150923/t20150923_519951906.shtml.

[9]林揚歡. 中國特色時政術(shù)語的外宣英譯—從“一帶一路”的譯法談起[J]. 東莞理工學院學報，2016，(2):79.

[10]Lakoff, George amp; Johnson, Mark. Metaphors We Live by[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0:234.

[11]Halliday M.A.K. amp; Matthiessen Christian M.I.M.. Halliday’s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 (Fourth Edition)[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14:88-92.

[12]葛校琴. 當前歸化/異化策略討論的后殖民視閾—對國內(nèi)歸化/異化論者的一個提醒[J]. 中國翻譯，2002，(5):32-35.

責任編輯：陳君丹

Telling Chinese Stories through the Agency of China English— A Contrastive Analysis of Two English Versions ofXiJinping’sNewYearGreetingsin2017

CHENG Fu-gan1,2

(1.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hangha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44, China;2. Anhui Science and Technology University, Fengyang Anhui 233100, China)

As a standardized variety of Standard English, China English is an outcome of mutual influence between China and Anglophone countries, and reflects Chinese unique culture.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Chinese culture going global, translators’ reasonable application of China English is beneficial to Chinese native culture spreading abroad. By a contrastive analysis of two English versions ofXiJinping’sNewYearGreetingsin 2017, this paper detects clearly that one of the two versions is better at telling Chinese stories through the agency of China English,aiming at providing publicity-oriented translators with enlightening significance.

Xi Jinping; China English；Chinese story；new year greetings

2017-08-28

安徽科技學院校級科研項目(SRC2016436)；安徽科技學院校級質(zhì)量工程項目(X2016057)；安徽省哲學規(guī)劃辦項目(AHSKY2015D108)

程福干(1982- )，男，安徽六安人，講師，博士生，研究方向為翻譯理論與實踐。

H315.9

A

1674-344X(2017)10-012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