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

摘 要：斯蒂芬是美國恐怖小說大師，本文主要從生存、毀滅、救贖三個主題形式來剖析斯蒂芬的作品，并挖掘一代大師的內(nèi)心世界，探討在恐怖背后的斯蒂芬關(guān)于生命的進一步思考。

關(guān)鍵詞：斯蒂芬·金；主題；生存；毀滅；救贖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03--02

斯蒂芬·金是當今世界上讀者最多、聲譽最高、名氣最大的美國小說家，在美國及歐洲，他的名字幾乎是婦孺皆知。他從愛倫·坡等眾多大師那里繼承了恐怖小說的精髓，再輔之以自我的獨特想象和創(chuàng)造，創(chuàng)作出了許多廣為人知的小說作品。而斯蒂芬·金本人也因此被青年一代奉為“恐怖小說之王”，爭相模仿。塞萬提斯曾說：“筆乃心靈之舌”，在閱讀斯蒂芬的作品時，我們一面因為小說情節(jié)而心驚肉跳，一面又分明能夠在字里行間讀出淡淡的憂傷。恐怖的表象背后其實是對人性的深刻的剖析與探尋，打著深深的宗教的烙印。下面我將結(jié)合斯蒂芬的具體作品，分析在其中所展現(xiàn)的宗教主題。

俄國著名作家契訶夫說：“要把別人寫成別人，不要寫成自己”這是很多作家一直在努力想要到達的境界，但卻沒有人敢說在自己的作品中會沒有本人的影子。斯蒂芬也不會是例外。他的生活經(jīng)歷，在給予他許多創(chuàng)作的靈感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對小說主題的書寫。從他的《撫摸恐怖——我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我們可以大致摸索出斯蒂芬的成長脈絡(luò)，這對他的創(chuàng)作至關(guān)重要。斯蒂芬從小就體弱多病，父親在他兩歲的時候離家出走，留下他和母親、哥哥相依為命。生活的窘迫讓他們不得不輾轉(zhuǎn)數(shù)地，投靠親戚。童年時沒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憶，惟一印象深刻的事情，是他在5歲時親眼看見自己的朋友被碾成肉醬。14歲那年，他在家中閣樓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箱子，里面是他父親收藏的一些恐怖小說和科幻作品，從此他仿佛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他開始嘗試寫作“這件事讓我對‘可能性有了美好的感覺，就像是有人帶我進入一座關(guān)著門的摩天大樓里，然后告訴我，我可以打開大樓中任何一扇門。這使我想到，人的一生中，可能還有許多扇門未曾開啟過?！蓖甑慕?jīng)歷對斯蒂芬來說就像秋天的落葉，它們一直在那一年旋轉(zhuǎn)，偶爾一兩片投在湖心，便會激起漣漪。學(xué)校背后的廢物棄置場；做耳膜穿刺的耳科醫(yī)生；胖嘟嘟的保姆拉比；夏日彌漫的大箱果醬……一切的一切都成為了斯蒂芬此后作品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場景或是道具。但，遠不止這些，童年的流離失所，對于死亡的過早經(jīng)歷，來自朋友的嘲笑和周遭的不理解，那些徹夜難眠的日子，也一次一次地讓斯蒂芬禁不住地問：生存是什么？毀滅是什么？救贖又是什么？

一、To be？

魯?shù)婪颉げ紶柼芈?，從根本上講，基督教信仰的真正意義在于使人們達到一種新的自我理解。換言之，任何宗教，如果無助于人們加深對生存奧秘的理解，澄清自我生存的意義，那么它所提出的問題就有可能是虛假的。所以基督教一直在試圖解釋生存的問題，隨意翻開一頁《圣經(jīng)》都可以瞥見生與死的影子。創(chuàng)世紀揭示了生的起源，諾亞方舟讓人們看見了生的毀滅，耶穌受難則讓人類明白生的意義。

《魔 女嘉莉》是斯蒂芬最早發(fā)表的作品之一，它講訴了瑪格麗特與女兒嘉莉居住在緬因州的寧靜郊區(qū)，嘉莉是個可愛的女孩，但信奉天主教、性格嚴厲的母親卻禁止她一切社交活動。在學(xué)校以克莉絲為首的壞女孩們則常常以欺負嘉莉為樂?？死蚪z的好友蘇心中愧疚，為了表示歉意，蘇讓她的男友湯米帶嘉莉參加學(xué)校舞會。然而在舞會上，嘉莉再度受到羞辱，這令她瀕臨崩潰，從而釋放出可怕的超能力，對侮辱她的人進行了瘋狂的報復(fù)。

我們可以很容易地發(fā)現(xiàn)《魔女嘉莉》中的嘉莉活脫脫就是作者本人。作者小時候也居住在緬因州，也因為怪異的發(fā)胖的身材而招人嘲笑。所以我們說這部小說最能映照出斯蒂芬的內(nèi)心世界。不同于以后的血腥、殘忍的殺戮場面的直接刻畫，主人公嘉莉的生存境遇是這部小說“恐怖”的源頭。嘉莉渴望生存，這種生存不是生理意義上的，而是心理意義上的?？墒菬o論是在校園、家庭、還是社會，都沒有她可以立足的地方。她在一次次感受體內(nèi)超能力的同時又不停地在衣柜中懺悔，是因為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正當性。我們不妨大膽假設(shè)，在許多個無眠的夜里，斯蒂芬在給自己灌下一杯又一杯的烈性酒的時候也曾這樣深深懷疑過自己。但在文章最后，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這種懷疑并沒有得到一個答案，所以嘉莉在殺死別人的同時也毀滅了自己。好在，作者在現(xiàn)實生活中在文學(xué)的世界里找到了棲息地。作者后期的一系列作品也一直沒有放棄過探討這個問題，《閃靈》中作者認為是無意義的驕傲造成了生存狀態(tài)的失控；《末日逼近》中又認為是政府的無能與城市化進程的加快造成了生存的困境；《心理游戲》則說是人情的冷漠導(dǎo)致人際關(guān)系的物化，即使撕開現(xiàn)實的外衣，我們依舊看不到生存的希望。

二、Not to be ？

與生存相對的，當然就是毀滅。二者是相互依纏的雙生子，所以毀滅也是斯蒂芬小說的重要主題形式之一。以非驚悚小說《四季奇譚》中的《納粹高徒》和《尸體》為例。作者把自己的態(tài)度非常明確地題在了小說的副標題上：沉淪和不再純真?！都{粹高徒》的小男孩沉迷于老納粹昔日的罪行，毀掉對方的同時毀掉了自己，是關(guān)于惡意的蔓延還有作惡時的迷之狂熱?！妒w》里四個男孩在無聊的日常生活中想尋求一點生活的刺激，于是開始了一段結(jié)伴去找尸體的荒謬旅程，是關(guān)于成長的心路歷程。這兩篇“口味”完全不同的小說，實則為我們提供了兩種關(guān)于毀滅的思考模式?！都{粹高徒》是從正面書寫了令人作嘔的毀滅。兩個惡魔無法控制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和欲望，所以最后讓恐懼和欲望慢慢地吞噬了自己。罪的本源是人心。而《尸體》卻截然不同?！白钪匾氖虑橥沧铍y啟齒，你不好意思說出口，因為言語會縮小事情的重要性面。”斯蒂芬在《尸體》的開頭如是說。這就是成長的意義。如果說毀滅一詞太過沉重和遙遠。那么成長就顯得要讓人好受多了。但斯蒂芬卻告訴我們成長有時候就是變相的毀滅。這也許太過極端。但對于有的人來說，像斯蒂芬一樣的人來說，成長就是一次次地毀滅和推翻原本無知懦弱的自己，在認識到宇宙冷酷的本質(zhì)之后，依然能夠熱愛生命。這與基督教的毀滅本質(zhì)是不謀而合的。毀滅這個詞在《圣經(jīng)》中更合理的說法應(yīng)該是“末日”?！都s翰福音6：39-40》記載：“因為我父的意思是叫一切見子而信的人得永生，并且在末日我要叫他復(fù)活”從《圣經(jīng)》的記載來看，上帝并不是要在末日時刻親手毀掉自己所創(chuàng)造的世界，而是要改變、更新整個世界。“你要將天地如里衣更換，天地就都改變了”（詩篇102：26）。而斯蒂芬毀滅的意義也正是在此。一個人如果沒辦法壓制內(nèi)心原始的惡意，收獲成熟，那他就一定會走向毀滅。

三、The time is out of joint. O cursed spite， that ever I was born to set it right.

“救贖”一詞在英語中實則有兩層含義：一方面是他人拯救；另一方面則是自我補救。救贖的第一層含義，也是詞語最初的含義，是來源于《圣經(jīng)》，人類是罪的奴仆，但是神通過他兒子的死亡為人類贖回了罪過，因此人要信奉神，這是一種十分典型的他人拯救，這也是斯蒂芬想要傳達的救贖模式。

監(jiān)獄小說是斯蒂芬的作品中最出彩的部分。所以當年《肖申克的救贖》的影片一出便在全球引起了巨大的轟動?！缎ど昕说木融H》改編自收錄在《不同季節(jié)》中的《麗塔·海華絲及蕭山克監(jiān)獄的救贖》。講述了一個聰明絕頂?shù)你y行家，在妻子和她的情人被殺后，無辜背上殺人的罪名，被投入監(jiān)獄?？墒撬麉s用20年的掙扎與堅韌，在一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鑿出了通向自由的道路。作品名字中提到的“肖申克”代指那座極其殘酷與嚴厲的監(jiān)獄，是毀滅人性的焚場，這是沒有什么可辯駁的了。但是人們對“救贖”一詞的含義卻眾說紛紜，很多人都說是指安迪的自我逃脫。但我認為，逃出監(jiān)獄的安迪完成的是其實是對他人的拯救。這也是為什么作品的名字叫《肖申克的救贖》，而不是《安迪的救贖》了。文本中的安迪，雖然一開始也并不是完美的模樣，他在夜色沉沉中，點燃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煙，手邊是上了膛的手槍，他想殺死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和朋友。可是到了文本的后段，安迪就無異于是個圣者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和自由，所以他根本就不需要拯救。與之相反，他其實是拯救者。斯蒂芬·金在文中構(gòu)建了一個小社會，典獄長代表道貌岸然的上層，他和他的手下一起，血腥殘暴地統(tǒng)治著這個社會。在社會的下層中，有像瑞德一樣，聰明老練，深知生存的法則卻從不抗爭的“智者”；也有像老布一樣，在不正常的秩序下生活太久，已經(jīng)忘記自己到底是誰的人，最終只有淪為社會制度化的犧牲品……他們每一個人的生活，都在安迪出現(xiàn)后泛起了漣漪。安迪試圖拯救每一個在監(jiān)獄的人，他為他們建設(shè)圖書館，為他們播放《費加羅的婚禮》，甚至是教他們識字，他在試圖為他們構(gòu)建一個全新的人生，那個人生對他們來說就是具象的天堂，而安迪就是上帝。總而言之，《肖申克的救贖》作為斯蒂芬·金最負盛名的作品，實際上揭示出了一個“強者自救，圣者渡人”的宗教主題。

由于《肖申克的救贖》造成的反響過于轟動，斯蒂芬·金曾信誓旦旦地說，為保有美好記錄，以后絕不再寫監(jiān)獄小說。然而過了幾年，史蒂芬還是破例又寫了一系列有關(guān)“綠里”死刑監(jiān)獄的小說，即《綠里奇跡》。《綠里奇跡》當然也沒有擺脫“他人救贖”的主題，甚至更加明顯。1935年，美國的冷山監(jiān)獄。因為它的地板是綠色的，所以被人稱作“綠里”。在這里形形色色的人們之間充滿了敵意和不屑，直到約翰的到來。約翰在平淡無奇的一天來到了“綠里”，他相貌恐怖，體形碩大，卻出奇地平和，天真時甚至像個孩子，同時，他似乎還具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神秘力量，令人不由自主地對其產(chǎn)生信任感。最終，大家發(fā)現(xiàn)，約翰竟是上帝派來拯救民間靈魂的大天使，職責是代人受過。在這個貌似粗魯?shù)哪腥思磳⒏八赖膭x那，“綠里”的人們以不同以往的形式實現(xiàn)了各自生命的重要跨越。我們可以看到《綠里奇跡》其實就是《肖申克的救贖》的翻版，一樣的敘述模式，一樣的題材主題，只不過這一次斯蒂芬把上帝、天使赤裸裸地搬出來了而已。

最后，值得我們注意的是，斯蒂芬作品的三大主題：生存、毀滅、救贖。并不是彼此孤立散落在眾多作品中的，與之相反，他們是緊密聯(lián)系，不可分割的整體。有生存，就有毀滅，就一定會有救贖。也正是因為這種鐵三角式的相互拉扯與牽制的關(guān)系，讓斯蒂芬的小說留給讀者更多閱讀的空間的同時也加大了作品本身的現(xiàn)實意義與價值。斯蒂芬對于死亡，毀滅的描寫看似云淡風(fēng)輕。但是在其背后卻是沉甸甸的對真情的高度贊揚和對生存的極度渴望。我想也正是這種隱藏在文本背后的對于生命的真心，才使得斯德芬的作品能在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歲月的洗滌中愈發(fā)光彩奪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