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妮娜

（中國礦業(yè)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徐州 221116）

通俗教育研究會對民初社會教育的推進

萬妮娜

（中國礦業(yè)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徐州 221116）

通俗教育研究會是民初教育部的附屬組織。研究表明，其在存續(xù)期間，主要開展了以下工作：改良傳統(tǒng)戲曲，規(guī)范新興影??；評定小說等級，引導閱讀風向；提供講演資料，培訓講演人員。這些活動對民初社會教育的發(fā)展起到了切實的推進作用。

通俗教育研究會 民國初年 社會教育 歷史貢獻

社會教育興起于清末，確立于民初，是中國近代歷史上一項頗為重要的教育活動。相比學校教育，這種教育以普通民眾為對象，希望通過豐富他們的閑暇生活，漸而引導改變其行為方式、生活方式、心理態(tài)度和價值觀念，其中蘊含著提升民眾現(xiàn)代性的美好期許。正因如此，社會教育得到了民國政府的高度重視。但是，作為一種引自異域的新型教育，社會教育還處在摸索和初步實踐階段，其功能發(fā)揮需要國家力量的支持與規(guī)劃。針對這種情況，1915年7月，時任教育總長的湯化龍專門上書總統(tǒng)袁世凱，提出“化龍自蒞事以來，對此項教育經(jīng)營籌劃，知非設會研究，詳考利弊，講究方法，無以推行盡利”[1]375-376。這樣，同年9月6日，教育部通俗教育研究會得以成立，以“研究通俗教育事項，改良社會普及教育”[2]1為宗旨，下設戲曲、小說和講演三股。民國著名社會教育學家馬宗榮認為，“民國十一年以前的社會教育，幾以通俗教育研究會為中心而推進，故謂之通俗教育中心時代”[3]251。限于資料，過去的研究對該組織的地位與作用有所忽視。本文以國家圖書館藏通俗教育研究會的三次大會報告文書為主要資料，結(jié)合相關(guān)檔案，考察并揭示其對推進民初社會教育的歷史貢獻。

一、改良傳統(tǒng)戲曲，規(guī)范新興影劇

為了充分發(fā)揮戲曲的教化功能，早在清末，戲曲改良即已開展。通俗教育研究會成立后，戲曲股接手這一工作，一方面進行劇本的調(diào)查審核，另一方面則致力于新劇的編排和推演。為推進審查工作，該股制定了審查標準。對符合下列標準的戲曲給予獎勵：（1）編制戲劇，其事實深合勸懲本旨而唱白復不涉于鄙俗艱深者；（2）唱演本會審定腳本確能發(fā)揮編者之旨趣者；（3）改革舊劇不良之點而有益于世道人心者[4]170-171。對于不良戲曲，區(qū)分情況予以禁止或刪改：凡戲劇之全部情詞淫邪，有傷風化，不能施以匡正者，宜全部加以禁止，務絕根株，無使流毒于社會；戲劇中有一、二過場或一、二語涉及淫邪、有傷風化，或情節(jié)離奇、淆混觀聽者，宜酌予刪改或更易之。禁止之劇由該會議決后上報教育部，咨內(nèi)務部轉(zhuǎn)警察廳實行。刪改之劇先由該會會員私下聯(lián)系戲劇中人，勸其改善；若不遵從，再由該會詳部咨行內(nèi)務府轉(zhuǎn)警察廳，或直接函知警察廳暫停演唱該劇。[4]170-171

戲曲審查本擬從收集腳本開始，但遇到諸多困難。對于劇界中人來說，真正腳本往往秘不示人；市井所賣腳本又茍簡鄙俚不足為據(jù)；優(yōu)伶多不識字，令其默寫則字跡錯訛文理不通。在這種情況下，該股轉(zhuǎn)而側(cè)重現(xiàn)場調(diào)查。要求各劇園每日上報所演戲目，會員憑特制觀劇券前往觀看，評定等級并提出意見。除此之外，還致力于編排新劇，分送各劇園排演。1916年，該股共編輯《醉遣重耳》《牧人愛國》《曹娥投江》等模范劇本10余種；修改《云娘》《哀鴻牘》《青年鏡》等舊劇若干；對《吳越春秋》一劇給予獎勵。[5]4-51917年，新編《木蘭從軍》等10種劇本，陸續(xù)在各戲園得到上演。[6]7-81918年新編劇本7種，修改去年所編7種，其中8種發(fā)送排演；查核會外劇本10種，獎勵6種；另編輯鼓詞5種，修正會外所編2種，交由詞曲研究社排演。[7]19281920年新編劇本5種，呈請警察廳禁演新世界所演《男女拆白黨大交戰(zhàn)》和城南游藝園所演《珍珠衫》兩劇，對新明坤劇社所編之《箱尸案》提出勸告。[8[2524[9]2922

隨著科技的發(fā)展，電影逐漸成為新興的娛樂方式。該股注意到，北京各廟會市場的活動影片內(nèi)容多夾帶淫穢、刑殺及神怪之事，于社會道德大有危害。進而指出，“影劇一事，于社會教育關(guān)系綦重，其良者固足轉(zhuǎn)移風俗，裨益社會，而稍涉偏激，亦易滋流弊，不可不詳加審核，分別獎懲”[4]177。在此認識下，該股制定《審核影劇章程》，要求各影院提前報告所映影劇，不論本國制造還是外國輸入，均須經(jīng)過審定方準映演，不符合標準者不準上映。經(jīng)調(diào)查審核，《閻瑞生謀害蓮英案》和《張欣生謀產(chǎn)案》兩片，因內(nèi)容涉及殘害殺傷而被禁演。提倡白話新劇是該股另一具有時代意義的舉措。股員蘇少卿提出：“白話劇之在西洋各國原與歌劇并行。日本現(xiàn)今流行之新派劇，亦以白話劇居其大半。我國發(fā)現(xiàn)白話劇于今亦殆十年，因提倡不力，故進步甚遲，論其感化力實較歌劇為優(yōu)”[6]3-4。在他的提議下，該股通過了《獎勵白話新劇議案》，并制定了收集白話腳本與獎勵辦法。

二、評定小說等級，引導閱讀風向

閱讀小說歷來為民眾所喜愛。優(yōu)秀的小說可以增加知識、豐富涵養(yǎng)，因而被視為社會教育的重要載體。但是，由于疏于管理，民初的小說市場較為混亂，內(nèi)容良莠不齊，制約了其社教功能的發(fā)揮。因此，調(diào)查審核小說，便成為小說股的主要工作。通常先由調(diào)查員搜集圖書，制作調(diào)查目錄。所調(diào)查小說多借自通俗圖書館，也有部分為會內(nèi)購備、各書坊及私人捐贈。雜志日報所載小說也在審核之列。然后交由審核員閱看，評定等級，加意見書，交由股員大會通過。經(jīng)審核的小說分為上中下三等。上等分有獎勵和無獎勵兩種。合于下列各款之一者給予獎勵：（1）宗旨純正，有益于國家社會者；（2）思想優(yōu)美，有益于世道人心者；（3）灌輸科學知識，有益于文化發(fā)達者；（4）文詞優(yōu)美，宗旨平正者。下等分為禁止與暫不禁止兩種。有下列各款之一者，應予禁止：（1）宗旨乖謬，妨礙公共秩序者；（2）詞意淫邪，違反善良風俗者；（3）思想偏激，危害國家者。

1916至1922年，小說股共審核小說1228種，根據(jù)等級予以獎勵和禁止。獲得獎勵的小說內(nèi)容多為愛國、勵志、教育、政治及常識，如《穡者傳》《孤難感遇記》《愛國英雄小史》《矐目英雄》《魚雷》等。被禁止的小說內(nèi)容多淫穢、粗俗，如小說《風流分尸案》《馬屁世界》《繡榻野史》等。制定下等小說查禁辦法：將已禁書目通知各商人，使之自行取締不復印行；報館附載之小說每有妨害風俗者，請教育部咨行內(nèi)務府轉(zhuǎn)飭各報館注意；請教育部將應禁之書籍目錄按次咨行財政部及稅務處轉(zhuǎn)飭各關(guān)卡稅局按照書目搜檢核辦；請教育部將應禁之書目按次通知書業(yè)商會自行取締停止販售[4]153。

為保證審核結(jié)果不停留于紙面，該股還通過各種途徑，切實引導閱讀風向。首先，登報公布審核結(jié)果。所有經(jīng)過審核的上、中、下等小說目錄與評語，皆送登教育公報與各種新聞雜志，便于民眾選擇。其次，提供優(yōu)秀圖書。該股自行編輯發(fā)行了《社會的國民教育》《北京入學指南》《蛤蟆旅行》《盲人摸象》《牽?；ā返葧駥ё骷叶鄤?chuàng)作有益風俗人心之小說，抵制編寫黑幕小說。[4]160-161再次，號召各地書業(yè)加強行業(yè)內(nèi)部整頓。1922年，上海成立書業(yè)正心團，北京成立書業(yè)進德會。這些組織要求會員不得印售、代印代售各種淫詞、淫畫、淫穢小說及流毒社會不正當之各種書籍，抵制《肉蒲團》《牡丹奇緣》等28種淫穢圖書，違反者予以懲罰。

三、提供講演資料，培訓講演人員

通俗講演是民初社會教育的主要方式。這種教育在形式上類似于古代社會的宣講，但內(nèi)容卻由封建教化轉(zhuǎn)變?yōu)樾轮R與新道德。提供講演資料，是講演股的首要工作，主要通過審核講演參考用書和選印講稿來實現(xiàn)。一方面，提請教育部通知各出版社，將所出講演參考用書送會審查；另一方面，廣泛征集各省講演機關(guān)和私人撰述的講稿。審查和遴選標準為“培養(yǎng)國民道德及增進國民常識”，詞句“以普通白話為主，文義艱深及語太俗俚者均不取”。[2]1通過該股審核的圖書與選印的講稿，成為各地講演機構(gòu)的主要參考資料。1916年，該股審核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文明書局和中國圖書公司所送講演參考用書數(shù)百種，審定47種；審核各地講稿80余篇，選印《通俗教育講稿選錄》第一輯[5]5-6。1917年，審核圖書41種，審定25種，審核通俗教育畫多種；編輯通俗講稿第二輯[6]8-9。1918年，審核圖書18種，通俗教育畫24種；選印第二輯講稿；新編《防疫講話》《慶祝協(xié)約國戰(zhàn)勝淺說》兩篇講演稿，提議講演機關(guān)勸誡兒童吸食紙煙[7]1928-1929。

不僅如此，講演股還注重調(diào)查社會風俗，自行編印講演資料。該股認為，既然通俗講演的目的在于啟導國民、改良社會，那么必須調(diào)查社會風俗。調(diào)查而后講演，“始可將善良與惡劣之風俗習慣互相比較，善良者則提倡之，惡劣者則規(guī)誡之。雖一時不能收道一風同之效，也可因地制宜、對癥下藥”。調(diào)查工作從北京開始，具體調(diào)查辦法為：由該會講演員隨時調(diào)查報告；函請各股股員就所知報告；函請北京教育會、北京通俗教育會及各講演機關(guān)切實調(diào)查隨時報告；由本會聯(lián)絡各機關(guān)設法調(diào)查。經(jīng)過調(diào)查，制成北京禮俗報告，內(nèi)容包括漢俗婚禮、滿俗婚禮、新式婚禮、生子禮俗、歲時禮俗和滿俗喪禮，審核后發(fā)交北京各講演機關(guān)作為講演資料[5]4-5。

培訓講演人員是講演股的另一主要工作。通俗講演舉辦伊始，急缺講演人員。對此，教育部一方面提議在社會現(xiàn)有人員中物色合適人選，包括舊有宣講人員、小學教員、簡易師范畢業(yè)生、勸學所職員以及地方紳董夙有學望者；另一方面，要求該股開辦通俗講演所，進行講員培訓。據(jù)統(tǒng)計，1915年前后，北京通俗講演員中，接近一半是該所畢業(yè)生。同時，針對講員隊伍參差不齊的狀況，該股還舉辦星期講演會，定期聘期專門人員，“講述各科學之大要，補充講演員之常識”，使其盡可能勝任講演工作，避免出現(xiàn)常識性錯誤。所開科目包括社會教育、歷史地理、普通理科、法制經(jīng)濟大意、雄辯學。京師學務局所屬之各講演員為基本會員，其他樂于聽講者也可列席。培訓地點為模范講演所。每期集中培訓一個專題。[5]3-4有據(jù)可查的星期講演共4期。1917年3月，邀請法學名家張伯甘先生講解公民須知，1918年9月邀請?zhí)锸乐t講演歷史地理，1920年10月邀請張家塤講演法制經(jīng)濟大綱，1922年9月起邀請陳萬里講演醫(yī)科。

除了提供講演內(nèi)容、培訓講演人員外，該股推進的其他一些相關(guān)工作，也頗值得一提。譬如，推廣巡行講演。北京的公立通俗講演起初局限在城區(qū)，經(jīng)該股建議，京師學務局著手在四郊開展通俗講演。再如，提倡中等以上學生組織講演練習會，練習口才，以免步入社會后“以短于口才為苦”，由此開啟了學生講演的風氣。[5]5-6

在通俗教育研究會成立之前，各地零星成立過一些通俗教育的研究組織。但是，這些組織一則缺乏權(quán)威性，二則對研究事項把握不清，影響有限。而通俗教育研究會作為民國教育部的附設機構(gòu)，對民初社會教育起到了切實的推進作用。具體表現(xiàn)在：首先，與之前通俗教育研究組織龐雜不清的研究內(nèi)容相比，該會將工作重心明確限定在最為接近民生的戲曲、小說和講演，可謂選擇得當。對此三者的改良、整飭和導引，有助于社會教育功能與目標的更好實現(xiàn)。其次，直接指導了北京地區(qū)的社會教育實踐。正如其報告中所稱，其工作“先自京師著手，推而至于全國”，效果“尚不失囿于京師一隅”[4]170。再次，在其提倡和影響下，通俗教育研究機構(gòu)在全國各地相繼成立，有據(jù)可查的達232處之多。1923年以后，因為經(jīng)費窘迫等原因，該會逐漸停止了活動。

最后，還有一點需要附帶提及。學界在論及新文化運動時，多將其歸功于新文化人的呼喊倡議。因為軍閥統(tǒng)治的特殊性質(zhì)，北洋政府的作為或被忽視，或被樹為對立面。通俗教育研究會的活動表明，新文化運動興起之前，北洋政府進行過大量的鋪墊工作。比如，提倡白話講演，鼓勵白話新劇。新文化運動的干將魯迅，曾經(jīng)擔任該會小說股股長一職。這一發(fā)現(xiàn)，將促使我們對新文化運動的興起基礎(chǔ)與北洋政府的“黑暗”統(tǒng)治進行反思。

[1]朱有瓛，等.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匯編·教育行政機構(gòu)及教育團體[G].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

[2]通俗教育研究會.通俗教育研究會第一次報告書[M].北京:通俗教育研究會,1916.

[3]馬宗榮.現(xiàn)代社會教育泛論[M].上海:世界書局,1934.

[4]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三輯文化[G].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5]通俗教育研究會.通俗教育研究會第二次報告書[M].北京:通俗教育研究會,1917.

[6]通俗教育研究會.通俗教育研究會第三次報告書[M].北京:通俗教育研究會,1918.

[7]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民國）教育部文牘政令匯編（4）[G].北京: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2004.

[8]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民國）教育部文牘政令匯編（5）[G].北京: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2004.

[9]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民國）教育部文牘政令匯編（6）[G].北京: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2004.

The Contributions of the Popular Education Research Institute to Social Education in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Wan Nina
(Marxism School of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Technology,Xuzhou 221116,China)

The Popular Education Research Institute is an affiliated organization of the Ministry of Education in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The research shows the institute mainly carried out the following work:improved the traditional opera, standardized the new films and dramas;evaluated the novel grade,guided the reading direction;provided the lecture materials,and trained the lecturers.These activities really pushed the development of social education in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the Popular Education Research Institute;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social education;historical contribution

江蘇省教育廳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016JD710013）。

萬妮娜，中國礦業(yè)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歷史學博士，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xiàn)代史基本問題。

10.16565/j.cnki.1006-7744.2017.14.25

K25

A

2017-0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