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櫻蕾
大連海事大學 遼寧大連 116026
從迷惘到自由
——弗洛姆自由觀下的《叛逆年代》解讀
徐櫻蕾
大連海事大學 遼寧大連 116026
本文以英國20世紀50年代作家約翰·韋恩的著名小說《叛逆年代》(Strike the Father Dead,1962)為研究對象,以美國著名心理學家艾里?!じヂ迥返淖杂衫碚摓橹笇?,揭示了主人公杰里米從迷惘到自由的心路歷程。文章分析了主人公從追求憤怒與叛逆的“消極的自由”到以自發(fā)的愛和工作為基礎的“積極的自由”轉(zhuǎn)變,并分析了其背后深刻的心理學動因,并得出結(jié)論:“消極的自由”不能幫助現(xiàn)代人走出迷惘與困頓,只有通過自發(fā)的愛與工作建立起與世界的聯(lián)系,才能實現(xiàn)真正的自由。
“消極的自由”;“積極的自由”;異化;憤怒的青年
約翰·韋恩(John Wain, 1925—1994)是英國20世紀50年代著名的小說家、詩人、文學評論家。他的名字與英國戰(zhàn)后“憤怒的青年”一代作家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二戰(zhàn)給英國社會帶來了巨大的影響。在戰(zhàn)爭剛剛結(jié)束時,國內(nèi)彌漫著一種積極樂觀的情緒,人們相信英國將進入一個新的繁榮時期,社會將會朝著更好的方向發(fā)展。工黨于1945年上臺執(zhí)政,宣布了實行一系列具有社會主義性質(zhì)的改革,立志建設一個福利國家。人們對英國的未來充滿信心,似乎英國將重新回到維多利亞時期的繁榮與強盛。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英國人民痛苦的意識到他們的國家已不再能重回戰(zhàn)前的經(jīng)濟與政治地位。事實上,二戰(zhàn)后,英國逐漸淪為歐洲的邊緣國家,世界的經(jīng)濟、政治、文化中心已經(jīng)從英國轉(zhuǎn)移到美國。國內(nèi)人們生活極度貧困,民不聊生。英國人民不得不面對這一痛苦的現(xiàn)狀,樂觀主義已不能粉飾太平。因此20世紀50年代的英國涌現(xiàn)了一批“憤怒青年”作家。他們的作品繼承了傳統(tǒng)的英國現(xiàn)實主義風格,以“憤怒”為共同的主題,塑造了一些反抗傳統(tǒng)教條、反抗社會不公的憤怒青年形象。他們通過對英國下層社會的細致刻畫,體現(xiàn)了當時英國青年人的痛苦與掙扎。
約翰·韋恩是英國“憤怒的青年”的杰出代表人物。其第一部小說《每況愈下》(Hurry On Down)于1953發(fā)表,受到了廣泛好評,這也是他的成名作。隨后韋恩相繼創(chuàng)作了《生活在現(xiàn)世》(Living in the Present,1955),《競爭者》(The Contenders, 1958);《叛逆年代》等作品。與其他“憤怒的青年”作家的作品一樣,韋恩的小說大多以“憤怒”為主題。但在憤怒之外,韋恩更多的關注年輕人在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的困境,表現(xiàn)他們的迷惘與無助(韓曉聰,2015,75)。《叛逆年代》是韋恩的一部優(yōu)秀作品,小說表現(xiàn)了青年高中生杰里米從壓抑困頓到自由的精神歷程。目前國內(nèi)外對這部作品的關注較少,從心理分析的角度研究更是無人涉及。通過弗洛姆的自由理論對《叛逆年代》中主人公杰里米的探求自由之路進行解讀,可以擴寬研究視野,豐富20世紀50年代的英國文學研究。
對自由的追求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特性。雖然在生活中對自由的追求可能被壓制,但是它絕不會消失,只會愈演愈烈。在《逃避自由》一書中,弗洛姆認為,雖然人類已經(jīng)從中世紀的宗教與制度枷鎖中解放了出來,現(xiàn)代人仍然難以擺脫孤獨與無力感。中世紀的枷鎖雖然限制了人們的自由,但同時也賦予了人們一種安全感。隨著外部限制的越來越少,現(xiàn)代人逐漸感到更深的孤獨感與無助感。為了抵抗這種消極情緒,一部分人采用了極端、非理性的方式,即追求“消極的自由”。但是這種激進的行為并不能幫助人們擺脫孤獨,相反,它使現(xiàn)代人陷入了更深的異化與幻滅。
在《叛逆年代》中,杰里米是一個熱愛爵士樂的高中生。他的父親是受人敬仰的希臘文大學教授。杰里米從小失去母親,在父親嚴格的教育下長大,壓抑的成長環(huán)境讓他倍感煎熬。當他第一次聽到爵士樂時,他就意識到這將會成為他一生的追求。然而爵士樂在當時并不被人們看作一種藝術,相反,人們認為演奏爵士樂是一件傷風敗俗之事。杰里米遭到了父親的激烈反對,他心中的對舊生活的憤怒和對自由的渴望再也無法壓抑。杰里米選擇了離家出走,去尋找一片自由之地。但是由于性格的不成熟,杰里米并未找到一條正確的通往自由的道路。他試圖通過逃避責任、反抗中產(chǎn)階級文化教育和違背傳統(tǒng)道德來實現(xiàn)自由。
杰里米的父親在年輕的時候參加過戰(zhàn)爭,戰(zhàn)場上愛德華上校不顧生命危險救了他的命。愛德華上校成為了杰里米父親的偶像,成為了他的信仰。他認為人應該像愛德華上校一樣充滿責任感與正義感,他也是如此要求自己的兒子。然而杰里米對這一套責任的論調(diào)十分反感,時常感到壓抑與痛苦。最終,杰里米一聲不響的離開了家。什么責任,什么義務,在杰里米眼中都是痛苦的枷鎖。他迫切的想要離開家庭的束縛,縱使從小把他當作親生孩子的艾莉諾姑媽以淚洗面,對他擔心牽掛,杰里米還是毅然決然的跟自己的中產(chǎn)階級家庭徹底決裂。同時,杰里米也拒絕為自己的國家戰(zhàn)斗。他偷偷的躲在倫敦,逃避入伍。“我受夠了父親有關于‘盡責、自我犧牲’這類字眼的教育,使我一聽到它們就厭煩,就像馬兒見了地上被風吹得亂飛的報紙那樣避之唯恐不及”(韋恩,2015,118)。責任、義務等枷鎖限制了杰里米的自由,杰里米選擇通過逃避責任來實現(xiàn)自由的生活。
對于中產(chǎn)階級文化,杰里米感到厭惡與憤怒。父親逼迫他專心于學業(yè),而杰里米將心思全部放在了爵士樂上。他認為學校教育是一種對人性和夢想的扼殺。杰里米對英國的教育十分不滿。“想想看,一個16歲的孩子,剛剛懂事,生活才開始,卻硬要他相信至關重要的是希臘文法,這有多荒唐,多可惡!”對于希臘文老師,杰里米經(jīng)常在心里咒罵,稱之為“老廢物”。杰里米恨不得砸掉一切跟中產(chǎn)階級教育有關的東西。他憤怒的將希臘文法書撕碎,扔進泥水溝,感到一陣快感。杰里米最終逃離了學校,他不堪忍受學校教育的枯燥與荒唐,選擇通過逃避反抗中產(chǎn)階級教育和文化來追尋自由的生活。
逃離了家庭束縛的杰里米也不再在乎傳統(tǒng)道德的約束。家庭、婚姻、愛情、忠貞等在中產(chǎn)階級價值觀中占有重要地位。對于杰里米的父親來說,妻子瑪麗是他一生所愛,即使她過早的離世,他仍然沒有再婚,一個人將兒子撫養(yǎng)大。然而對于杰里米來說,這些傳統(tǒng)道德意味著他無法成為一個完全自由的人。他開始挑戰(zhàn)傳統(tǒng)的道德底線,做出一些瘋狂的行為。他混跡酒吧,企圖與第一次見面的中年女人露西爾發(fā)生男女關系。杰里米也與自己朋友的妻子吉恩發(fā)生了一夜情,并不負責任的悄然離去。“我并不愛吉恩,我并不想同她有什么固定關系”。之后,杰里米與戴安娜同居了八年之久。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愛情,在戴安娜找到丈夫之后,他們甚至沒有一句道別。這種混亂的男女關系似乎只是杰里米反抗的一種方式,他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實現(xiàn)徹底的自由。
實際上,杰里米的逃避與反抗只是現(xiàn)代人抵抗孤獨感與無力感的逃避機制。弗洛姆指出,破壞欲是一種重要的逃避機制,是逃避難以忍受的無力感的一種方式?!吧兴约旱膬?nèi)在動力,他要生長,要得到表達,要生存下去。似乎一旦這種傾向受到阻礙,生命的能量就會分解,就會轉(zhuǎn)化為破壞能”。由于在家庭與學校環(huán)境受到了壓制,杰里米產(chǎn)生了強大的破壞欲,他企圖反抗一切阻礙他生命能量的東西,與過去一刀兩斷,過上完全自由的生活。然而這種逃避機制并不能帶來緩解現(xiàn)代人的孤獨與無助,帶來真正的自由。相反,杰里米陷入了更深的孤獨,加速了其余周圍人的異化。杰里米不能向任何人袒露心扉,盡管他的爵士樂朋友珀西給他灰暗的生活帶來了一絲光明,但是杰里米在珀西面前時常感到自卑。他選擇了跟蒂姆廝混,并最終離開了珀西,過上了行尸走肉的生活?!跋麡O的自由”不能給人們帶來幸福和快樂,相反只會加深人們的孤獨與無助,導致人與人之間的異化。
弗洛姆認為“消極的自由”不能減輕現(xiàn)代人的孤獨感,不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自由。人的自由使一種自由自在發(fā)展的自由,是思想的自由。只有通過自發(fā)的愛與勞動建立起與世界和他們的聯(lián)系,即追求“積極地自由”,才能過上真正自由的生活,獲得幸福感與存在感。
杰里米在倫敦度過了10年行尸走肉的生活。“我像是一塊石頭一樣躺在水底,身上長滿了水草。我只知道自己又長了10歲,在內(nèi)心深處我卻沉沉睡著了”。他在一家夜總會彈鋼琴糊口,多數(shù)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彈什么,生活對于他來說如同一潭死水??雌饋硭蔀榱艘粋€完全自由的人,但實際上杰里米成為了一個生活沒有意義的空心人。珀西的出現(xiàn)再次將杰里米從絕望的邊緣拉了回來。珀西偷偷來到杰里米的夜總會,他有很多話想對老朋友說,但是他最終選擇了將一切融入在音樂中。他跟杰里米再次同臺演奏,這場演出喚回了杰里米心中對朋友的愛和對爵士樂的狂熱。他重新活了過來,找回了真正的自己。在珀西遭遇危險時,杰里米不顧生命危險幫助自己的朋友。珀西幫助杰里米找回了心中缺失已久的愛,只有通過愛與他人和世界相連,一個人才能感到真正的自由與快樂。
當珀西帶著音樂重新打開杰里米的心靈,杰里米才最終明白,“只有音樂,才能再一次把我挽救過來”。他不再為了賺錢而麻木的彈奏音樂,對音樂自發(fā)的熱愛使他用盡所有熱情在彈奏?!盀榱藦椇们?,就是把我的腦袋瓜砸開,我也心甘情愿”。杰里米終于明白自己對音樂的執(zhí)著,沒有音樂的生活如同死去一般,爵士樂對他來說意味著所有。
在經(jīng)歷了逃避與叛逆,杰里米最終明白了自由的真正意義。只有自發(fā)的愛和工作才能給人幸福感與自由感,實現(xiàn)真正的自由。雖然杰里米與珀西的爵士樂在年輕人中已經(jīng)不再受到追捧,他們?nèi)匀徊粫艞壘羰繕?。就算演奏爵士樂掙不到錢,他們也并不在乎。此時的杰里米已經(jīng)不再迷惘,不再憤怒,憤怒的青年杰里米最終實現(xiàn)了與生活的和解,也最終通過自發(fā)的愛和工作實現(xiàn)了真正的自由。只有“積極的自由”才能減輕現(xiàn)代人的孤獨與無力,帶來幸福感與自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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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約翰·韋恩.每況愈下[M].吳宣豪,譯. 譯林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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