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方六

在風沙霧霾多發(fā)的寒冷季節(jié)，現(xiàn)代人不約而同地選擇戴口罩出行。古代沒有口罩，遇到風沙霧霾怎么辦？早在先秦時，古人已設(shè)計出了有遮蔽功能的女用“面衣”，后又發(fā)明更時尚的帷帽等。此外，古人的衣袖、巾帕亦都能派上用場……

先秦時期已開始穿戴“面衣”

古人對付風沙霧霾的首選“裝備”，大概要數(shù)面衣了。明屠隆 《在京與友人》文中稱：“燕市帶面衣，騎黃馬，風起飛塵滿衢陌。歸來下馬，兩鼻孔黑如煙突?！币劳缆∷?，明朝時北京的氣候已很糟糕，沙塵霧霾這類臟天氣嚴重：在北京街頭騎馬的人，戴著面衣，被大風吹起的塵土滿街飛揚。返回下馬后，發(fā)現(xiàn)兩個鼻孔像煙囪一樣黑。

面衣是中國人最早發(fā)明的用來保護面部的一種服飾，早期面衣是專為女性而設(shè)計的。穿戴面衣的風俗，在先秦時即已出現(xiàn)，《禮記·內(nèi)則》便有這樣的說法：“女子出門，必擁蔽其面。”當時女性外出，得把面部遮擋起來。雖然說這種“蔽面”要求是出于儒家所提倡的“禮”的考慮，卻意外地起到了擋避風沙霧霾的作用，還可御寒保暖。

擁有一件面衣，在秦漢時已成為有身份女性的必備，出遠門必需。據(jù)漢劉歆著《西京雜記》，漢成帝劉驁寵妃趙合德，在其姐姐趙飛燕成為皇后之后，所送的一批高檔奢侈品中，就有一件“金華紫羅面衣”。

金華紫羅面衣是用紫色紗羅裁制的，繡上金花。將這樣的面衣當賀禮送給皇后姐姐自然十分體面。而民間的女性所用的面衣則比較簡單，一般用普通布紗裁制而成，考慮到包裹的需要，面衣的布幅都較寬大，故又有“大巾”“巨巾”的叫法。這種面衣很大，穿戴在胸前時把膝部都能蓋起來，故又稱“蔽膝”。

魏晉以后流行用“大巾”

面衣其實就是一塊大方巾，使用時覆蓋在頭上，用帶子系緊。面衣的使用，從東漢劉熙《釋名·釋衣服》的解釋中可以看出一些：“韠，蔽也，所以蔽膝前也，婦人蔽膝亦如之。齊人謂之‘巨巾，田家婦女出自田野，以覆其頭，故因以為名也?！?/p>

《小爾雅·廣服》稱：“大巾，謂之冪。”“冪”是什么？就是古人的“覆頭之物”?！耙愿财漕^”這種用法，讓面衣又有了“蓋頭”的別

稱，后世婚俗中新娘子的“紅蓋頭”，即由此演變而來。

面衣本是女用服飾，魏晉以后，男性冬天出行時也可使用面衣?！稌x書·惠帝紀》記載：建武元年（公元304年），晉惠帝司馬衷被大將張方劫往長安，“行次新安，寒甚，帝墮馬傷足，尚書高光進面衣”。司馬衷得到這件遮風御寒之物，別提多高興了，還嘉獎了高光。

與以前相比，魏晉以后面衣遮蔽沙塵的功能較為突出，而御寒性能減弱。這時的面衣，往往用較薄的紗羅裁制。由于稀薄透明，面部容易讓外人看見，面料多選用遮蔽效果較好的黑色紗羅。

晉干寶《搜神記》中記載有這么一對神仙夫妻，妻子很漂亮：“質(zhì)貌嫻雅，年若十八九許，皂榖幪首，絳繒束腰，曾無粉黛之飾，發(fā)澤肥凈，光彩照人?！边@里的“皂榖幪首”，就是用黑色面衣蒙著臉面。

面衣到宋朝又稱作“面帽”。宋高承《事物紀原》卷三“冠冕首飾帷帽部·帷帽”條：“又有面衣，前后全用紫羅為幅下垂，雜他色為四帶，垂于背，為女子遠行、乘馬之用，亦曰‘面帽。”

明清時的面衣更有設(shè)計感，既實用，又巧妙。從明王圻《三才圖會》所載繪圖來看，明朝的面衣多以質(zhì)地厚實的布帛為之，中間開孔部分綴以黑紗。

由于帷帽變薄，不只冬天可戴，夏天也能用，可遮陽擋雨避蚊蟲。帷帽在隋代時便已出現(xiàn)，初唐著名畫家閻立本創(chuàng)作《昭君出塞圖》時，可能考慮到北方風沙大，特給王昭君加了一頂帷帽。結(jié)果，不少人指出這是敗筆，因為西漢時并無帷帽。帷帽與的不同之處，是帷帽垂下來的紗網(wǎng)較短，只到頸部，并不像那樣遮蔽面積大。所以，相比于的嚴實包裹，帷帽則“施裙，及頸，頗為淺露”，這在現(xiàn)代看來是很性感的設(shè)計。

但保守的古人認為，女性戴帷帽粉頸裸露不太適宜，帷帽因此一度偏廢。不過，由于時尚女王武則天不反對，她當皇帝后帷帽很快成為流行款，受到當時“公私婦人”歡迎。此即《舊唐書·輿服志》所謂：“則天之后，帷帽大行，

漸息。”

由于帷帽有良好的蔽面功能，到強調(diào)禮教的宋朝，帷帽再度流行。司馬光《涑水家儀》中便重申先秦人的要求：“婦人有故身出，必擁蔽其面。男仆非有繕修及有大故，不入中門。入中門，婦人必避之。不可避，亦必以袖遮其面?！?/p>

元朝活用“巾帕”

司馬光要求的“袖遮其面”，就是用衣袖遮捂住自己臉面，不要看不該看的。這種“袖遮其面”，其實也是古人擋蔽風沙霧霾的又一種方法，而且最為簡單，為古人常用。

古人衣袖有講究，多寬幅大袖，又闊又長，既可當衣袋，又可遮面，擋風遮塵，特殊情況下甚至可以當抹布?！稇?zhàn)國策·齊策一》“蘇秦為趙合從說齊宣王”條中，便有“連衽成帷，舉袂成幕”的說法，可見先秦時古人已開始發(fā)揮衣袖的遮蔽功能了。

古人衣袖不只有講究，還有秘密，里面有袋可以藏物，女性常用的巾帕一類東西，便塞于其中。在遇到風沙、霧霾一類惡劣天氣時，便可抽出巾帕，臨時用來遮蔽臉面、掩捂口鼻，以替補面衣的基本功能。

巾帕即手絹、毛巾一類的紡織品。小小的巾帕，作用很大，用法豐富，除遮面、拭眼、抹鼻、揩嘴外，還可表達感情，作定情之物。所以，在秦漢以后，巾帕已成為男女個人常用私物。古詩《孔雀東南飛》中，為婆婆不容而遭休棄的劉蘭芝便有一塊巾帕：“阿女默無聲，手巾掩口啼?！?/p>

巾帕用來掩捂時多用單手操作，不便用手，如端盤子時，則直接束之頭上，掩捂下半部口鼻。13世紀時，來華的意大利人馬可·波羅便在元大都（今北京）看到了這一幕。馮承鈞譯《馬可波羅行紀》中稱：“在元朝宮殿里，獻食的人，皆用絹巾蒙口鼻，俾其氣息，不觸飲食之物?！薄敖伣怼本褪墙砼烈活悥|西，這種文明的“講衛(wèi)生”風俗，讓馬可·波羅大開眼界，故而當作新鮮事物寫進自己的東方游記中。

有學者據(jù)此推論，這是中國人發(fā)明口罩、率先戴口罩的證明，其實這并不是一回事。“用絹巾蒙口鼻”的現(xiàn)象，并非元朝才有，在發(fā)明巾帕后就存在，是活用巾帕。如果非要將之與戴口罩聯(lián)系到一起，可以把這塊“絹巾”視為現(xiàn)代口罩的雛形！

【責任編輯】蒲 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