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倩
(運城學院 大學英語教學部,山西 運城 044000)
翻譯中譯者的主體過濾性對譯文的影響
——以《紅樓夢》第三回的兩個英譯本為例
牛 倩
(運城學院 大學英語教學部,山西 運城 044000)
翻譯活動作為兩種文化之間交流的橋梁,在跨文化交際中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翻譯的質(zhì)量在某種程度上制約著跨文化交際的質(zhì)量。而影響翻譯質(zhì)量的因素多種多樣。本文以《紅樓夢》第三回的兩種最廣為流傳的兩種譯本作為素材,從不同的文化背景,譯者的翻譯目的及翻譯觀念,以及由于譯者理解的偏差等方面著手,對影響翻譯質(zhì)量的因素進行了探究。從譯者的主體過濾性出發(fā),分析作為翻譯活動主體的譯者,由于自身的因素而對譯文質(zhì)量產(chǎn)生的影響。
主體過濾;文化背景;翻譯目的;理解偏差
《紅樓夢》,在我國古典文學中,堪稱為一部巔峰巨著。這部經(jīng)典的文學巨著有著優(yōu)美的文辭,豐富的內(nèi)涵,深刻的思想,令人嘆為觀止。著名紅學家,馮其庸先生說:“《紅樓夢》是一首無韻的《離騷》,也是一部‘說’家之絕唱。自從《紅樓夢》問世以后,中國的古典小說中再也沒有出現(xiàn)能夠超越它的作品?!都t樓夢》是一部‘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的千古絕唱![3]16”?!都t樓夢》這部偉大的巨著不僅具有《圣經(jīng)》意味, 而且“具有莎士比亞的豐富性,并且還具有卡夫卡那樣的深度”[4]330?,旣惣{·恰爾諾古爾斯(Marina Carnogurska),一位斯洛伐克翻譯家曾稱贊《紅樓夢》,說:這是一部天才的小說、散文和詩的交響曲,是一部集所有重要的中國文化之大成的百科全書,是一部蘊涵重要的人生哲理和世界觀的小說——而這樣大師級的文學作品在世界任何別的地方均不存在。[4]330
所以,要把《紅樓夢》這樣一部代表中國文化背景的鴻篇巨著翻譯成代表西方文化的英語所遇到的困難是多方而的,尤其是在文化方面?!都t樓夢》目前有多種外文譯本,其中有兩個版本影響較大:一是中國著名翻譯家楊憲益與夫人戴乃迭翻譯的A Dream of Red Mansions;另一種是戴衛(wèi)·霍克斯(David Hawks)翻譯的The Story of the Stone。如何在譯文中準確傳遞語言表而的概念意義和語言深層次的聯(lián)想意義,楊憲益、戴乃迭夫婦和霍克斯有著各自不同的方法。
有關(guān)這兩種譯本研究文章多不勝數(shù),有些是從文化傳播的角度來分析此兩種版本,而另一些是從翻譯目的的不同來研究兩種譯本的不同之處的,還有一些是從不同翻譯策略的選擇上來進行對比分析的,諸如此類的文章不勝枚舉。本文單從《紅樓夢》第三回的此兩種譯本出發(fā),對兩種譯本的不同之處進行了探討,以找出譯者主體過濾對翻譯質(zhì)量的影響。
《紅樓夢》第三回通過林黛玉進賈府,用一個少女的眼睛觀察賈府,進一步介紹賈府的人物和環(huán)境。而第三回在整本書中也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道出了黛玉與寶玉聚會之因由,“第三回宛如大幕徐徐拉開,角色一個個粉墨登場,出臺亮相。[5]126”文中文學翻譯對比分析的研究語料來源于《紅樓夢》第三回,以此探討這部文學著作的兩種英文譯本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社會文化、意識形態(tài)特征以及翻譯者的目的、背景、觀念及策略方法。
由于原文語言和譯語語言所處的語言背景文化不同,一些某種語言所特有的文化詞匯便成了翻譯的瓶頸。文化與文化之間的差異使翻譯不可能達到完美,甚至有某些文化詞匯會成為翻譯活動不可逾越的鴻溝。
在英語文化中,一般地,談到男子的配偶,最常用的是w ife(妻子)——這個帶有平等觀念的詞,像中國明清時期那樣等級分明的封號是不會有的。在漢語中,從對自己妻子的稱呼,可以明確地顯示出一種尊卑觀念。在《紅樓夢》第三回第二段首出現(xiàn)了“賤荊”這個稱呼,這是林如海對其妻子的稱呼,而舊時中國人就是這樣謙稱自己的妻子。但要直譯“賤荊”這樣的詞卻很難,即使勉強直譯,西方讀者恐怕也感到迷惑不解。霍克思將“賤荊”譯成了“m y p oor w ife”,p oor一詞在英語中有“貧窮”、“衣食不足”之意,然而在《紅樓夢》這個具體語境中,林如海的話其實是對妻子的一種謙稱,并不是指妻子“貧窮”或“衣食不足”?;艨怂沟倪@種對原文的“前理解”造成的“文化過濾”現(xiàn)象,從中英文化背景不同的角度去考慮,也就不足為奇了。而楊氏夫婦則直接采用了“w ife”一詞,雖傳達了原文的意思,但并不能完全傳達原文的文化。這或許也是翻譯不能盡善盡美的實例之一。
在古代中國不同年齡段的人習慣上用不同的發(fā)型或頭飾來表明他們的年齡?!翱偨恰本褪瞧渲械囊环N發(fā)型。對于“這院門上也有四五個才總角的小廝,都垂手侍立?!币痪?,兩種譯本都采用了直譯法,將“總角”一詞譯為“young p ages”,雖然被楊譯本后面加上了“their hair in tufts”作為補充,較霍譯本更為準確,但還是不能完整的傳達其中所蘊含的中國特有的文化。對于沒有中國文化根底的譯語讀者來說,很難完全理解這一中國文化的特有詞匯。
對于地名的翻譯,譯者不同的文化背景也有著不同的翻譯方法。例如,對《紅樓夢》第三回對“正值王夫人與熙鳳在一處拆金陵來的書信”一句中對“金陵”一詞,楊譯用了“C hinling”,而霍譯直接用了“Nan k ing”。此處我們可以看到,對于“金陵”這一中國古代城市名的翻譯,霍克思將其轉(zhuǎn)化為與之對應的現(xiàn)代城市名“南京”,因為“南京”這一名稱對西方讀者來說更為熟悉,更易于西方讀者理解原文。而楊氏夫婦則保留了原文的韻味,同時也保留了對中國古代文化的傳播。而影響他們采用不同的翻譯方法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們處于不同的文化背景之中。
翻譯結(jié)果相異的重要因素之一也包含有譯者不同的翻譯目的。例如,《紅樓夢》第三回中“寶玉又問表字。黛玉道:‘無字’?!币痪渲袑Α氨碜帧币辉~的翻譯。由于譯者不同翻譯目的的影響,兩種版本采用了不同的處理方法。
在古代中國人,尤其是富貴人家的名字相當復雜。除了名之外,還有字、號、表字、別號等來表明自己的身份、抱負。而在這些表字、別號之外則蘊含著數(shù)百年的歷史文化。使用“表字”來稱呼對方時,帶有對對方尊敬之意。對于別號,表字等詞的翻譯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文化因素的制約。
鑒于以上原因,楊譯本將“表字”譯為“courtesy name”。因為在楊氏看來,他們應該保留這種稱呼形式,將中國這種有關(guān)姓名的文化傳達給譯文讀者。相反,霍克斯不想在他的譯本中將這種復雜的稱謂系統(tǒng)介紹給英文讀者,因為它過于繁瑣,甚至會影響譯語讀者的閱讀,所以霍克斯在此處簡單地將其譯為“school name”。
再如對“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二分?!币痪渲袑Α氨雀伞奔啊拔髯印倍~的處理也說明了譯者不同的翻譯目的對翻譯的影響。
此處,楊譯采用了直譯加注[6]的方法,首先將這兩位歷史人物直譯,然后在注釋中說明此二人的具體情況,以幫助譯語讀者的理解?!氨雀伞焙汀拔髯印倍唬俏覈糯鷼v史上的人物。文中賈寶玉心中“神仙似”的妹妹形象躍然紙上。但是對不了解中國文化的外國讀者來說,不知道“比干”和“西子”這兩個典故就很難想象林黛玉的形象。在楊譯本中,用注釋解決了這一問題,讓譯語讀者獲得了與原文讀者幾乎相同的閱讀效果,也很好地傳遞了中國文化;霍譯本中,對“比干”和“西子”的描述則是用簡單形容詞完成,顯然地,其目的是為了迎合英文讀者的閱讀習慣,因為過于煩瑣的注釋勢必在一定程度上干擾讀者的思路,進而影響欣賞譯文的興趣。而霍譯只是簡單地將此二人一筆帶過,是因為他并不想過多地介紹對譯語讀者來說并不熟悉的中國歷史人物。下面再看一個類似的例子。在《紅樓夢》第三回中對賈府有這樣一段描寫:
進入堂屋中,抬頭迎面先看見一個赤金九龍青地大匾,匾上寫著斗大的三個大字,是‘榮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書賜榮國公賈源’,又有‘萬幾宸翰之寶’。[7]43
在中國古代文化中,諸如“萬幾宸翰之寶”這樣的語句只能用于描寫與帝王有關(guān)的事物。“萬幾”與“萬機”諧音,取之于“日理萬機”一詞,表示帝王非常之繁忙,每天都要處理很多重要的事情?!板泛病睂V傅弁醯墓P跡?!皩殹痹谶@里指帝王的印璽。英語中也有類似的用法,譯文讀者在這點上與原文讀者有近似的文化背景。所以霍譯本此處將“萬幾衰翰之寶”譯為“the Emperor's private seal,a device containing the words kingly cares and `royal brush in archaic seal-script”[”[8]28。雖然這種翻譯使譯文讀者無法感受漢語的文化意象,但從翻譯的可接受性及功能對等的角度上來說,這個翻譯是可行的。這個翻譯也符合嚴復翻譯標準“信、達、雅”中的雅。而楊氏夫婦為了忠實于原文采用了直譯的方法,但卻忽視了譯文讀者的接受能力“the Imperial seal”不如霍譯本恰當。當然如果楊氏夫婦本著傳播中國文化的翻譯目的,這樣翻譯也未嘗不可。從以上例子可以看出譯者不同的翻譯目是造成翻譯結(jié)果不同的原因之一。
由于譯者與原文所處的文化背景不同,或優(yōu)于其他原因,意者可能會對原文的理解有所偏差。毫無疑問,這將對翻譯造成極大的影響。比如《紅樓夢》第三回中有描寫寶玉之詞如下: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v然生得好皮囊,腹內(nèi)原來草莽。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7]48
霍譯的這兩首詩是抑揚格五音步,押韻為“雙行聯(lián)韻體”。霍譯借用了英語為母語的特長,其譯文有著流暢的語言,自然的押韻,整齊的韻律,讀其文音韻優(yōu)關(guān),很有韻味。但是,霍對賈寶玉的理解,卻不是很準確的。比如,在詩中有一句“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nèi)原來草莽”[7]48,“皮囊”的意思是外表、民相;“草莽”的意思是長滿雜草的荒野,而在這里為“荒蕪”的意思?;魠s譯為“a handsome sausage skin,but sorry meat with”[8]31,意為漂亮的香腸狀皮膚,遺憾的是里面是肉。再看,“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7]48。“潦倒”,意為衰頹,霍譯成了“a doltish mu1e”[8]31,意思是一個傻傻的頑固不化的人?!靶袨槠А?,霍譯為“his acts outlandish”[8]31,意思是他的行為笨拙、粗莽?!澳Т藘盒螤睢笔莿窀婺切└毁F公子千萬別效仿他那種固執(zhí)的個性,霍卻譯成了“not imitatethis rascal's dire example”[8]32,意即不要效仿這個流氓。于是,在霍的譯文中,賈寶玉的形象成了一個傻傻的、頑固的冒失鬼,有著漂亮的、如香腸狀的皮膚,但肚子里裝的都是肉,而他的行為粗魯、笨拙,性情乖張,是一個可怕的流氓。其實在詞《西江月》中,對寶玉的品格、素質(zhì)作了深刻的描寫,從詞的實質(zhì)來看,是對寶玉的贊揚,不是貶義。正如脂硯齋所說:通部中筆筆貶寶玉,人人嘲寶玉,語語謗寶玉,但此貶筆正包含著褒義,通過寶玉傻、狂、草莽、乖張、不怕誹謗、生得好皮囊卻腹內(nèi)草莽等形象特征的描繪,塑造了一個憤世嫉俗、離經(jīng)叛適的時代新人形象。所以,楊憲益的翻譯,對此把握的較為準確,而霍對賈寶玉的整體形象把握不準,在譯文中加進了他自己的錯誤的想象,使賈寶玉的形象整休上變了味,成了另一類典型。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翻譯活動不僅僅是譯文語言與原文語言兩種語言之間的轉(zhuǎn)換,這一過程涉及到了兩種不同的文化背景,以及譯者不同的翻譯目的、譯者對原文的理解等譯者本身的一些主觀因素。因此我們在對翻譯作品進行研究時,不僅要研究譯文本身,而且要考慮到不同譯者所處的不同社會文化背景,譯者不同的翻譯目的,譯者所面對的不同讀者等等。這樣我們的研究才能是全面的,客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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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ffect of Filtration of the Translator on Translation——B ase d on T w o Versions of Hong Lou Meng
Niu Qian
(College English Department of Yuncheng University,Yuncheng Shanxi 044000)
Translation bridges cultures and plays an importance role in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s.The quality of translation greatly influences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which is also determ ined by various reasons.The present study,based on analysis of two famous English versions of Hong Lou Meng,tries to compare the two version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filtration of the translator,including their cultural background,the aim of their translation,and their deviation in their understanding,to find out the factors in the translator influencing the quality of translation.
filtration of the translator;cultural background,aim of translation;deviation in understanding
H315.9
A
1673-2014(2017)04-0074-04
(責任編輯 郭 佳)
2017—05—19
牛倩(1986— ),女,陜西銅川人,碩士,助教,主要從事外國語言學與應用語言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