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玲

基于合同履行地的審判管轄權解析

王秀玲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以下簡稱《民訴法解釋》）第十八條對合同履行地的確定規(guī)定了一般規(guī)則：合同約定履行地點的，以約定的履行地點為合同履行地。合同對履行地點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爭議標的為給付貨幣的，接收貨幣一方所在地為合同履行地；交付不動產的，不動產所在地為合同履行地；其他標的，履行義務一方所在地為合同履行地。即時結清的合同，交易行為地為合同履行地。但是，在具體實踐中，合同沒有實際履行、合同雙方對合同履行地不明確等問題，往往成了合同糾紛雙方對人民法院管轄權存在異議的主要問題。因此，如何正確理解《民訴法解釋》，準確把握合同履行地的認定及相關法院管轄權的確定，已成為各級司法部門的面臨的重要問題。

一、如何理解把握是否約定了合同履行地

《民訴法解釋》中規(guī)定：“合同約定履行地點的，以約定的履行地點為合同履行地。合同對履行地點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爭議標的為給付貨幣的，接收貨幣一方所在地為合同履行地;交付不動產的，不動產所在地為合同履行地;其他標的，履行義務一方所在地為合同履行地。即時結清的合同，交易行為地為合同履行地。合同沒有實際履行，當事人雙方住所地都不在合同約定的履行地的，由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若合同中約定了合同履行地，但沒有指明是哪一方的合同履行地，應該視為約束雙方當事人，即不論是賣方交貨還是買方付款，履行地均應當在約定的地點。但對一方的合同履行地有約定的，并不表示對方義務的履行地也有約定。合同中主要義務的履行地有明確約定的，應當視為對履行義務一方的合同履行地有明確的約定。因此，對雙方有無約定以及約定是否明確合同履行地，是判斷是否適用《民訴法解釋》第十八條第一款的關鍵。在具體實踐中應重點考慮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應遵循合同履行地約定優(yōu)先原則。如果合同中約定了履行地點，不管合同的實際履行地是否與約定履行地一致，都要以約定的履行地點為合同履行地，應當遵循約定優(yōu)先原則，以合同約定的履行地法院確定管轄，而不能以實際履行地法院管轄。當然，如果合同沒有約定履行地或約定不明的，則由合同實際履行地法院管轄。

二是約定管轄不得違背級別管轄和專屬管轄的規(guī)定。根據《民事訴訟法》專屬管轄原則，因不動產糾紛提起的訴訟，由不動產所在地法院管轄。所以，以不動產為履行內容的合同糾紛，其管轄法院是唯一的，即不動產所在地法院。當事人約定不動產所在地以外的法院管轄的，該約定因違反了《民事訴訟法》第三十四條的規(guī)定而無效。

二、對合同履行地的確定應注意把握的幾個問題

一是要把握好《民訴法解釋》第十八條與此前最高人民法院有關司法解釋規(guī)定的關系問題。在《民訴法解釋》實施以后，最高人民法院以前的司法解釋規(guī)定與現行的《民訴法解釋》不一致的，以《民訴法解釋》為準。因此，最高人民法院此前的司法解釋中凡涉及到合同履行地確定的規(guī)定，如：最高人民法院1993年《關于如何確定借款合同履行地問題的批復》等規(guī)定，與該條款規(guī)定不一致的，且不屬于《民訴法解釋》明確規(guī)定適用特殊規(guī)則的合同類型的，都不再適用。

二是對“爭議標的”的理解與把握問題。《民訴法解釋》中規(guī)定了按照“爭議標的”種類分別確定合同履行地，準確把握“爭議標的”成為關鍵問題。該條規(guī)定使用“爭議標的”一詞，主要是來源于《合同法》規(guī)定，并借鑒了其他國家合同履行地的確定規(guī)則，是指當事人訴訟請求所指向的合同義務內容，因此，可以稱為“涉訴債務”。合同履行地就是合同義務的履行地，合同義務履行地根據合同義務的履行情況，可以是一個履行地，也可以是不同的履行地。雙務合同和多務合同，當事人分別負有不同的合同義務，通常每一合同義務都有其履行地，《合同法》第六十二條第三項規(guī)定如是。當事人因合同義務的履行而發(fā)生合同糾紛，起訴到法院時，以合同履行地確定管轄法院的，則以當事人爭議的合同義務的履行地作為確定管轄的合同履行地。這既明確簡單，又符合糾紛管轄的最密切聯系地點的原則要求。即使是單務合同，如果存在兩項以上的不同合同義務時，也可能出現兩個以上履行地的情況。發(fā)生合同糾紛時，也要以爭議的合同義務來確定履行地。對“爭議標的”的理解，特別注意不能把“爭議標的”等同于訴訟請求。訴訟請求在合同糾紛中，是基于合同關系主張對方承擔的合同責任的聲明。合同履行地不能按照訴訟請求種類來確定，只能依照爭議的合同義務來確定，也即訴訟請求所指向的合同義務。

三是“爭議標的”為給付貨幣的理解問題。該條規(guī)定的爭議標的為給付貨幣，是指爭議的合同義務是以給付貨幣為內容。最為典型的合同義務為給付貨幣的是借款合同。如果貸款方起訴借款人要求還本付息，“爭議標的”則為借款方負有的向貸款方歸還本金和利息的義務，接收貨幣的一方，就是貸款方，此時貸款方可以以其所在地為合同履行地，向該地法院提起訴訟。借款合同中，貸款方需劃出借款或借款方需歸還借款，雙方都有可能成為接收貨幣的一方，也都有可能成為合同履行義務一方所在地。如果借款方在借款合同簽訂后，貸款方違約未交付借款，借款人起訴要求貸款人發(fā)放借款的，“爭議標的”就是貸款方負有的向借款方發(fā)放借款的義務，接收貨幣的一方就是借款方，此時借款方可以以其所在地為合同履行地，向該地法院提起訴訟。借款合同之外的其他合同，如果爭議的合同義務內容為給付貨幣的，也可以適用本條關于接收貨幣一方為合同履行地的規(guī)定確定管轄法院。如買賣合同約定買方負有先支付貨款的義務，賣方后交付貨物，買方未按照合同支付貨款的，賣方起訴要求買方支付貨款的，“爭議標的”為給付貨幣，賣方為接收貨幣一方，賣方所在地可以認定為合同履行地。

四是對“其他標的”以履行義務一方所在地為合同履行地的理解與把握問題?！捌渌麡说摹?，是指貨幣和不動產以外的其他標的，包括動產、財產權利等。實踐中應當注意，當事人起訴要求對方支付金錢，也即訴訟請求是給付金錢，該金錢給付請求既可能是基于合同中給付貨幣義務產生的，也可能是基于非給付貨幣義務產生的。此時不能直接依據訴訟請求確定“爭議標的”，而應按照訴訟請求所指向的合同義務內容來確定“爭議標的”。如買賣合同，甲為出賣貨物方，乙為買受方，如甲起訴要求乙支付貨款的，“爭議標的”為乙負有給付貨款的義務，則乙為履行義務一方，乙所在地為合同履行地；如乙起訴甲承擔支付違約金責任或者賠償損失的，“爭議標的”為甲負有的交付貨物的義務，則甲為履行義務一方，甲所在地為合同履行地。

五是對合同確認之訴和形成之訴適用合同履行地確定管轄的理解與把握問題?！睹裨V法解釋》中規(guī)定的三種情形，分別針對給付貨幣、交付不動產和履行其他標的，總的來說，只考慮了給付之訴的情形。合同糾紛不僅有給付之訴，也存在確認之訴和形成之訴。單純地請求確認合同效力或者請求解除合同的訴訟，其爭議標的并非合同中的具體義務，而是合同是否有效或者合同法律關系是否解除的問題，此類合同糾紛就不能按照《民訴法解釋》第十八條來確定合同履行地。對此，當事人對合同履行地有約定的，可以按照約定的履行地來確定管轄法院；對合同履行地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的，只能由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

（作者單位：山東法官培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