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殿權(quán)

一

“我覺得，能再找個跟劉院長關系好的領導說說，效果可能會更好一些……”安騏驥試探性地對梁楷建議。

梁楷思忖了片刻：“嗯，我明白。”

安騏驥是新川市第八人民醫(yī)院辦公室副主任，劉院長是醫(yī)院的一把手，也是梁楷初中時的生物老師。

梁楷是《新川晨報》專副刊部副主任。十多年前他剛作記者時，就認識了負責八院宣傳工作的安騏驥，關系一直不錯，每年年底訂報任務下來，八院的《新川晨報》都是從他這兒訂。當然，八院需要在《晨報》發(fā)稿子，也都是他幫忙安排。

這一次，梁楷給安騏驥打電話不是為了訂報紙，是為了廣告。

這幾年，在新媒體的猛烈沖擊下，傳統(tǒng)媒體受到極大挑戰(zhàn)，受眾流失，廣告創(chuàng)收止步不前，甚至下滑。今年以來，整個經(jīng)濟大環(huán)境也不好，房地產(chǎn)、汽車、商超等行業(yè)整體蕭條，廣告投入銳減，傳統(tǒng)媒體廣告收入受到的負面影響最大。尤其是新川電視臺，簡直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要求各個欄目自己解決吃飯問題，還要上交部分利潤。各欄目浴血奮戰(zhàn)，死纏硬打各類企事業(yè)單位，經(jīng)常在電視臺大院里搞各種展銷活動。由于本市是農(nóng)業(yè)大市，電視臺的《金土地》欄目收視率較高，這兩年他們時常召集一些農(nóng)副產(chǎn)品養(yǎng)殖戶、商家在大院里搞展銷，活雞活鴨活魚等也紛紛閃亮登場，讓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以為電視臺搬走了，這里改成了農(nóng)貿(mào)市場。

梁楷他們報社今年上半年的廣告收入也是明顯減少，領導公開說下滑達百分之二十，但私下里很多人議論實際恐怕更多。連原來每個月每人三百塊錢的交通補助費都取消了。報社領導被迫給各部門下達創(chuàng)收任務，專副刊部五個人，任務是十五萬。任務下達時，公開場合大家都不敢說什么，但背后無不抱怨連連。梁楷雖然也有怨氣，但他知道抱怨也沒用。人一生會遇到很多困境，勇于面對才是正確的態(tài)度。即便未來真的如一些所謂專家預測的那樣，傳統(tǒng)媒體生存越來越困難，甚至不少傳統(tǒng)媒體瀕臨倒閉，但也得接受，因為“形勢比人強”，誰也阻擋不了大趨勢。當然，現(xiàn)在他們報社還沒有危險到那一步，該努力工作還是要努力工作。前些年幾乎人人都認為廣播要死翹翹了，誰知汽車迅速進入家庭，車上聽廣播的人迅速增加，廣播反倒呈現(xiàn)出勃勃生機，比電視人的日子都好過！誰敢說報紙就只有萎縮死亡這一條道路？說不定什么時候也會出現(xiàn)類似廣播這種咸魚大翻身的機會呢？誰也不敢說！

而專副刊部主任空缺已半年，梁楷是實際的負責人，鄭社長專門找他談話，讓他帶頭完成廣告任務，至少首先要完成自己的三萬元任務。起初，梁楷也沒覺得這是多大個事，可是，他已離開記者崗位好幾年了，和一些企事業(yè)單位的關系都疏遠甚至斷裂了；一直還保持或遠或近關系的，他與相關領導聯(lián)系后，都被告知由于各種原因他們暫時沒辦法拿出這筆開支，甚至還有一個單位領導直接跟他說：“老弟，現(xiàn)在各項開支比以前規(guī)定嚴格多了，你到我這兒來，我請你吃頓飯都沒有問題，但宣傳費確實沒辦法列支?！?/p>

這時候，梁楷又想到了八院。初中畢業(yè)后，梁楷就沒有再見過劉院長，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去年，劉院長由區(qū)衛(wèi)生局副局長提升為劉院長——副科變正科——后，在八院舉行的一次活動中，他們倆才見面。當時，活動結(jié)束吃飯，梁楷提及自己曾是劉院長的學生，劉院長似乎已記不清了，只是“噢噢”相回。梁楷也理解劉院長。因為師生關系還是比較純潔的，即便劉院長變得再滑頭，也不會故意不認，應該是劉院長教的學生太多，當年自己又很普通，所以劉院長沒有印象了。這讓梁楷覺得他和劉院長還是有明顯距離的。因此，當他想到廣告的事，首先征求了安騏驥的意見。

梁楷本來想讓安騏驥先給劉院長匯報一下，探探劉院長的口風，如果有希望，他再安排一個飯局，請劉院長。如果由于各種原因劉院長寧愿請他吃飯也拿不出宣傳費的話，他就沒必要專門請了，畢竟一頓飯沒有個千把塊錢是拿不下來的。

“劉院長還是喜歡宣傳的，宣傳費用我們每年都有一些，應該沒問題?！卑豺U驥肯定地說，“但畢竟我是他的下屬，又是副的，上面還有麹主任，有些話我也不好跟劉院長直接說太多；你也知道，我跟麹主任雖然關系還可以，但有些事我也不能讓他覺得我背著他?！?/p>

安騏驥又說：“當然，這件事，我也不是說不可以直接跟劉院長說，但我想，你在報社，認識的人多，能從其他渠道找個跟他關系不錯的人，尤其是上級領導，跟他說說，肯定事半功倍?！?/p>

掛了安騏驥的電話，梁楷第一個想到的是新州區(qū)衛(wèi)生局局長。八院是新州區(qū)區(qū)屬醫(yī)院，劉院長能被重用當上八院一把手，跟區(qū)衛(wèi)生局局長關系應該不錯?？墒牵嚎⒉徽J識甚至都不知道新州區(qū)衛(wèi)生局局長是誰。

熟人當中，誰又跟區(qū)衛(wèi)生局局長關系不錯呢？他們報社肯定有跟區(qū)衛(wèi)生局局長關系不錯的，但內(nèi)部人從來都是最危險的，如果讓內(nèi)部人知道了他的想法，抄了他的后路，那就變成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

這時，梁楷想到了楊廓。

二

楊廓是新川電視臺的記者，從參加工作起，就極其熱衷于交際。因此，他在新川市各界都有不少人脈，即便某個人他不直接認識，稍微拐一下彎兒，也能通過其他人說上話。后來，他以自己妻子的名義創(chuàng)辦了新川生活網(wǎng)，實際上是他在掌舵。經(jīng)過幾年經(jīng)營，這個網(wǎng)站在新川網(wǎng)民當中有了不小影響，每年拉廣告、搞活動等收入還算豐厚。梁楷和他是老鄉(xiāng)，多年來以兄弟相稱，關系沒得說。梁楷找他辦過不少事，他從來沒推脫過，而且大都辦得很圓滿。這一次找楊廓，成功率當然也應該會很高！

梁楷打通楊廓的電話，簡單說了想法，問他跟劉院長熟不熟。楊廓說他跟劉院長還真不太熟。梁楷就又提到了新州區(qū)衛(wèi)生局局長。楊廓立即就笑著說：“新州區(qū)衛(wèi)生局局長叫羋華，我跟他關系很好，前天晚上還在一塊兒喝酒呢！”

梁楷十分高興，說：“哈，這好啊！”

楊廓大開大合地說：“要不，咱們找市衛(wèi)生局局長跟他說？我跟市衛(wèi)生局一把手孔局長關系也很好。上個星期，我們還在一塊兒吃飯呢！”

梁楷順口說：“那當然好啊！”突然，他又覺得羋局長級別低一些，或許更好請一些，而且他和劉院長關系也很好，還是請羋局長更合適一些。楊廓說，行，以你的想法為準。

“那這樣，這兩天方便時，你給他打個電話，約一下他，我來安排，請他和劉院長一起吃飯。”

“放心，沒問題！”楊廓爽快地回答，又帶著狠勁說，“現(xiàn)在還有比醫(yī)院更黑的地方嗎？咱們沒飯吃了，就該宰宰這幫孫子！”

“劉院長是我老師，是我老師?！绷嚎Σ坏卣f明。

“噢，是，劉院長不是孫子，是老師?！睏罾D(zhuǎn)正經(jīng)但卻顯得更不正經(jīng)地說。

梁楷嘴上說的是實話，但心里多少還是跟楊廓的想法差不多的。這些年，各類媒體報道的大小醫(yī)院腐敗案件還少嗎？身邊很多普通百姓親身經(jīng)歷口口相傳的醫(yī)院“黑”患者的事還少嗎？前兩天，省里的媒體和新川當?shù)孛襟w還報道了新川市腫瘤醫(yī)院原院長曹飛貪污受賄五百多萬元被判處無期徒刑的案件呢，影響十分惡劣。比如醫(yī)院每使用一支電極針，身為院長的他就從醫(yī)療器械公司拿一千元回扣。這僅僅是查實的，沒查實的誰知道還有多少？

當然，曹飛是曹飛，劉院長是劉院長。在沒有人指控劉院長是貪污犯法院判其有罪之前，劉院長還是梁楷敬愛的老師，甚至還是潛在的“好朋友”，他完成廣告任務就指望他呢！

梁楷放下電話，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兒失誤，他應該提前問問安騏驥劉院長跟羋華的關系，即便以前關系不錯，但由于身份的改變，萬一現(xiàn)在有了矛盾，不是白浪費工夫嗎？

“據(jù)我所知，羋局長跟劉院長關系很不錯，無論公開場合還是私下場合，劉院長都是說羋局長好話，他們還經(jīng)常見面。”安騏驥肯定地對梁楷說。

梁楷感覺八字有一撇了！

這天，鄭社長又催問梁楷的廣告進展情況，梁楷就胸有成竹地說他完成任務問題不大。

過了兩天，楊廓主動給梁楷打來電話，說他已經(jīng)給羋局長打過電話了，說梁楷要請他吃飯。他問啥事，楊廓說沒啥事，就是喝閑酒。

梁楷不解地說：“你沒跟他說事？”

楊廓說：“現(xiàn)在沒必要說那么多。現(xiàn)在說了，萬一他感到為難，借口拒絕，這事就不好再說了。只要他能來參加飯局，喝開心了，有些話就好說了，事也就容易辦了?！?/p>

梁楷想了下兒，說：“也是?！?/p>

楊廓說：“羋局長答應了，說這幾天忙，過幾天再聯(lián)系。到時候，羋局長參加飯局，你再跟劉院長說事，劉院長心里就會很清楚羋局長參加飯局的意義，就心照不宣了。如果不是必須，羋局長不需要跟劉院長說什么，這事基本上也就成了?！?/p>

這些年，梁楷很少求人，并沒有張羅過什么飯局，這些細節(jié)他確實沒有楊廓懂，楊廓這一說，他覺得很有道理。

這時候，已進入炎夏，熱了兩天，忽然又下了兩天大雨。這種天氣不適合請客，楊廓沒有主動給梁楷打電話說請客的事，梁楷理解，也沒有催問楊廓。可是又過了一個星期，鄭社長又催問梁楷，梁楷覺得確實不宜再拖，就主動給楊廓打了個電話問情況。

楊廓說：“我正要跟你說呢。我昨天給他打電話了，他說昨天上午網(wǎng)上突然爆出一個帖子，說他們區(qū)匯頭鎮(zhèn)衛(wèi)生院給一個感冒患者打吊水把人治死的事，省里和北京的幾個媒體要來采訪，他正在配合上級有關部門處理，現(xiàn)在是焦頭爛額。”

梁楷打開電腦查找，果然看到了那個帖子。唉，只有等等再說了。

又過了幾天，市有關部門出面，將匯頭鎮(zhèn)衛(wèi)生院沒給患者認真做皮試就吊青霉素導致患者過敏死亡的處理結(jié)果以及與患者家屬達成賠償協(xié)議，向媒體進行了通報，這件事算是過去了。

這天，楊廓又主動給梁楷打電話來說，羋局長去省里學習去了，要一個星期，只有等回來再說了。

梁楷罵了一句。這是好事多磨，還是壞兆頭？

但是，除了等，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又過了一個星期，羋局長回來了。楊廓又跟他聯(lián)系，說請他吃飯。羋局長又問楊廓到底有沒有事，有事就說，能辦的一定辦。因為已經(jīng)多次說請他了，楊廓覺得這時候也沒有必要再刻意隱瞞，否則反倒會讓羋局長起疑心，就簡單說梁楷想請劉院長幫個忙，看能否在他們報紙上弄一個版的宣傳，費用也不多，也就兩萬塊錢，而且是最低價。羋局長十分爽快地說：“噢，這事啊，回頭我跟劉院長說說?！?/p>

梁楷聽楊廓這么說，覺得羋局長是挺敞亮、挺痛快的一個人，對羋局長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你跟他約定了哪天我請他和劉院長吃飯嗎？”

“羋局長說最近公務繁忙，回頭他來約，他請客?！?/p>

“不不不，咱們找人辦事，肯定是咱們請客?！?/p>

“是，過兩天看情況再說?！?/p>

又過了一段時間，楊廓又多次給羋局長打電話，羋局長不是說有這事就是說有那事，仿佛日理萬機。梁楷感覺有點兒不對勁：這羋局長是不是個老滑頭，嘴上說話好聽就是不辦事？楊廓有些遮掩地說，他說忙，有些確有其事，或許他真忙。算了，本來咱們請的主賓也不是他，而是劉院長，他忙，咱換個領導。

梁楷問：“還有誰合適？”

楊廓說：“咱們請個級別更高的——新州區(qū)副區(qū)長英凱。我跟他很熟，關系很好?！?/p>

梁楷遲疑了一下兒，說：“英區(qū)長好像不分管衛(wèi)生這一塊吧？”

楊廓說：“這無所謂。雖然英區(qū)長不分管這一塊，但畢竟是區(qū)領導，平時劉院長想請他也未必有合適的理由，咱們把他們請到一塊兒吃飯，劉院長肯定能意識到咱們跟英區(qū)長關系不錯，加上你多少跟劉院長有師生之情，這事也就順理成章辦成了?！?/p>

梁楷想了想，說行。

隨后，梁楷又跟安騏驥進行了溝通，安騏驥說：“英區(qū)長級別更高，當然更好啦！”

梁楷沒想到，英副區(qū)長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

楊廓帶著興奮說：“英區(qū)長說，他對你很熟悉！他原來也從事過宣傳工作，好幾年前他在鄉(xiāng)鎮(zhèn)當鄉(xiāng)鎮(zhèn)長，你作記者時，你采寫的《紀念抗戰(zhàn)勝利65周年——赴重要抗戰(zhàn)紀念地實地采訪》《新川歷史名鎮(zhèn)》《歐陽修誕辰1000周年》等特別報道，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聽說你請客，很高興，說就最近幾天，他有空會主動跟我聯(lián)系?！?

這讓梁楷十分驚喜，心里也感到異常輕松。英副區(qū)長出席這個飯局，就意味著這件事已經(jīng)有八成希望了！好，太好了！

三

又下了兩三天的雨。這天雨停了，但太陽依然被云遮擋著，天欲晴不晴，好在有點兒風，還算是炎夏中難得的舒爽天氣。梁楷應邀去采訪一個奠基儀式，儀式開始前，他接到楊廓電話，說英副區(qū)長剛才主動跟他聯(lián)系，說明天是周六，他明晚有時間，就定在明晚吧。梁楷高興地說沒問題。楊廓說，飯店他選好了——嘉華大酒店，檔次中等，飯菜不錯，但價位是同檔次中性價比比較高的。自己花錢請客，要面子，也得要實惠。

隨后，梁楷激動地準備給主賓劉院長以及其他幾個要請的人打電話，這時奠基儀式開始了。時間還早，他想等奠基儀式結(jié)束再打也不遲。

相關領導講話后，鞭炮聲震耳欲聾，空中的禮花屑四處紛飛。這時，梁楷感覺到褲兜里的手機在震動，掏出來一看，是楊廓。

“梁楷，情況有變……”

“怎么啦？”梁楷一驚。

“剛才英區(qū)長又給我打電話，說他剛接到通知，明天晚上他有個重要接待，改在今天晚上吧?！?/p>

梁楷心里一緊。明天晚上跟今天晚上表面上看沒有大區(qū)別，其實區(qū)別很大！因為一般情況下，請客辦事都要提前約，如果是明天晚上，今天約，從時間上看就很合適，顯得對客人十分尊重，回旋余地也更大一些。而定在今天晚上，一是倉促，二是要請的人可能已經(jīng)提前約好了人吃飯、辦事等，或許就來不了了。其他人倒無所謂，關鍵是劉院長必須出席！

楊廓見梁楷有些猶豫，就說：“不要多想了，英區(qū)長事多，他主動提出改在今天晚上，那就只能今天晚上了?！?/p>

“是，我明白。那就今天晚上吧?！?/p>

“對了，到時候，我可能會帶個朋友過去?！?/p>

“行行行，沒問題?！?/p>

很快，楊廓就把房間號發(fā)了過來。

奠基儀式結(jié)束后，他們幾個記者乘車去飯店吃飯。到了飯店才十一點，其他人開始“摜蛋”，梁楷出去打電話。

梁楷擔心的事，真的發(fā)生了！

“劉院長您好——”梁楷給劉院長打電話。

“你好，哪位？”

“我是您的學生，《新川晨報》的梁楷啊?！?/p>

“噢，你好你好，有事嗎？”劉院長客氣地說。

“沒啥事，你晚上沒事吧，我想請您吃個飯，在嘉華大酒店……”

“哎呀，真對不起，我晚上有事！我兒子今年不是高考嗎，我晚上約了一個老師，請他們到家里來幫兒子參謀一下如何填報志愿，明天就要網(wǎng)上填志愿了。真是抱歉，我去不了了！”劉院長十分坦誠地說。

靠！梁楷在心里罵了一句。孩子填報高考志愿，對一個家庭來說無疑是天大的事！

但梁楷有些不甘心，說：“是這樣的劉老師，我主要是想請您，還專門請了咱們英區(qū)長陪您……”

“噢——”劉院長猶豫了一下?！罢媸菍Σ蛔。疫@事是提前跟那位老師約好的，明天就要填志愿了，實在是無法往后推！謝謝你的邀請，但確實去不了了。你可有什么事？有事你說?！?/p>

這時候說宣傳的事，明顯不合時宜。梁楷只好說：“沒什么事，那改天我再專門請您吧?！?/p>

梁楷立即又給楊廓打電話，說了情況。

楊廓說：“英區(qū)長這邊已經(jīng)定了，不宜再改時間?；仡^吃飯時，我跟英區(qū)長說說這事，請他跟劉院長說說，應該問題不大。過幾天看情況再請劉院長?！?/p>

梁楷想，也只好如此了。

梁楷心里感到十分遺憾，不，更準確地說其實是難受。如果主賓不來，自己掏腰包請客還有必要嗎？英副區(qū)長雖然級別不低，但問題是并不是直接找他辦事，并且從楊廓話的意思來看，他并沒有把握讓英副區(qū)長直接跟劉院長打招呼。再說了，即便請英副區(qū)長打招呼，他是否真的愿意打也很難說，現(xiàn)在的官員都很謹慎，不是自己分內(nèi)的事，不涉及自己利益，一般都不愿意去管。即便英副區(qū)長愿意例行公事地打個招呼，劉院長是否就聽他的立即辦，也是個未知數(shù)……

突然，他想到了另外一個人——唐旭日！可以把唐旭日改為主賓！

唐旭日本來就在梁楷這個請客的名單里面，只是排名靠后，不是主賓，但也很重要。

唐旭日是誰？唐旭日是本市旭日教育咨詢公司董事長、總經(jīng)理。說白點兒，這個公司就是一個教育培訓機構(gòu)，主要是輔導中小學生課程，尤其是中高考學生。

梁楷知道這個公司是去年底訂報紙的時候。他的一個朋友——新東區(qū)委宣傳部宣傳科科長夔寬幫他訂了幾份旭日教育的報紙，但當時梁楷并沒有在意。不久前，梁楷突然發(fā)現(xiàn)，新川市一些主要路段的公交站臺和路牌上的廣告一下子都換成了旭日教育，他才突然想起這個名字有些熟悉，繼而想到是他的訂報戶。于是，他就問夔寬關于唐旭日和旭日教育的情況。

夔寬說，他和唐旭日是朋友，唐旭日經(jīng)常找他辦事，所以讓他訂報紙是小事。又說，現(xiàn)在小孩的錢最好掙，哪個父母在孩子教育上不舍得花錢？不久前，他一個熟人讓他幫忙，準備一學期花兩千塊錢給孩子補數(shù)學。唐旭日卻三下五除二就把這個熟人說迷了，最后投了兩萬塊錢，還說是打包、友情最低價，優(yōu)惠了四千元。

夔寬接著說，這幾年，旭日教育發(fā)展很快，也很有錢。馬上就到暑假了，唐旭日大幅度投入廣告宣傳，跟一個戶外廣告公司一下子就簽了五十萬的廣告合同。

梁楷的精神立即就被提了起來。旭日教育掙錢如此輕而易舉，簡直勝過搶劫！不宰他宰誰？就問夔寬旭日教育有無可能在他們《晨報》投放點廣告。

夔寬說，唐旭日還是喜歡宣傳的，但為人奸猾、吝嗇，不見好處未必愿意撒錢。如果先給他發(fā)點兒新聞稿子，廣告宣傳的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夔寬先跟唐旭日簡單說了下，唐旭日讓梁楷近幾天抽空去他辦公室面談。梁楷驚喜，覺得既然唐旭日答應面談，希望更大了一些。去前，梁楷仔細地看了旭日教育的網(wǎng)站，把旭日教育的詳情了解透徹了，然后又做了一個宣傳方案，以供唐旭日參考。

梁楷和唐旭日見面這天，天氣陰沉，坐公交車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下了公交車，依然細雨蒙蒙，好在唐旭日辦公室就在這個站臺不遠，他一路小跑過去。

敲開唐旭日的辦公室，梁楷看到的唐旭日比想象中要年輕，身著筆挺西裝，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眼鏡后面的細眼閃著狡黠的光，審查般地看梁楷。梁楷表明身份后，唐旭日才露出一些熱情。后來，梁楷想想當時自己頭發(fā)有些被淋濕了，或許這讓唐旭日覺得自己像個落湯雞了吧。但當時梁楷所有心思都在如何談成廣告上，并沒有想到自己的形象問題，也就沒有那么多顧忌，先夸唐旭日年輕有為，事業(yè)發(fā)展得如此蒸蒸日上，真是讓人欽佩！

唐旭日似自謙又似自夸地說，不行啊，我這才多少資產(chǎn)??？我八三年人，陳歐也是八三年人，他現(xiàn)在都是幾十億身家了。扎克伯格八四年的，比我還小一歲，現(xiàn)在身家已經(jīng)是一百多億美元了！

梁楷笑說，各有所長，各有所長。

然后，梁楷就把自己對旭日教育的了解和理解，跟唐旭日進行了交流，并說了自己給旭日教育做的宣傳方案。應當說，交流還是很順暢的，唐旭日對梁楷表現(xiàn)得也很尊重，認真聽梁楷說，時而插話探討。梁楷得知唐旭日老家跟他愛人老家一樣，都是新北縣五角鎮(zhèn)的，倆人的交流更多了些親切感。

但是，唐旭日一直都沒有明顯的傾向性表態(tài)。最后唐旭日說，你這個方案留下來我仔細看看，最近太忙，等暑假我們再看看有沒有進一步合作的機會。

于是，梁楷起身，和唐旭日握手告別。

那之后，梁楷也給唐旭日打過幾次電話，問能否合作。唐旭日都是既不否定也不肯定，說最近忙得很，然后羅列一串事，說等暑假再詳談。從唐旭日羅列的這些事來看，他確實太忙了，梁楷也不好再繼續(xù)說下去。

現(xiàn)在，高考已經(jīng)結(jié)束，成績也已經(jīng)出來，到了填報志愿的時候，中小學也都要放暑假了。今天晚上把他作為主賓約來吃飯，從時機上看也是很好的。

“喂，你哪位？”出乎梁楷意料，唐旭日不但語氣冷淡，而且手機里居然沒存他的手機號，不然唐旭日應該能看出是梁楷打的。

“噢，唐總你好，我是《晨報》的梁楷?！绷嚎讨豢欤M量洋溢著笑意，“你晚上有空吧，我想請你吃個飯，有新州區(qū)英副區(qū)長、新東區(qū)人大副主任文海、新東區(qū)委宣傳部夔寬科長，還有其他幾個好朋友。沒啥事，就是朋友之間喝喝閑酒，敘敘話?！?/p>

停了一會兒，唐旭日依然一副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我們總校有個活動，時間可能會較晚，這樣吧，我能去就去，如果不能去就不去了?！?/p>

“噢——”梁楷在心里罵了一句，“好，我們等你?！?/p>

“不用，你們不用等我，我能去就去，去不了就不去了?！?/p>

媽的，不就是個黑心賺孩子們錢的東西嗎？什么玩意兒，愛來不來！

隨后，梁楷又給其他人打電話，有的爽快地答應，有的說有事來不了。梁楷心想，他們不來就不來吧，今天的主賓是英副區(qū)長，把他招呼好，爭取把八院搞定才是最重要的！

四

中午吃完飯，梁楷就直接去了報社辦公室，列了一個參加今天晚上飯局的人員名單：

一、英副區(qū)長

二、新東區(qū)人大副主任文海

三、鄭社長

四、市文體局副局長祖衛(wèi)

五、新東區(qū)委宣傳部宣傳科科長夔寬

六、八院辦公室副主任安騏驥

七、楊廓要帶來的人（身份待定）

八、楊廓

九、唐旭日（待定）

十、梁楷

十一、英副區(qū)長司機（待定，未必來）

下午，梁楷處理了一些事情后，就回家去拿酒了。剛到家，楊廓的電話就打來了，問他煙酒等準備好沒有。梁楷說準備好了。楊廓說那現(xiàn)在可以去了，早去一會兒，大家打會兒“摜蛋”。又說他今天晚上要帶來的人，是新州區(qū)實驗中學孫校長，他想和他談談在他們網(wǎng)站做宣傳的事，“到時候，你也可以跟他談談?！绷嚎瑳]想那么多，只期待著先搞定八院。

梁楷拎了一箱酒下了樓，從小區(qū)大門口的超市買了兩盒煙出來，看到陰沉的天更陰了，要下雨的樣子。梁楷坐上出租車開走后沒多會兒，天就下起了小雨。

因為堵車，梁楷到嘉華大酒店時，已經(jīng)五點四十，楊廓和文海、安騏驥、夔寬都到了，正在“摜蛋”。梁楷和他們打了招呼，楊廓又給英副區(qū)長打電話，問他出發(fā)沒有、到哪兒了。梁楷則給鄭社長打了個電話，鄭社長在市委宣傳部開會，還得一會兒才能結(jié)束。梁楷又給市體育局副局長祖衛(wèi)打電話，他也在路上。他本想給唐旭日打個電話，面子性地再請請他，但想到中午打電話時他那種態(tài)度，剛撥了兩個號，就放棄了。裝什么逼，愛來不來吧！

六點多，英副區(qū)長沒帶司機，一個人大駕光臨。大家起身歡迎。楊廓介紹后，讓他坐到里面沙發(fā)的主賓位上。大家邀請英副區(qū)長“摜蛋”，但他說他不會打，大家隨便聊聊天兒吧。于是，大家山南海北地聊起來。英副區(qū)長談起梁楷原來采寫的那些給他印象深刻的報道，贊賞有加。梁楷謙虛地擺手說，英區(qū)長抬愛了，有些稿子其實也有一些不準確和遺憾的地方。

似乎沒過多大會兒，就六點五十了。按說，這已是開飯的點了，除了新州區(qū)實驗中學孫校長和鄭社長沒到，其他人都到了，孫校長可以不等，但鄭社長不來就開席不合適，梁楷就又打電話催鄭社長。鄭社長會議剛結(jié)束，正準備往這邊趕。楊廓打電話給孫校長，孫校長說在路上。

七點，英副區(qū)長看了看表，突然站了起來，對楊廓說：“跟大家道個歉啊，我現(xiàn)在得走了。我不是兼任市僑聯(lián)副主席嗎，市僑聯(lián)主席下午給我打電話，說從咱們市出去的一位在英國華人圈知名度很高的老華僑，今天坐飛機回鄉(xiāng)探親，市僑聯(lián)作東宴請他，讓我也參加。因為這邊我先答應了楊廓，不好再更改，就跟僑聯(lián)主席說我先到這邊來，晚一會兒去那邊，現(xiàn)在得過去了，我的司機還在外面等著。真是對不住大家了，改天我請大家吃飯。”

英副區(qū)長誠懇地把話說到這個分兒上，大家都不好再多挽留，只好送他出飯店。

英副區(qū)長這突然一走，讓梁楷心里拔涼拔涼的。今天這頓飯的主賓一個一個地改變，現(xiàn)在居然變成了沒有主賓，而且還根本沒來得及跟英副區(qū)長說事！可是他這頓飯卻必須是要請的，至少要開支一千塊錢，這一千塊錢就等于打水漂了！靠，怎么會變成這樣？！

楊廓好像看出了梁楷的不快，把他拉到一邊說：“請客嘛，有變化也正常。這樣，馬上讓孫校長坐主賓位，他年齡最大，也合適。文海跟咱們都是好弟兄，不會介意，讓文海和鄭社長作陪，這面子給他也夠大的了！咱們就跟他談廣告的事，他也喜歡喝酒，兩杯酒一喝，我就不信他不答應！咱們這點兒錢，對他來說，算個毛！”

梁楷對孫校長的情況并不熟悉，既然楊廓這么說，也只能這么辦了！但他心里還是感到很難受。

鄭社長很快就到了。隨后，孫校長也到了。孫校長看上去有五十五六或五十七八了，個頭不高，其貌不揚，頭發(fā)泛白，衣著樸素，根本不像個領導，如果走在街上很容易讓人感覺他就是個普通工人。因而，他剛進來時，梁楷以為他走錯了房間。當楊廓急忙去招呼他，喊他“孫校長”時，梁楷才明白：他是今天的主賓！今天真正的、最后的主賓終于姍姍而來了！

時間已不早了，楊廓立即安排大家入座，準備開席。這時，梁楷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一看，居然是唐旭日打的。

“唐總你好！”

“不好意思啊，你那邊開始了嗎？我現(xiàn)在過去，可合適？”唐旭日十分和氣地說。

“哎呀唐總，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問你活動結(jié)束了嗎，我們還沒開始，一直等你呢！你什么時候能到？”

“我開車過去，十多分鐘吧。我這兒有酒，我?guī)c兒酒過去吧?！?/p>

“謝謝唐總，不要，酒足夠。你快過來吧！”

“那好，我現(xiàn)在過去?！?/p>

這時，楊廓已經(jīng)把位置安排好了，楊廓果然把孫校長安排到了主賓位置上！梁楷心想，今天，這主賓輪換得也真他媽太快了！在梁楷看來，唐旭日似乎更應該成為主賓，但現(xiàn)在主賓已經(jīng)是孫校長，唐旭日只能是陪席了！但唐旭日能來，讓梁楷感到這場飯多少還是增加了一些價值！

楊廓說：“咱們邊吃邊等吧?！?/p>

梁楷說：“好?！?/p>

服務員把酒打開，把分酒器集中在一塊兒，挨個兒倒?jié)M，然后轉(zhuǎn)轉(zhuǎn)盤，各人拿各人的酒和小酒杯。

剛喝了兩杯，唐旭日就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梁楷很高興，請他落座到自己里面的一個位上。梁楷將事先斟好的酒端到唐旭日面前，唐旭日卻說自己不喝酒。他解釋說，兩年前有一次喝醉了，沖動地和人發(fā)生了矛盾，還導致公司失去了一個大客戶，損失巨大。那時他就發(fā)誓，以后無論任何場合都絕不再喝酒了！兩年來他做到了滴酒不沾！梁楷心里一緊，這種意志堅強的貨色，不好對付?。?/p>

但是，在互相敬酒時，梁楷還是主動跟唐旭日談了旭日教育在傳統(tǒng)媒體宣傳的必要：一、傳統(tǒng)報媒具有較大的公信力。二、戶外廣告內(nèi)容簡單，主要是做到讓更多的人知曉，提高知名度，而在《晨報》做些軟文宣傳，可以讓更多家長更深入地了解旭日教育，提高旭日教育的美譽度，增強影響力。三、《晨報》有相當一部分訂戶是家庭訂戶，在家庭中有相當?shù)挠绊懥?。四、《晨報》每周與市教育局有兩個合作版面，在教育系統(tǒng)有較大的影響。夔寬也趁機幫梁楷說好話，力促他們能合作。但唐旭日說，《晨報》辦得不錯，他經(jīng)常看?？戳肆嚎姆桨?，也正在琢磨怎么合作，但最近確實忙得很，等過了這段時間考慮成熟了，他主動給梁楷打電話再溝通。

梁楷不便再多說，再多說就成了賣不掉的甘蔗了，只會讓人反感，于是笑著說：“好，那我就等唐總的電話了?！碧菩袢照f：“好好好，我以茶代酒敬你?！?/p>

這時候，大家已經(jīng)喝得興奮起來，話也多了起來。此前，楊廓已經(jīng)跟孫校長提了讓他們學校在他的網(wǎng)站和《晨報》作宣傳的事，孫校長說可以考慮，鄭社長也說雙方有很大合作空間。這會兒楊廓又向?qū)O校長發(fā)起了進攻，連敬了兩杯酒，侃侃而談他們學?？梢栽趺锤木W(wǎng)站合作達到互惠互利甚至對孫校長個人有什么什么好處……孫校長言語很少，只是配合地“嗯嗯”，或說“可以考慮”。

楊廓又對梁楷使眼色，示意他跟孫校長“炸罍子”。梁楷擔心孫校長喝多了，有些猶豫，楊廓立即對梁楷說：“我知道，這個桌上，孫校長酒量是最好的，你還不趕快跟孫校長表示一下？還想不想跟孫校長合作了？”

這時，孫校長主動站了起來，對梁楷說：“梁主任，我敬你！”

梁楷慌忙把還有半壺的分酒器端起來，以“打的”的方式跑到主賓孫校長身旁，說：“我敬孫校長一個，炸個罍子！”

孫校長分酒器里的酒只有三分之一了，他沒有猶豫，說：“好，我敬梁主任。”

倆人一仰脖子，各自喝干。

隨后，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五

那天，梁楷沒少喝，雖然并沒有吐酒，但第二天一上午身體都綿軟無力，腸胃酸脹。

下午，他給安騏驥打了個電話。安騏驥說，你看能不能讓羋局長或英副區(qū)長給劉院長打個電話。他們打電話，這事應該基本上就成了！可是，昨天的飯局，劉院長、羋局長都沒參加，英副區(qū)長也沒有真正參加，依照經(jīng)驗來看，羋局長主動給劉院長打電話的可能性不大，而英副區(qū)長又不是他梁楷能使得動的。

隨后，梁楷給楊廓打電話。楊廓說，羋局長這人有些滑頭，不找他了；劉院長沒參加昨天的飯局，英副區(qū)長也沒在這兒吃飯，回頭再找機會請請他們，到時候再說吧，這種事也不能太急。梁楷明白了，這種情況下，英副區(qū)長不方便主動跟劉院長說。梁楷也早料到可能是這種情況，雖然心里不快，但也只能尊重現(xiàn)實了。楊廓又說，他剛才給孫校長打電話了，但沒人接，可能有事?；仡^他再打，孫校長這邊應該希望很大，如果這個合作成了，昨天這頓飯也算沒有白請?？墒?，說不上來什么感覺，梁楷覺得孫校長這邊好像也夠嗆……但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再說什么也沒什么必要了。

不料，一個星期后，梁楷看報紙大樣時，突然看到有一個整版市八院的廣告，心里一驚，以為自己看錯了，定睛再看，確實是八院的軟文廣告！他慌忙出去，找個僻靜的地兒給安騏驥打電話。安騏驥說，好像是有這回事，是辦公室一把手麹主任操作的，雖然宣傳他主管，但麹主任沒讓他參與，估計里面有點“特殊情況”。

梁楷來到廣告中心問情況。安排廣告的辦事員小隗說，這是新聞中心鈄副主任的廣告，剛才鈄副主任還跟他們廣告中心欎主任說，為了這個廣告，托了好幾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來的，就是為了完成自己的任務！這時，梁楷聽到自己內(nèi)心里有一座大廈轟然崩塌……

兩個星期后，楊廓也給了梁楷一個約等于最終的回話：這兩個星期，他給孫校長打了無數(shù)次電話，發(fā)了無數(shù)條短信，都沒有回復。看來，孫校長是故意躲他。讓梁楷自己跟孫校長聯(lián)系看看。梁楷想，楊廓跟他還算熟人，自己跟孫校長此前毫無交集，更別談交情了，他對楊廓都不回復，肯定也不會接自己的茬兒。但梁楷還是有些不死心，給孫校長打了幾個電話，但都沒有人接聽，后來干脆就是“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稍后將通知機主您的來電”。

這兩個星期，梁楷也跟唐旭日聯(lián)系過幾次。唐旭日每次都接電話，但都是說忙，等忙完了這一陣子，主動跟梁楷聯(lián)系。梁楷知道，唐旭日根本就沒有“忙完的時候”，等唐旭日主動聯(lián)系他，應該也是遙遙無期的事情了！

可是，鄭社長又在催他廣告的事情了。梁楷嘆了口氣，心想，雖然他們的基本工資暫時還沒降，但有些福利卻在漸漸減少，難道傳統(tǒng)媒體真的要不行了？自己是不是也該想想跳槽了？可是，他已經(jīng)快四十了，跳槽哪有那么容易？唉，在沒有更好的地方可去之前，還是再動腦筋想想還有誰可以做他的主賓，幫他完成廣告任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