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紅麗
家里有一只砂煲,有些年頭了,米色,上面畫了一棵君子蘭。沒事時,它就靜靜地蹲在廚房一角,每次看見它,我的心里都很安恬。冬天是砂煲比較忙的時節(jié),幾乎每天都不歇。
人到中年,最顯著的變化是不再貪戀葷腥,尤其是晚餐,喜愛半個饅頭,一碗粥,吃下去別提多舒泰。久而久之,這是要茹素的架勢了?悚然而驚。我這么熱烈的一個人,怎么就忽然寡淡了起來?這是身體發(fā)出的信號——別像火車一樣跑得過于迅猛。吃素,就是食物幫身體剎了車。我午餐時最愛喝青菜湯,雞蛋也不放,就把白水燒開了,投一把雞毛菜進去,略加一點鹽。小雞毛菜湯的那份綠意,宛如浮在生活表層的一塊綢緞,微風徐來,顫巍巍地抖動,這就是生活的動感。
有次我在超市看見一個黑陶釉質(zhì)的砂煲,非常合眼緣,適合燉鯽魚蘿卜絲湯。我想象著,一鍋雪白的湯,熱霧裊裊婷婷,被一襲黑煲圍攏著上了桌……把購買的意思說了,可家屬不熱心,我只得作罷。
我一直想做一道叫套四寶的湯:老鴨肚里塞老雞,老雞肚里塞老鴿,老鴿肚里塞鵪鶉,可惜一直沒那份濃重的心情去做。這道湯就一直存在我的想象里。(摘自《一人食,一粟米》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