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陽

(燕山大學 文法學院，河北 秦皇島 066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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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關(guān)注】

認罪認罰案件中獲得法律幫助制度的完善

李陽陽

(燕山大學 文法學院，河北 秦皇島 066004)

在認罪認罰案件中，為了確保被追訴人的自愿認罪認罰，確立了“獲得有效法律幫助”制度。但是，當前這一制度存在委托辯護和法律援助辯護的適用范圍有限、值班律師提供的法律幫助有限、值班律師的職責與其職權(quán)不符、被追訴人獲得法律幫助的時間滯后等問題，文章圍繞上述問題逐一探討并提出改進意見。

自愿認罪認罰；法律幫助；值班律師

一、問題的提出

2016年11月16日兩高三部印發(fā)了《關(guān)于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辦法》(以下簡稱《試點辦法》)。根據(jù)《試點辦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幾乎適用于所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對指控的犯罪事實沒有異議并且同意量刑建議的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無疑對于節(jié)約司法資源、提高訴訟效率、化解“案多人少”的司法難題發(fā)揮其積極的作用。然而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認罪認罰是制度適用的前提條件，“被告人一旦認罪認罰，即意味著基本上放棄了辯護權(quán)，失去了無罪辯護的機會，也失去了法律所提供的正當程序保護。為防止被告人在被脅迫或受利誘等情況下做出錯誤的認罪認罰，也為了避免可能發(fā)生的冤假錯案，有必要建立一種保障被告人認罪認罰自愿性的制度機制?！盵1]認罪認罰的自愿性不僅要求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被強迫自證其罪，還應當以明知其行為性質(zhì)和行為后果為必要條件。

為了確保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了解認罪認罰的性質(zhì)和法律后果的前提下自愿認罪認罰，《試點辦法》中規(guī)定了一些相關(guān)制度，但是比較具體的只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獲得有效法律幫助”制度。制度的主要內(nèi)容是：在認罪認罰案件中，為確保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了解認罪認罰的性質(zhì)和法律后果，自愿認罪認罰，沒有辯護人的，由值班律師為其提供法律咨詢、程序選擇、申請變更強制措施等方面的幫助。當前這一制度存在內(nèi)容抽象、委托辯護和法律援助辯護的適用范圍有限、值班律師提供的法律幫助有限、值班律師的職責與其職權(quán)不符、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獲得法律幫助的時間滯后等問題，本文圍繞上述問題逐一探討并提出解決問題的一些構(gòu)想。

二、當前認罪認罰案件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獲得法律幫助的途徑

1.委托辯護。委托辯護是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法律規(guī)定的人選范圍內(nèi)委托一至二人代為行使辯護權(quán)。委托辯護適用于所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是最常見的獲得法律幫助的形式。

2.刑事法律援助辯護。刑事法律援助是指國家在司法制度運行的過程中，對于因經(jīng)濟困難或其他原因沒有委托律師的社會弱者，減免費用提供法律幫助的一種制度。根據(jù)法律援助對象的不同情況，刑事法律援助辯護分為應當通知法律援助辯護、可以通知法律援助辯護的以及申請法律援助辯護三種情況。

根據(jù)《刑事訴訟法》第三十四條和最高人民法院關(guān)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四十二條、四十三條的規(guī)定，我國應當通知法律援助辯護的對象包括：(一)盲、聾、啞人，沒有委托辯護人的；(二)尚未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沒有委托辯護人的；(三)可能被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人，沒有委托辯護人的；(四)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沒有委托辯護人的；(五)高級人民法院復核死刑案件，被告人沒有委托辯護人的。具有下列情形之一，被告人沒有委托辯護人的，法院可以為其通知法律援助辯護：(一)共同犯罪案件中，其他被告人已經(jīng)委托辯護人；(二)有重大社會影響的案件；(三)人民檢察院抗訴的案件；(四)被告人的行為可能不構(gòu)成犯罪；(五)有必要指派律師提供辯護的其他情形。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因經(jīng)濟困難或者其他原因沒有委托辯護人的，本人及其近親屬可以向法律援助機構(gòu)提出申請。法律援助制度適用于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特定對象，在認罪認罰案件中，符合法律援助條件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可以通過法律援助的形式獲得法律幫助。

3.值班律師援助。值班律師制度又稱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制度，該制度起源于英國。法律援助值班律師，是指由法律援助機構(gòu)指派，在警察訊問、法庭審判等訴訟階段免費為當事人提供即時法律咨詢、指導，或者作為被指控人的代理人，幫助被指控人申請延期審理、進行保釋聽證或者處理其他法律事務的律師。[2]在我國，為了確保認罪認罰案件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了解認罪認罰的性質(zhì)和法律后果，自愿認罪認罰，《試點辦法》第五條規(guī)定，通過設(shè)立法律援助工作站派駐值班律師、及時安排值班律師等形式提供法律幫助。根據(jù)規(guī)定，值班律師工作站設(shè)立在法院和看守所，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guān)承擔通知義務，為認罪認罰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免費提供法律咨詢、程序選擇、申請變更強制措施等法律幫助。

三、認罪認罰案件中獲得法律幫助制度存在的問題

1.委托辯護和法律援助辯護適用范圍有限。由于委托辯護的費用是由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己或者近親屬負擔，一些經(jīng)濟不富?；虬讣p微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及其親屬，出于經(jīng)濟節(jié)約的目的，不會委托辯護人。而認罪認罰案件中多數(shù)為輕微刑事案件，所以委托辯護的適用會受到限制；法律援助辯護的適用需要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情形，其應當通知律師援助辯護的情形僅五種，由法院享有裁量權(quán)的可以通知律師援助辯護的情形也有限，因此委托辯護和法律援助辯護在司法實踐中都存在適用范圍有限的問題。

2.值班律師提供的法律幫助有限。部分國家設(shè)置強制辯護制度以提高認罪認罰的正當性問題。[3]我國的值班律師提供的法律幫助有限，法律援助機構(gòu)指派值班律師到法院、看守所的法律援助工作站為羈押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咨詢服務，解答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就案件適用程序、證據(jù)判定、定罪量刑等方面的疑問。未被羈押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可自行前往法律援助機構(gòu)辦公地點或法院內(nèi)設(shè)立的法律援助工作站尋求法律幫助。[4]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并非指派的辯護人，其不能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出庭辯護的幫助。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范圍很廣的情況下，僅僅依靠值班律師的法律幫助無法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辯護權(quán)。

3.值班律師的職責與其職權(quán)不符?！对圏c辦法》第十條規(guī)定，犯罪嫌疑人自愿認罪，同意量刑建議和程序適用的，應當在辯護人或者值班律師在場的情況下簽署具結(jié)書。因此值班律師有見證達成量刑協(xié)議的義務，這需要值班律師對量刑有自己的建議。對定罪、量刑提出法律意見的前提是，值班律師應當通過享有律師會見權(quán)、閱卷權(quán)、調(diào)查取證權(quán)等方式對整個案件事實和證據(jù)有一個宏觀和全面的認識，而此時值班律師的職責已經(jīng)不僅僅是提供法律幫助，而是已經(jīng)扮演了一位辯護律師的角色，從辯護律師的角度為辯護人爭取一個較輕的刑罰，值班律師實際上承擔了辯護律師的職責，但并沒有辯護人的職權(quán)。

4.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獲得法律幫助的時間滯后?！对圏c辦法》第五條第一款規(guī)定辦理認罪認罰案件，應當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獲得有效法律幫助，確保其了解認罪認罰的性質(zhì)和法律后果，自愿認罪認罰，即試點規(guī)定的目的，是通過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有效法律幫助的方式確保認罪認罰的自愿性。有效的法律幫助在何時提供，是在認罪認罰后，還是認罪認罰前？這一問題在《試點辦法》中沒有明確規(guī)定。如果是在認罪認罰后提供法律幫助，對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自愿性的保障作用有限。此外，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接受法律幫助后，以違反自愿性為由撤回認罪認罰，不僅影響訴訟程序的順利進行，也會留下認罪態(tài)度不好的印象，對量刑產(chǎn)生不利影響。應該明確賦予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認罪認罰前主動獲得律師幫助的權(quán)利，在對自己認罪認罰的性質(zhì)和法律后果有了清楚的認識后，再做出是否認罪認罰的決定。

四、認罪認罰案件中獲得法律幫助制度的完善

理想的法律幫助制度應該是保障每個認罪認罰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都獲得辯護律師的法律幫助，但是囿于國情，只能逐步實現(xiàn)。當前可行的措施是：擴大應當通知法律援助辯護的范圍，對于可能判處三年以上有期徒刑刑罰的認罪認罰案件實行強制辯護制度；對于可能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認罪認罰案件，通過完善值班律師制度提供法律幫助，賦予值班律師會見權(quán)、閱卷權(quán)、調(diào)查取證權(quán)以及出庭辯護的權(quán)利，完善認罪認罰制度。

1.可能判處三年有期徒刑以上刑罰的案件實行強制辯護制度。(1)內(nèi)容、意義。為了在實現(xiàn)司法公正的同時兼顧訴訟經(jīng)濟，在處理認罪認罰案件時，應根據(jù)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可能被判處的刑罰輕重不同，決定是否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強制辯護幫助，建議對可能判處三年以上有期徒刑的認罪認罰的重罪案件適用強制辯護制度。重罪案件涉及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人身自由權(quán)、生命權(quán)等重大的權(quán)益，對于可能判處三年以上有期徒刑刑罰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實行強制辯護制度有以下幾個方面的意義：第一、有利于實現(xiàn)保障人權(quán)、司法公正的價值目標；第二，有利于有利于維護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辯護權(quán)利，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第三，有利于監(jiān)督司法行為，減少冤假錯案。(2)可行性。表現(xiàn)為：1)強制辯護制度的適用范圍有限擴大。將可能判處三年以上有期徒刑的案件納入強制辯護制度的適用范圍，并不會為法律援助辯護工作帶來很大的負擔。以2014的刑事案件為例：2014年刑事法律援助案件為240480件，通知辯護案件數(shù)為200949件，其中，未成年人的通知辯護案件為114020件，盲聾啞人通知辯護案件為9577，尚未完全喪失或辨認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通知辯護案件為4435件，[5]而案件數(shù)量即為受援人數(shù)，即強制辯護的人數(shù)約為128032；而2014年，三年以上有期徒刑生效判決的人數(shù)為184475，[6]則完善后的強制辯護制度與現(xiàn)行強制辯護制度的人數(shù)相差約5萬人，隨著我國法律援助財政投入的不斷擴大以及法律援助制度的不斷完善，將約5萬人納入強制辯護制度具有可行性。2)辯護工作的核心內(nèi)容有限。與一般案件不同，在認罪認罰案件的處理中，辯護律師的重要職責既要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還要幫助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獲得較輕的刑罰。辯護律師需要收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具有從輕、減輕量刑情節(jié)的信息，幫助犯罪嫌疑人在審前完成定罪、量刑的協(xié)商工作，此時辯護工作已完成一大半。在量刑建議適當，被告人、辯護人對量刑意見沒有異議的情況下，法官只需重點“審查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和認罪認罰具結(jié)書內(nèi)容的真實性、合法性”，法庭調(diào)查、法庭辯論可省略。在法律援助資源有限的情況下，辯護律師的工作量的減輕，為認罪認罰案件提供有效律師幫助成為可能。3)辯護工作的阻力減少。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的情況下，偵查機關(guān)的偵查工作可以順利進行，此時辯護律師與偵查機關(guān)、檢察機關(guān)的關(guān)系是一種“合作關(guān)系”，辯護律師在偵查階段行使會見權(quán)、調(diào)查取證權(quán)等權(quán)利的行使受到的阻力減小，辯護律師的參與程度加深，辯護權(quán)的行使得到充分保障；另外，由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人身危險性明顯降低，一般不存在干擾訴訟活動進行的行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非羈押措施的變更變得更加順利。

2.完善值班律師制度。對于認罪認罰案件，在將可能判處三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納入強制辯護制度的同時，對于可能判處三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輕微刑事案件，通過完善值班律師制度提供有效的法律幫助，以確保認罪認罰的自愿性。(1)賦予值班律師會見權(quán)、閱卷權(quán)、調(diào)查取證權(quán)?！对圏c辦法》只規(guī)定了值班律師的職責，并未明確規(guī)定值班律師的權(quán)利。為了避免值班律師只提供法律咨詢而置身案件之外，有必要賦予值班律師會見權(quán)、閱卷權(quán)和調(diào)查取證權(quán)，以確保值班律師可以參與到案件中，發(fā)揮專業(yè)素質(zhì)，在對案件有深入、全面的認識和了解的前提下，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幫助，同時也對司法行為進行了監(jiān)督。僅依靠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一面之詞，就給出法律意見，不僅損害了律師群體專業(yè)形象，也不利于維護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訴訟權(quán)利。(2)賦予值班律師出庭辯護的權(quán)利。在認罪認罰案件中，出現(xiàn)值班律師不同意量刑建議和程序選擇的情況時，有必要賦予值班律師出庭辯護的權(quán)利。在特殊情況下，值班律師基于對案件的了解，提出反對簽署具結(jié)書的法律意見，意味著案件可能存在重大實體或程序錯誤，在此情況下，經(jīng)犯罪嫌疑人同意，賦予值班律師出庭辯護的權(quán)利，值班律師基于先前對案件的了解，能很快的找到辯護方案，有利于節(jié)約司法資源，提高訴訟效率。(3)值班律師及時提供法律幫助。在案件審結(jié)前的任何階段，應當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認罪時可以及時獲得有效的法律幫助，解決獲得法律幫助時間滯后的問題。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決定認罪認罰時，在與司法機關(guān)就罪名和量刑達成合意前，司法機關(guān)有告知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權(quán)獲得法律幫助的義務，對于輕微認罪案件，有義務通知值班律師提供法律幫助。為了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及時、有效獲得法律幫助，法院在審查認罪認罰案件時，應該將司法機關(guān)是否有效履行告知義務，作為認罪認罰自愿性審查的內(nèi)容之一。對于司法機關(guān)未及時履行告知義務的認罪認罰案件，不得適用簡易程序進行審理。

[1]陳瑞華.“認罪認罰從寬”改革的理論反思—基于刑事速裁程序運行經(jīng)驗的考察[J].當代法學,20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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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左衛(wèi)民.中國應當構(gòu)建什么樣的刑事法律援助制度[J].中國法學, 2013(1).

[6]中國法律年鑒社.中國法律年鑒(2015)[M].北京:中國法律出版社,2015.

(責任編輯：王小英)

2017-06-08

李陽陽(1991-)，女，河北滄州人，燕山大學文法學院訴訟法專業(yè)碩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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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1500(2017)03-002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