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鳳
摘 要:周作人留學日本時期以“獨應”為筆名寫下了《讀書雜拾》等文論,對文學的“移情”作用持以高度的肯定。他在《紅星佚史》序言中提出“學以益智,文以移情,能移人情,文責以盡,他有所益,客而已”。但他實際上不僅注重作品“移人情”的審美趣味,還注重借“移情”達到間接的社會政治效果,這體現(xiàn)了他以人為本的人道主義立場。
關鍵詞:周作人;文學觀;移情
中圖分類號:I20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09-0005-01
周作人在1906年至1911年期間留學日本。這一時期周作人的文學觀主要體現(xiàn)在他的翻譯活動及三篇文論中:《讀書雜拾》《論文章之意義暨其使命因及中國近時論文之失》和《哀弦篇》。在這些文章中,周作人高度地肯定了文學的“移情”作用。他認為,文章寫得都是“愛憎悔懼,嫉妒希冀”等人之常情,文學要“舒寫此情,求其賞會”,這是文學能“不朽”的原因。①周作人對文學“移情”作用的思考主要可以歸納為審美意義和社會功能兩個層面,其中,周作人又偏重于“悲哀”之情。
一、審美意義上的“移情”作用
在《紅星佚史》序言中,周作人強調(diào)了文學的審美特征,提出“文以移情”的觀點:“然世之現(xiàn)為文辭者,實不外學與文二事,學以益智,文以移情,能移人情,文責以盡,他有所益,客而已,而說部者文之屬也?!雹隰斞冈浴皩W說所以啟人思,文學所以增人感?!雹圻@與周作人所提出的“益智”之學和“移情”之文有異曲同工之妙。周作人提出的“文以移情”的文學觀,認為文學的職責是“移人情”、“增人感”,而“他有所益”則是潛移默化后的效果。在這一文學觀念的驅(qū)動下,他在1908-1911年間所翻譯的《紅星佚史》《匈奴奇士錄》《黃薔薇》和《勁草》,注重的是作品的審美趣味,而不是直接的社會政治效果。
通過這一時期周作人的翻譯可以看出他強調(diào)了文學的審美價值。此外,他在《論文章之意義》中引用美國文藝理論家漢特的話說:“文章者,人生思想之形現(xiàn),出自意象、感情、風味,筆為文書,脫離學術,遍及都凡,皆得領解,又生興趣者也”,其中也含有肯定個人的審美愉悅的意義??梢姡茏魅藢ξ膶W“具神思、能感興、有美致”的“移情”作用是較為重視的。在此之前,中國文壇的傳統(tǒng)文學思想要求“文以載道”,小說這種文體更是難登大雅之堂的閑書。但周作人消解了這種傳統(tǒng),并在西方文學思想的背景下重構了他的文學觀,指出文學應是指小說和詩歌,強調(diào)文學審美意義上的“移情”作用。
二、社會功能上的“移情”作用
周作人在《讀書雜拾》中以斯妥夫人的《湯姆之小舍》和都介涅夫的《獵人紀事》論證其文學具有“移情”作用的觀點,并以此說明文學的社會功能。周作人認為“一書之力,恒足以左右人間”,“斯妥夫人《湯姆之小舍》書出,致興南北美之戰(zhàn),而黑奴終解。都介涅夫《獵人紀事》出,而二千萬之農(nóng)奴亦放”,原因是“其書哀感頑艷,能動人心,使生毅力”。在這里,文學的“移情”作用不單是審美意義上的“動人心”,更是社會功能上的“使生毅力”。
在《論文章之意義》中,周作人否定文學的實用價值,提出了“雖非實用,而有遠功”的文學使命觀。他借用漢特的觀點指出了文學的四個社會功能,分別是:“裁鑄高義鴻思,匯合闡發(fā)之也。淺言之,所謂言中有物”;“闡釋時代精神,的然無誤也”;“闡釋人情,以示世也”;“發(fā)揚神思,趣人生以進于高尚也”??梢?,文學表現(xiàn)了時代精神和人的性情,有助于人們認識時代潮流和人生的意義,從而棄愚明智,進人人生的高尚境地。
結合周作人在《紅星佚史》中提出的“他有所益,客而已”可知,文學“移情”的社會功能是間接體現(xiàn)的。文學是國民精神之所寄,雖然這并非“移情”的直接效果,但“闡釋人情”著實有助于改造國民精神并達到救國救民的目的。
三、悲哀之情
從《哀弦篇》可以看出,周作人對“人情”中的“悲哀”之情是有所偏重的。他認為“哀樂在人,出于自然之調(diào)劑,皆足以移人情”,但“二者讎比,其差恒不能相當”,因為“悲哀者人生之真誼,萬物莫能優(yōu)之”。他指出,在人世間里,“恒樂少而悲多,樂暫而悲久”,歡樂短暫,但悲哀“永住無間”。在這情形下,“天下心聲,多作愁嘆之節(jié),而激人情,感應尤疾”。因此,他肯定悲哀的作用,認為 “悲哀者,天地之心,宇宙何意,人生何悶,唯知哀音者始能見之耳?!蓖砬鍟r期,中國處于弱國的地位,近代有識之士希望能夠救亡圖存,周作人認為悲哀的心態(tài)有助于人們興起反抗強權壓迫的激情。中國文學傳統(tǒng)“本少歡娛之音”,古代歌辭“隱隱有哀色”,而中國近時久不聞悲哀之音,所以呼吁人們要復興悲音。
《哀弦篇》結尾處,周作人引尼采的話,“唯有墳墓處,始有復活,吾亦以是為小希焉爾”。因此,周作人將文學的這種“移情”作用付諸于實踐。如他與魯迅共同翻譯的《域外小說集》選材多來自波蘭、希伯來等弱國的文章,《哀弦篇》也多向讀者介紹弱國的悲文。他曾在1920年為《域外小說集》所作的《重印序言》中說道:“我們在日本留學的時候,有一種茫漠的希望:以為文藝是可以轉(zhuǎn)移性情,改造社會的。”④他認為東歐眾多弱小國家之所以能夠久處異族打壓之下而仍立于不敗之地,是因為重視有“移情”作用的文藝的緣故。既然弱小國家的悲鳴有利于興起國人的民族國家復興情結,他便在翻譯的選材、文學的評議中多持“文以移情”的觀點,以悲哀之音幫助中國強大興盛。
注釋:
①王宏志.翻譯與文學之間[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260.
②周作人;鐘叔河編.周作人文類編[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98:09.
③許壽裳.亡友魯迅印象記[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 2006:29
④周作人(譯).域外小說集[M].廣益書社,19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