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翔
雪花飛舞的周末,我攜妻帶子回到了家鄉(xiāng)。入夜,躺在溫暖的土坯炕上,傾聽著父母家長里短的嘮叨,呼吸著土炕濃冽的泥香,我不禁心潮澎湃,記憶中的大潮滾滾奔來眼底,輪番轟擊我多情的心房。
難舍老家的土坯炕,老家的土炕是畫廊。人到中年的我躺在土炕上閉目冥想,兒時(shí)的生活就象昨天發(fā)生一樣: 記憶中,冬天的太陽和我一樣怕冷,早晨總是懶洋洋地不愿穿衣起床。當(dāng)冬陽磨磨蹭蹭地爬上窗欞,窗欞上就映照出千奇百怪的圖樣。母親右手撫摸著我的光頭,左手指著窗欞對我喃喃而語:“你看,那縷像公雞,那堆像山羊,那團(tuán)像白兔,那條像灰狼。快瞧!七仙女下凡了,孫悟空大鬧天宮哩,小沉香劈山救他娘……”冬陽的窗欞下,我首次接觸到了美,它為我幼小心靈插上了幻想的翅膀。
難舍老家的土坯炕,老家的土炕是課堂。兒時(shí)的我特別調(diào)皮倔僵,一不小心便惹得左鄰右舍來家告狀。信奉“棍棒下面出孝子”的父親總是對我依“法”治理,寬厚仁慈的母親卻對我凝眉落淚語重心長:“孔融讓梨”的故事讓我懂得了尊老愛幼的道理;“王祥臥冰”的傳說讓我明白了孝敬長輩的美德;“屈原投江”典故為我灌輸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做人準(zhǔn)則;“岳母刺字”的史事激勵我從小立下報(bào)國之志,奮發(fā)圖強(qiáng)。老家的土坯炕呀,你為我了解社會求知明理又打開了一扇天窗。
難舍老家的土坯炕,老家的土炕是海港。參加工作后,我融進(jìn)了都市的茫茫人海,棱角分明,寧折不彎的性格被世間的不平磕碰得遍體鱗傷。身心交瘁、心灰意冷的時(shí)候,我都要回老家的土坯炕上睡上幾天充電聚能,為滴血的心靈療傷。冬夜漫漫雞叫三遍了,土炕上父母還陪我嘆息落淚,但更多的是勸我想遠(yuǎn)看長。冬陽的胭紅涂滿了窗欞,我已經(jīng)身心輕爽。于是背起行囊,告別淚影中的父母,新生活的航船又揚(yáng)帆啟航。
難舍老家的土坯炕,老家的土炕是天堂。逢年過節(jié)我都回到老家與二老把天倫分享。去年元旦之夜,全家老少圍擠在土坯炕上,爭搶著匯報(bào)本年度的收獲和來年的展望。我夸張地向人們介紹一年來的“豐功偉績”,不時(shí)贏得了父母真誠的贊賞,妻子向我遞來責(zé)怪的眼神,父母卻聽得如癡如醉不厭其長。此刻,老家的土坯炕已成了“群仙”聚會的天堂。
難舍老家的土坯炕,老家的土炕是橋梁。那天,已為人父的兒子對我說,周末想隨我一起回老家。一來看望年邁的爺爺奶奶,二來想睡睡老家溫暖的土坯炕。兒子煽情的話語激動得我熱淚盈眶。他年紀(jì)輕輕哪里來的“戀根”情結(jié)?是先天遺傳,還是后天影響?我百般尋覓,萬般冥想,不得其詳……墻上老奶奶抱著玄孫的那張合影照片讓我豁然開朗。親情!一組生生不息,世代相傳的神奇秘碼,如同一道七色彩虹架起的金橋,系結(jié)著隔代人的情感思想。
難舍老家的土坯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