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祥

母親，我好想您

☉李德祥

母親離開已經(jīng)整整20周年了，那時她只有42歲，定格在我們心目中的形象永遠是那么年輕、漂亮和時髦。母親名叫周玉英，江蘇建湖人，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是把我和妹妹帶到這個世上并撫養(yǎng)成人的人，是我一輩子都不能忘卻、永遠活在心中的人。

母親愛美，對“美”總是有著自己獨特的眼光。她喜歡設計自己的發(fā)型，喜歡穿時尚的衣服，走到親戚朋友中都能聽到贊美聲。母親更喜歡把我和妹妹整理得清清爽爽，每次給我們做了或買了新衣服，我們穿上后，她能圍著我們轉好幾圈，微笑著細細打量。常有同學的媽媽把我攔住，問我身上的衣服在哪買的，我自然不知道，每每回去問母親，她都顯得非常開心，那時我已經(jīng)懂得，那是別人對她眼光的肯定。

母親心善，對人特別好。我小的時候，家鄉(xiāng)還不富裕，經(jīng)常能看到要飯的人。對要飯的人，母親總是很客氣，常常多給一些米，要是碰到我家正在吃飯，母親一定會拉著他坐下一起吃。由于母親待人熱情，有些要飯的到了我家都會坐下來同母親說會話，喝碗白開水，像鄰居串門一樣。

母親會做菜，不管什么菜，她都能做出別樣的味道來。在農(nóng)村老家時，家里吃的菜都是母親在房前屋后空地里種的。母親要是干農(nóng)活來不及炒菜，就會從地里摘點青菜或者豆角，甚至山芋葉子煮飯，煮出來的飯再挖一筷子豬脂油拌一拌，那個香味啊，至今都難以忘懷。我最愛吃母親做的藕坨子和藕夾子，藕坨子更是私房菜，飯店里都沒有，自從母親離世后，再也沒有嘗過那么貼心的味道了。

母親明事理，她雖然沒什么文化，但她常對我們說，“識字才能不吃虧，讀書才能有出息”。初中畢業(yè)，我因三分之差沒能考進重點高中——上岡中學，母親便同父親商量，一定要想方設法把我送進上岡中學，哪怕是砸鍋賣鐵。后經(jīng)父親多方努力，終于在上岡中學爭取到一個集資生的名額，交了3000元集資款。在九三年，那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可以說是父母勒緊褲腰帶把我供進重點高中的。如果沒有母親的堅持，我的人生軌跡一定會改變，我也不可能那么順利地成長為部隊軍官。

母親疼愛子女，用她那淳樸的方式。在我住讀上岡中學期間，母親怕學?；锸巢缓?，經(jīng)常拎著我愛吃的菜來看我。她來看我時，一大早就忙著煮湯燒菜，然后小心翼翼地裝入保溫桶，再坐一個小時的中巴車到學校等我下課。等到我后，美滋滋地看我吃完，她才餓著肚子心滿意足地回去。我經(jīng)常會想起母親第一次來學校看我的情形：在中午下課去食堂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母親站在食堂的臺階上，面對著一群穿校服的學生仔細搜尋著。突然，她看到了我，笑了，向我快步跑了過來，說：“德祥啊，我有快一個月沒望見你了，食堂飯吃得慣嗎……”那時，我怕同學笑話我，就沒怎么理母親，只是默默地在前面走著，聽她在身后嘮嘮叨叨說了很多話。多年后，我真切地感悟到，能夠經(jīng)常聽到母親的嘮叨，那該是一種怎樣的幸福啊。

我至今珍藏著一封20年前的信，信是九六年中秋節(jié)妹妹寫給我的，那時我已在南昌陸軍學院讀書，母親癌癥復發(fā)也有大半年時間了，情況不太好。這本是一封普通的家信，但因為母親在這封信中穿插著寫了一段話，而顯得無比珍貴。母親不怎么識字，更別說寫信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那一段話寫上去的，也有可能是她把想說的話告訴妹妹，妹妹寫出來，她再描上去的。她在信中叮囑我，勞動的時候一定要做個好樣子，運動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身體，多吃點有營養(yǎng)的東西，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話雖樸實，但卻是一位母親對兒子的心里話，大愛在里面。

母親是九七年農(nóng)歷三月初六傍晚離開我們的，我那時真的是心碎了，我和妹妹再也沒有媽媽叫了。一幕幕往事浮現(xiàn)在眼前——

我不會忘記，母親的堅強和勇敢。在我高考前的那五個月里，母親癌癥復發(fā)，她怕我知道后影響學習，便讓家人瞞著我。那時高三不放假，我每次打電話回家，母親總是樂呵呵的，像個沒事人一樣。當高考完回到家，我驚呆了：母親面容憔悴，頭發(fā)因化療全部掉光，腿受腹中腫瘤壓迫，血液不順暢而變粗，腿上的皮膚緊繃著，毛孔張得好大。這得多痛苦呀，可母親就是一聲不吭。在我等待高考發(fā)榜的一個多月時間里，母親只要一打完止痛針，身上輕快些，她就閑不住，有時還偷偷干點活，我和妹妹則整天陪伴在身邊，她想干什么我們就搶著先干完。夜晚我常常橫睡在母親的腳頭，把她的腳放到我胸脯上，抬高她的腿部加速血液循環(huán)，這也是我現(xiàn)在感到欣慰的事。

我不會忘記，母親對我的等待。母親在彌留之際，一直在堅強地等著我。當我接到通知，從南昌乘車輾轉28個小時趕回家時，母親突然清醒，叫了我的名字，15分鐘后就離去了。

母親啊，雖然您離去20年了，但多少次我在夢里見到您，感覺您那么真實、那么親切，在夢中我做錯事您還追著我打；感覺您不曾走遠、還在身邊，每次回家看到您以前用過的東西，都會讓我感受到您的氣息，總感到您過一會就會回來。

母親啊，您吃了那么多苦，但當我有能力孝養(yǎng)您的時候，您卻遠離了。每次想您，翻看您照片時，一個遺憾總是不停地在我心中敲打著：我居然沒和您拍過一張合影。母親啊，如果有來生，我想我們?nèi)宰鲆患胰恕⒅乩m(xù)母子情，好好在一起拍幾張照。

母親啊，我們?nèi)叶己芟肽改谔焯靡磺邪埠茫?/p>

【作者系73071部隊副政治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