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詩芫
皈依無處
◎彭詩芫
有些故事你想兩三個月,可最后下筆也不過幾小時,就像你已經設想了無數種分別的場景,可直到那一刻到來時也不過是一句再見。
就像我曾茫然過的歲月。我對于自由放肆的青春有過一種莫名而執(zhí)著的向往,可當我真正享受屬于我的青蔥歲月時,卻不過是平淡如水。
沒有轟轟烈烈,只有柴米油鹽。
史鐵生說,皈依不是指一個處所,皈依是在路上。我奇怪一個終日無法行走的人是如何得來的這感悟,卻忘了其實每一個人都在路上,生來如此。
于是我開始習慣被淹沒在黑壓壓的人群當中,就像被嘈雜的洪水裹挾。沒有表情,也看不見表情。沒有吶喊,也聽不見吶喊。這讓我慢慢忘記那個在夜晚沒有趕上末班車的自己:扔掉行李,在沉睡的街道上奔跑,風撩起我的頭發(fā),灌入我的領中,口袋里僅剩的兩枚硬幣成了我的樂器,它們隨我歡騰跳躍叮當作響。那個時候的我才是真實的我,是那個敢愛敢恨、那個將來再也找不到的我。不再年輕,不再飽含熱淚。
我錯過了太多的告別,錯過了太多本不該錯過的事物,就連那個自己,也竟沒有時間去緬懷。我真的以為就只能麻木地蒼老下去,讓痕跡刻到心上,直到一個人的到來,結束了我漫長的黑夜。
那個叫藤原的女演員,演了一輩子,也追逐了一輩子。她被捕入獄,受人嘲笑卻堅定地說——我所喜歡的是那個不斷追逐他的自己。她眼中閃爍的光芒照亮了那個只會偷偷躲在角落里抹眼淚的我,那個爭取不到之后只能用力沉默卻再也沒有言語的我,那個發(fā)誓不再卑微卻再無力抬頭的我。是啊,我原來并沒有什么能夠揮霍的資本。所以我還要去爭取,我還要走下去。
馬頔在《南山南》里唱到了孤島,唱到了南風南,北秋悲,卻沒有唱到他自己。他說:“我渴望語無倫次地過活,或者完全失去語言,這讓我不再沒完沒了地訴說我愛的姑娘和讓我憎恨的生活?!?/p>
他到底是講了那么多有關別人的故事,可流的眼淚還是自己的,難過什么也就自己了解。鼻涕一揩,眼淚一抹,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盡管走過了許多地方的橋,看過了許多地方的行云,喝過了許多種類的酒,但這也還不算什么。人生這條路太長,而我還是要揮揮衣袖,告別偽我,重新上路。
哪怕皈依無處。
薦評
作者用隨性灑脫的語言將自己的心路歷程娓娓道來。文章以自身人生態(tài)度的轉變?yōu)榫€索,以藤原的不懼譏諷、堅守自我為契機,完成了心靈乃至肉體由悲觀懈怠到積極高昂的洗禮與升華。作者用敏銳的眼光與細微的洞察力,極為細致地捕獲了平淡如水生活中的點滴心境,靈動的筆觸,點破偽我,直擊本質—即使無處皈依,也要努力追尋本我。名家名言的豐富引用,既體現(xiàn)了作者知識面的開闊,也增強了文章的深度與厚度?!叭松@條路太長,而我還是要揮揮衣袖,告別偽我,重新上路?!边@樣富有哲理的語句,讓文章余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