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凌云
古人“樂事”,今人向往。其中不僅蘊(yùn)含著今人對舊時文化的歆羨與敬畏,也在表達(dá)身處紛亂嘈雜的環(huán)境之中,對周遭生活的真實訴求。
十六件“樂事”,語出蘇東坡——清溪淺水行舟,微雨竹窗夜話,暑至臨溪濯足,雨后登樓看山,柳蔭堤畔閑行,花塢樽前微笑,隔江山寺聞鐘,月下東鄰吹簫,晨興半柱茗香,午倦一方藤枕,開甕勿逢陶謝,接客不著衣冠,乞得名花盛開,飛來家禽自語,客至汲泉烹茶,撫琴聽者知音。
相較于“久旱逢甘霖,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蘇東坡的“樂事”顯然沒有那么多跌宕起伏,卻件件耐得琢磨,越品越有味道。
“樂”由心生,故談及“樂事”,背后當(dāng)是“賞心”。內(nèi)心若不歡樂,若不自然,哪兒能在這番平淡背后品評出一番趣味來。就如同我們追慕古人,首先就會想到蘇東坡。雖然一生跌宕,歷經(jīng)輾轉(zhuǎn)失意,但他似乎在升遷之時也不大喜,落魄之時也不大悲,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一心吃酒望月游山玩水,詩詞文賦信手拈來,朋友不多也不少,一覺睡到“不知東方之既白”。他的心里,一直是“美”的,對萬物皆有豁達(dá)放逸之心,并不在乎什么。
心胸開闊了,自然做什么都不會“多慮”——說他風(fēng)雅?并不完全,這里面孕育著大境界、大思想、大格局;說他有抱負(fù),也欠點(diǎn)兒,他亦諧亦趣亦性情?;蛟S就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才讓他知曉“樂事”在何處。
當(dāng)然,“賞心”之外,也需要一分清守。俗世裹挾,利益糾葛,能獨(dú)立于外的人少之又少,更多人都是游離內(nèi)外的糾結(jié)性格,賈誼、韓愈的遭遇似乎比蘇東坡略好,都已沉郁悲憤,惶惶不可終日,而蘇東坡卻用這份天地胸懷,抵抗這個世界的黑暗與不公。如此胸襟,恐怕世上無出其右。有心卻也無心,有意卻也無意,小小的“樂事”,看似也在講一個“大大”的道理:人世、人事,不過如此。
面對古人的“樂事”,我們終究只有仰慕的份兒,世俗難免、純真不易,悟性差得遠(yuǎn),心境更謬十萬八千里。
(裴金超摘自《甘肅晚報》2017-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