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甜甜

一

“你聽說了嗎？最近城西的梨園出事啦！”

“梨園能有什么事？莫非是那名伶不唱戲了？”

“唉，你可別說，這秦末已是七天不上臺(tái)，不開嗓了。來(lái)聽?wèi)虻娜硕紣懒耍f是要砸了戲臺(tái)子呢?！?/p>

“哪有這種事！”

二

“你當(dāng)真不唱了？”梨園內(nèi)，一粉衣少女站在秦末身旁，臉上隱隱透出些憂慮。

“嗯，不唱了。”秦末擱下了畫眉的筆，嘴角浮起一個(gè)極淡的笑，“已和師傅通報(bào)過了，我想跟那東府少爺走?！?/p>

“可……”粉衣少女拉住秦末的衣角。

“都說戲子卑賤，戲子無(wú)情?！鼻啬┝紡潖潱诎追置鞯难劾锓路鹩沉怂?，“可我是真喜歡他?！?/p>

三

“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虞姬聲聲哀嘆，唱至最后，她拔劍往脖頸上一抹，只空余霸王的一聲悲呼……

戲盡了。

那日秦末走到臺(tái)下，只聽一人執(zhí)扇感慨：“虞姬真是敢愛敢恨。能把虞姬唱得這么好的，這小城里怕只有你一人了?！?/p>

她羞得掩了面，輕聲應(yīng)道：“公子謬贊?！?/p>

四

此后日日上臺(tái)，秦末總能看見他一人坐在臺(tái)前，舉盞獨(dú)飲。

“公子可是愛看戲？”

“是?！彼馕浚p笑，“尤其喜歡姑娘的虞姬?？上н@霸王之情還不夠，怎擔(dān)得起虞姬一別。”

她捏起一縷發(fā)絲，咬唇道：“虞姬終歸會(huì)等到霸王的?！?/p>

“姑娘若是有情。”他舉起茶盞空敬了一杯，“大概是能等到的。”

五

“你喜歡東府少爺？”

“嗯?！鼻啬┩柿藨蚍?，眉眼含笑，“他日日聽我唱戲，與我相知，哪有不喜歡的理。若是可以，倒是想只為他一人唱戲才好。”

“阿姐?！鄙倥痛沽搜?，“你不是虞姬，他亦不是霸王。莫用錯(cuò)了心?！?/p>

戲子入畫，一生天涯。她怎能不知。

“可我就是喜歡，又能怎么辦？”

六

“你為何不唱了？”他皺起眉。

秦末拉住他的手，眉眼盈盈：“是，我不唱了，我想跟你走，可好？”

“姑娘的虞姬唱得確是好的。”他緩緩?fù)崎_她，言語(yǔ)間皆是冷意，“可我不過一個(gè)聽?wèi)虻娜耍媚飫e是多心了。”

她一時(shí)愣在那里，眼中緩緩墜下一行清淚。

七

飛雪冬至，秦末在梨園樹下著了戲服，任憑冰花綴滿肩頭。

“塵緣淺，舞休歌罷，一世風(fēng)流為誰(shuí)演?；仨?，相逢一笑就此別——”

這世事不過浮生若夢(mèng)，種種情思，只配得起這咿咿呀呀的韻律罷了。

待得一曲終了，她捧起酒盞將酒潑進(jìn)了雪里。

“我原本癡意，何怨你無(wú)情。”

八

第八日，秦末終于開嗓了。曲還是那曲，人還是那人，可終究有什么不同了。

這小小梨園，她倒是真走不出去的。即使這就是困住她的囚籠又何妨，也好過世間虛妄，叫人徒守著可悲的希望而不得解。

那梨園的樹下不知何時(shí)立了新墳，空葬了一顆癡情的心。

多少年過去了，花開花又謝，梨園總守著一個(gè)女子，吊眉淺唱著那些古老而無(wú)盡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