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
“副刊”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在一份報紙中處于附屬的位置,但古往今來,誰都不會否認副刊對一份報紙的重要性,隨著歷史的更迭,再回顧報刊史時,副刊總是最多地被人提及。
中國近代報刊史上,副刊的重要性尤其突出,它是那一代知識分子的陣地,是新文化運動的重要戰(zhàn)場,是中國近代文學發(fā)展的溫床和重要傳播通道,可以說,沒有副刊,中國近代文學不可能如此繁茂,五四知識分子也不可能如此風光。
《晨報副刊》是20世紀20年代“四大副刊”之一,其他三大副刊分別為《京報副刊》《民國日報》副刊《覺悟》和《時事新報》副刊《學燈》。該書以《晨報副刊》為例,通過對《晨報副刊》三任主編李大釗、孫伏園和徐志摩的不同辦報風格,來分析不同時期,副刊對知識分子的影響和在轉型中發(fā)揮的作用。我將其歸納為:李大釗時期以啟蒙為主向,偏思想性;孫伏園時期到達頂峰,以趣味性主打;徐志摩時期個性突出,倡導自由。
《晨報》創(chuàng)辦于1916年,原名《晨鐘報》,創(chuàng)辦人為湯化龍、梁啟超。1918年啟用《晨報》為名。當時的《晨報》以時事評論為主,倡導言論自由,副刊所占比重很小,以刊發(fā)小說為主。
1919年,李大釗入主《晨報副刊》,對其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版,引入一大批知識分子,新文化啟蒙成了李大釗“主政”的核心內容,新思想、新知識、新修養(yǎng)是李大釗的辦刊宗旨。李大釗團結了大批知識分子,再通過他們的專業(yè)知識,普及和推廣新思想、新知識,開辦了很多切合當下的專欄和專版,一時間,《晨報副刊》成了當時知識分子的重要思想陣地。
這一時期文藝比重不大,主要偏思想性。經過李大釗的改版,地位和影響力大大增強,有開創(chuàng)之功,又為以后的辦刊思想和風格奠定了很好的基礎,可以說,《晨報副刊》的成功,李大釗應該記頭功。孫伏園的影響力沒有李大釗和徐志摩大,但他“主政”時的《晨報副刊》卻是發(fā)展最快的。孫伏園有卓越的編輯才能,能堅固地團結文化界的力量,尤其是他得到了魯迅和周作人的背后支持。孫伏園的辦刊思路就是要趣味決定一切。
在李大釗“主政”的后期,很多人認為副刊學理性太濃,不利于副刊擴大影響力,孫伏園接手后,在學理和趣味間選了后者,正是這個選擇,讓他將《晨報副刊》推向鼎盛。趣味是副刊文藝化的源泉,這一時期,《晨報副刊》漸漸向文藝陣營偏移,一大批作家成了這一時期的主力作者,如魯迅、周作人、冰心等。
為了突出副刊的趣味性,孫伏園開辦了《開心話》等欄目,比如魯迅的《阿Q正傳》最先就是在這里連載而形成影響的??梢哉f,孫伏園的辦刊思路就是在細微處見精神。孫伏園無愧為大牌編輯,他“主政”的四年時間里,可以說代表了20世紀30年代中國報紙副刊的最高水平。直到1924年,因為魯迅的一首打油詩《我的失戀》一稿被代總編輯撤掉,孫伏園憤然辭職。
恰在此時,徐志摩留學歸國,在新文藝陣營中表現(xiàn)出超強的能力和獨特的氣質,于是《晨報》負責人力邀徐志摩主掌副刊。徐志摩受英國自由主義影響頗深,他上任伊始,就旗幟鮮明地說:“我辦什么報,無論是副刊或是什么,要保持的第一是思想的尊嚴和它的獨立性,這是不能讓步的?!钡拇_,徐志摩就是這么貫徹他的獨立風格的,而且,將這一辦報風格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這位文化界的通人,具有極佳的人緣,他的獨立精神也得到很多同人的認可,于是乎,一出由徐志摩主導的“獨立副刊”讓文化界為之興奮。和多數甘為他人做嫁衣的編輯不同,徐志摩往往直接跳到前臺,與各種思想進行正面的交鋒,從不掩飾自己的個人色彩,聲明要把副刊作為自己的“喇叭”,這樣一位特立獨行的“主兒”,顯然會給原來應該平靜、溫和的副刊帶來麻煩和喧囂。
徐志摩自然知道,但依然堅持自己的自由主義辦報風格。在那場著名的“女師大事件”中,以魯迅為代表的一方和以陳西瀅為代表的一方展開了激烈的論爭,陣地就是徐志摩“主政”的《晨報副刊》。在這樣的情形下,徐志摩不但不平息戰(zhàn)火,反而加入了論爭,這就引起了魯迅的極大不滿,于是,論爭進一步升級,直到無法收拾。最終胡適苦口婆心地出來勸架,才算完結。
徐志摩的獨斷專行雖然讓《晨報副刊》在言論陣地上大出風頭,但也給自己惹來不少麻煩。一年后,他終于離開了主編位置。在三任主編的更迭中,一場發(fā)生在《晨報副刊》的知識分子轉型自然形成,每個階段都有自己鮮明的特色,也代表了當時思想界的多股潮流。
從傳統(tǒng)到現(xiàn)代,從思想、趣味到自由,知識分子都扮演著先鋒的角色。知識分子的現(xiàn)代轉型是一個很大的話題,學者張濤甫從一個很小的角度(以《晨報副刊》為例),書寫中國知識分子的現(xiàn)代轉型,無疑是很聰明的做法。
中國的副刊編輯也應該考慮一下現(xiàn)代轉型,思考如何在現(xiàn)有的輿論環(huán)境下,辦出有自己特色的副刊。我已經不做副刊編輯很多年,這些年,紙媒的生存問題越來越是個問題,副刊更是紙媒首先犧牲掉的版面,能想象得到,未來不遠,就沒有副刊編輯這個崗位了,或許我們只能從曾經的副刊中尋找那片編輯陣地和思想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