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愛

徐樹建

阿東長大了，開始跟爸爸一起采藥。每次爬山前，爸爸總是拿出一根十分結(jié)實的尼龍繩，一頭拴在自個兒腰上，另一頭牢牢拴在阿東的腰上，然后爸在上、阿東在下，一左一右，爺兒倆像兩只壁虎一樣開始爬。阿東問爸爸：“為什么要系上繩子？”爸一臉凝重地回答道：“阿東，干咱們這行全靠山神爺保佑賞碗飯吃，萬一哪天他老人家打個盹，咱爺兒倆就保不定失足往下掉，這樣，連在我們中間的繩子就有可能勾掛住突出的樹枝山石什么的，即使不能完全鉤住，至少也能減緩掉下去的速度，咱就能摔得輕點啊。”

阿東點點頭，又問：“那為什么每次都是你在上、我在下？”爸答道：“你還小，手勁不大，經(jīng)驗不足，所以只能在下面，這樣，萬一哪天你滑了腳，通過繩子我就可以拉著你，而如果你在上面不小心滑了腳，那下墜的力道將變得很大，我就拉不住你了?！?/p>

阿東仔細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原來一根繩子上系著的是爸爸對自己濃濃的愛意??！

這天，意外真的發(fā)生了，爸爸一不小心從上面掉了下來。爸爸的下墜之力勢如奔雷，阿東哪里還能抓得住山石，一眨眼的工夫他被腰間系著的繩子狠狠拽了下去，慌亂之中他看到身下的爸爸竭力攤開四肢，像要擁抱阿東，也像是作最后的告別……

爸爸死了，阿東只受了點輕傷，因為爸爸攤開的四肢墊在了他的身體下。

隨后，另一個采藥男人進入這個家。

要去采藥了，繼父也照舊在他和阿東的腰上牢牢系上一根結(jié)實的繩子，不過跟以前不同的是，現(xiàn)在的繩子很長。

繼父說，繩子長有兩個好處：一是往上爬時，如果兩人中間有伸出來的樹枝或者石頭，短繩子將會被纏繞，從而變得十分麻煩，而長繩子只要兩人合力一甩就可以甩過去，這樣一來就會省好多事；第二個好處是，萬一有人失足掉下去，長繩子可以讓另一個人有充足的時間作出反應(yīng)。

繼父的話句句在理，阿東心服口服?？僧斠郎綍r，阿東就從心眼里瞧不起他了，因為繼父要阿東在上，他在下。阿東憤憤地想：這就是親爸和繼父的區(qū)別，繼父把危險丟給了我。

這天，阿東正往上爬，手指抓處忽然冷颼颼、滑膩膩的，不好，碰到蛇了。阿東魂都沒了，正要作出反應(yīng)，來不及了，手指突然一陣劇疼，蛇咬了他一口！

劇烈的疼痛加之害怕使得阿東大叫一聲往下就摔。正天地倒轉(zhuǎn)翻江倒海，腰間猛地一緊，他被吊在了半空，是繼父死死摳住一塊石頭救了他。

因為治療及時，毒蛇的那一口無礙大事，倒是繼父的十指指甲全部摳翻，鮮血淋漓。可繼父笑著說：“阿東，現(xiàn)在知道繩子長的好處了吧？它使我有足夠的時間摳緊石頭哩?！?/p>

可是這天又出事了，阿東在上面爬，繼父在下面爬，正爬著阿東聽到下面響起一聲驚叫：“阿東，小心！”

阿東渾身一緊，隨即本能地死死抓住一棵小樹，剛抓緊，腰間一股大力突地襲來，是繼父滑了腳！

繼父像根斷線的風(fēng)箏一樣懸空晃蕩著，并試圖靠近山石，阿東使出全身力氣抓著小樹，只要繼父一靠上山體就安全了。就在這時令人驚恐的一幕發(fā)生了，阿東突感有異，抬頭一看，小樹的根部正被慢慢拽出來──小樹承受不了兩人的重量！

阿東嘶聲大叫起來：“小樹就要拽出來了，怎么辦？”

話音剛落，阿東看到繼父停止了努力，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猶豫地從懷里掏出一把鋒利的剪刀，閃電般剪斷了繩子……”

在阿東的驚呼聲里，繼父掉了下去。幸好，繼父沒死，只是摔斷了腿。山腳下一堆亂草救了他的命。

在醫(yī)院里，繼父笑著抹去阿東臉上的淚水，說：“現(xiàn)在懂我為什么要在你下面了吧，如果我在你上面，萬一掉下來，那股力道你是根本拽不住我的?！?/p>

阿東拼命點頭，哽咽著說：“我懂，全懂了：一長一短不一樣的繩子，一上一下不一樣的爬山，可全是一樣的愛……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