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麗

詹世友教授新著《美德政治學的歷史類型與現(xiàn)實型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版），是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美德政學的功能及其限度”的最終成果。該著四十六萬多字，洋洋大觀，內容厚實，是國內第一本較早系統(tǒng)研究美德政治理論的學術力作。除“導論”和“后記”之外，新著共分為八章，圍繞美德政治學的歷史演進與現(xiàn)實型構進行了全面深刻的研究。

一、內容豐贍，結構嚴整，觀點新穎

第一，系統(tǒng)性梳理和研究了美德政治的歷史類型。經研究表明美德政治有三大歷史類型，即美德定向的政治學，權力定向的政治學和權利定向的政治學。美德定向的政治學以中國古代儒家、西方的柏拉圖、亞里士多德，近代的以盧梭為代表。權力定向的政治學，以中國古代的韓非子和西方的馬基雅維里為代表。權利定向的政治學以近現(xiàn)代西方的自由主義各個派別為代表，其中霍布斯、洛克、康德、密爾等人是近代的代表，而羅爾斯、德沃金等則是當代代表。作者從歷時性角度以嚴密的邏輯性系統(tǒng)地梳理了美德政治學的三種歷史發(fā)展類型，理清其發(fā)展的脈絡及其必然性。在作者看來，政治道德的歷史類型的探究要考察政治人倫關系結構。古代政治的基礎是統(tǒng)治階級獨占政治權力，所以，古代政治學的主流是通過使政治結構、政治行為道德化的美德定向的政治學；奪取政權和保持政權則可以采取所需要的一切品質和手段，而不介意于是否符合流俗的道德標準的權力定向的政治學。但是，隨著歷史的發(fā)展，古代政治學的這兩重路向需要變革。西方近代政治必須立于平等自由的人倫關系的基礎之上，需要確立以個人權利的確立和保護來為政治奠定道德基礎，即轉向權利定向的政治學。

第二，權利概念是理解美德政治學歷史演進的一個重要因素。該著研究表明，權利是在近代政治結構中楔入的一個非常關鍵的結構性要素。正是由于近代以來權利概念的確立，一方面使之成為基準性的政治美德的綱維，同時也將對在政治中執(zhí)著要求人們具備高階美德的狂熱起到一種緩沖作用。針對西方一部分思想家或者認為權利是一種不適當?shù)某橄?，是一種虛構（如A·麥金太爾等），或者認為保障權利會損害寶貴的美德（如M·桑德爾等），該著充分論證了權利的存在及其道德基礎，從而從學理上成功反駁了那些否定權利的觀念，同時也反對從義務推出權利，而主張權利對義務有著優(yōu)先性。權利與美德是可以協(xié)調的，當代的基準政治美德應該是以尊重權利為前提的。

第三，辯證地探討了國家在鼓勵和促進美德方面的作用及其限度。美德政治學認為政治學中應該包含美德理論，主張國家應該提倡和促進美德的培養(yǎng)。在當代政治領域中，我們應該如何鼓勵和促進美德，其限度在哪里？作者通過對古典政治學的美德觀念、美德的結構以及權利與政治美德的關系等方面進行探析，對美德政治學的現(xiàn)實功能進行了創(chuàng)新性的理論建構。作者認為政治美德可分為基準的政治美德和高階的政治美德兩種。當代的基準政治美德應該是以尊重權利為前提的。國家應該鼓勵和促進人們獲得這種基于權利的基準政治美德，并且作為一項重要任務并進行結構性的引導。國家不能直接地從事人們的高階美德的培養(yǎng)工作，但應該為人們發(fā)展各種高階美德如熱心公益、服務大眾、追求真理的熱忱、對美的觀照等提供基本的物質條件、制度環(huán)境和文化養(yǎng)料，來促進人們的美德培養(yǎng)。

第四，最后一章重點研究了馬克思主義正義觀與當代美德政治學。理論思維的本質就是哲學思維，這一思維的基本原則就是歷史與邏輯的統(tǒng)一，該著所展示的美德政治的歷史演進理論邏輯也是與人類社會發(fā)展的歷史邏輯相一致，是基于權利概念的出現(xiàn)。馬克思主義重視培養(yǎng)基于權利的政治美德，以促進人們某種程度的自我實現(xiàn)和全面發(fā)展作為政治目的，以促進人們的品質完善作為重要的理論任務和善政目標。馬克思主義政治價值立場，把能否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及其程度作為衡量一種社會制度的道德價值的尺度，從而揭示了“真正人的道德”的具體特征。該著認為只有以馬克思主義正義觀為指導，既能非常明確地指出西方自由主義的正義觀的形式性特點，又能對社群主義忽視啟蒙運動的積極成果提出中肯批評。馬克思主義把自我實現(xiàn)作為好生活觀念的內容，把歷史性地獲得促進人們的自我實現(xiàn)的社會條件作為正義原則，才使正義與好生活觀念產生了實質性的關聯(lián)。

二、視角獨特，方法嚴密，特色鮮明

一是視角獨特，研究深入。美德政治學是美德倫理學與政治哲學的交叉學科，政治與道德確實屬于不同的領域，有著相異的行動邏輯。美德與政治何以能夠相容？作者認為，政治必須秉承某種道德精神，只有出自一定的政治美德的政治行為才能創(chuàng)造公共利益，才能作出符合人民利益的公共決策。作者通過考察權利和美德的本質和內在結構，認為權利并不從根本上敵視美德，二者是相容的。在此基礎上，揭示了在政治哲學特別正義理論的發(fā)展史上，經歷了一個從政治的道德目的到政治的道德基礎的轉型過程。這些觀點無疑是新穎的、深刻的，為人們正確理解美德和政治的關系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觀察視角。

二是論證嚴密、方法多樣。通觀全書，論證邏輯非常嚴密，方法多樣。例如論證康德的權利政治學時，既考察了以霍布斯、洛克和盧梭為代表的近代權利定向的政治哲學，康德對他們思想的批判性的吸收，并訴諸先驗主義方法來論證美德和權利的存在，以及正義的制度化實現(xiàn)問題。接著，論述了密爾對康德政治倫理思想的回應以及羅爾斯對康德美德政治理論進行了公共倫理學的改造和發(fā)展。可以說，邏輯自洽，層層推進，觀點呼應，新見迭出。不僅如此，作者通曉中西倫理思想，在論證古代美德定向的政治哲學時，既詳細考察了中國儒家孔子“為政以德”的美德政治學的內在邏輯理路，同時也考察了古希臘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關于政體要引導公民美德的成長的觀點。權力定向的政治哲學則選取韓非和馬基雅維里的政治倫理思想進行深入研究，在呈現(xiàn)其思想的合理性時，也揭示其內在的缺陷。中西貫通，相得益彰。該成果雖然以哲學研究為主，又不限于哲學研究，而是穿梭于不同的學科領域之間，從政治學、倫理學、文獻學、社會學、哲學等維度，對美德政治學進行跨學科、多維度、系統(tǒng)性研究。

三是高屋建瓴，理論結合實際。該成果既是基礎理論研究，又強烈關注現(xiàn)實問題。開篇提綱契領地概述、勾勒出美德政治學的領域、原則、內容框架，接著梳理和分析了美德定向的政治學、權力定向的政治學和權利定向的政治學三大歷史類型演進邏輯，又從學理角度深度闡釋了權利和政治美德的關系。然而，作者非常注意理論與實際相結合。這一學術理論旨趣明顯體現(xiàn)在最后一章馬克思正義觀和當代美德政治學。通過研究，作者關于當今時代，美德在現(xiàn)實政治生活中的作用，近現(xiàn)代的政治區(qū)別于古代政治的特質，我們的正義原則應該如何現(xiàn)實地促進人的自我實現(xiàn)，我們如何貫徹馬克思主義的正義觀，國家在鼓勵和促進美德方面的作用及其限度等等問題上的觀點逐漸清晰和明確了，得出的結論結實有力。

總之，新著充滿哲學思辨，邏輯思維嚴密，論證評述有力，文字風格，給人以氣勢與美感，充滿著生動流暢的表述。通讀本書，我們可以深深地感受到作者嚴謹務實求新的學術風格，廣闊的學術視野，以及深厚的理論功底。本書的出版，將對我國美德政治學的研究和實踐產生較大的推動作用。

（責任編輯：顏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