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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府主導下的居民離散性參與:類型、策略與特征

      2017-06-07 00:02顏玉凡葉南客
      社會科學 2017年4期
      關鍵詞:城市社區(qū)公共文化服務政府

      顏玉凡 葉南客

      摘 要:依據是否需要他人動員和與基層政府聯系緊密程度兩個維度,可以將居民參與劃分為自娛自樂型、發(fā)揮余熱型、依附型和即興參與等四種類型。其中,自娛自樂型和發(fā)揮余熱型屬于主動性參與,依附型參與和即興參與則帶有被動消極性質?;鶎诱膽B(tài)度對發(fā)揮余熱型居民的參與熱情具有雙重影響,其“表演式”服務會消解自娛自樂型居民的參與意愿,“強制參與”也會放大依附型居民在社區(qū)參與過程中的消極情緒。居民參與行為在基層政府的強勢主導下存在著明顯的離散性特征。如欲克服參與中的離散性,使居民真正成為具有主體性地位的核心主體,既需要培養(yǎng)居民的獨立人格和公共精神,也需要政府讓渡一些空間、資源和權力,使居民團體真正成為代表居民利益、參與文化建設的強大載體。

      關鍵詞:政府;城市社區(qū);公共文化服務;居民參與;離散性

      中圖分類號: C9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257-5833(2017)04-0077-12

      作者簡介:顏玉凡,河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博士;葉南客,南京市社會科學院院長、教授,河海大學博士生導師(江蘇 南京 211100)

      一、問題的提出與個案選擇

      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自20世紀90年代被首次提出以來,學界多將其視為是一項政府主導的制度實踐,偏愛于研究政府在制度文本和日常實踐兩個方面所采取的策略和遵循的邏輯。隨著政府管理模式不斷由傳統(tǒng)的行政管理向國家治理轉型,亦由于公共文化服務問題的復雜化趨勢,學者們開始將多元主體治理理念納入研究視野,認為該項服務應是一項致力于發(fā)揮公共文化的社會凝聚和調和功能、由多方主體共同參與的制度實踐。在此情境中,公民參與在文化服務領域的重要性越來越受到重視。有學者提出要解釋公共文化服務作為一項嵌入城市社區(qū)文化建設過程的制度是如何運行的,需要將居民在參與過程中的需求、體驗和認知置于社會轉型的背景之下展開細致入微的參與機理研究,為探討各參與主體之間如何進行互動提供支持,從而把握公共文化服務實踐的實質。1

      從此意義上出發(fā),近年來許多學者在聚焦公共文化服務實踐時,主要關注居民的參與行動和表現形態(tài),力圖厘清居民在多元融入機制中的現實困境和行動偏離邏輯。2然而,該類研究的基點依舊偏重于用功能切割、類別隔離以及工具控制等管理方法來對相關問題進行類型化與模式化處理,多從參與需求調查統(tǒng)計、參與制度供給、政府工作機制、資源支持等外部性視角來審視公共文化服務運行的內在機制。這種研究視角還是習慣于從政府角度由上而下地俯視居民如何參與,通常將居民個體簡單地聚合為模糊的大片整體,而個體的實際意愿和態(tài)度往往被當作在“靜態(tài)的、抽象日常生活情境和制度背景”3下的必然選擇,卻忽視了對居民內心世界的心理活動和超越經濟理性的價值追求的深度掃描。這種研究套路導致眾多研究的結論雖然趨于一致,但對如何發(fā)揮居民參與的主動性和能動性卻籠統(tǒng)含糊,缺乏針對性。

      針對這一現象,筆者認為該領域研究應摒棄以往由政府話語建構出來的參與場景,而需從生活實踐、參與策略、文化慣習和抗爭行動等微觀層面入手,描繪并分析城市居民參與過程的多樣性、流動性和復雜性。進一步說,學界需要對兩類問題予以關注:一是在社會轉型的過程中擁有不同文化需求的居民在公共文化生活情境中如何不斷地體驗、認知和尋求心靈的滿足,進而建構自己行動的意義?二是居民如何與政府及他人建立起“行動—信任—合作”的互動關系,從而形塑陌生人社區(qū)中的社會資本與關系網絡?故而,本文著重運用參與觀察和個案研究法,深入到日常生活實踐中來探討居民的參與過程,重點描述在社區(qū)文化建設過程中,普通居民所采取的體現著其鮮活的個人生活方式的主體性行動策略,審視他們與政府或主動、或被動所形成的互動關系,進而挖掘居民參與行為在多重轉型背景下的本質特征。

      這需要在厘清居民參與類型的基礎上,對各類型居民為爭取資源而采取的行動策略展開深描。因此,有必要構建一個完整的、能夠涵蓋絕大多數居民類型的個案群。隨著社區(qū)類型的多元化,居住空間作為形塑社會階層的重要變量,會深刻影響居民的生活風格。然而,清晰掌握每種社區(qū)類型中居民的參與性質和特征并不現實。因此,筆者選擇具有普遍性特征的商品房社區(qū)作為建構個案群的樣本。本文調研地點在N市JY區(qū),其面積約80平方公里,人口40余萬,轄MCH、NY、XL、SZ、SHZ、JXZ等6個街道、43個社區(qū)。選擇該區(qū)一是因為其社區(qū)公共文化服務建設時間長,成績突出,對其居民參與的追蹤可以深刻反映政府與居民之間的互動關系,二是其是一座新城,轄區(qū)內主要是商品房小區(qū)。在一定程度上,對這類小區(qū)居民參與事件的描述可以反映出轉型期中國大部分城市居民在公共文化實踐中的參與特征。

      二、社區(qū)公共文化服務實踐中的居民參與類型

      在實際的公共文化服務場域中,居民并非一個抽象的、整齊劃一的整體。不同階層、年齡、特質的居民有著截然不同的文化需求,他們會選擇參與不同的文化活動,采取相異的行動策略,并與社區(qū)基層行政部門和他人形成性質各異的互動關系,進而形塑著各自的文化理念和社區(qū)認知。因此,有必要按照一定的衡量維度對居民的參與類型進行建構,運用參與類型分析居民文化服務實踐的行動策略,以歸納出參與實踐的本質特征。

      在社區(qū)公共文化服務的居民參與中,是否需要他人動員直接關系到參與者的積極性和對參與的認知態(tài)度。依據層次來劃分類型,最高層次即不需要任何動員的主動式參與,此類參與比較容易出現在與居民自身利益相關度很高的領域中,如業(yè)委會的各項維權運動。在公共文化服務的參與行為中,同樣存在著不需要動員的、自發(fā)性質的娛樂性參與,最低層次是不參與或不愿意參與,或完全需要在他人的動員下才會勉強參與,并且這種被動式參與完全不具備持續(xù)性。當然,在本文調研的大部分人群中,也出現了介于被動動員和主動參與之間的“積極的少數人”,其參與“實際上都混合著自主性和動員性兩種參與……是一種自愿性和非自愿性參與”1的交織。

      此外,筆者根據觀察認為,在參與過程中是否積極與基層政府聯系也是衡量居民對自己參與文化活動的方向性和控制權認知的一個重要維度。居民與基層政府的緊密聯系會直接影響他們在參與之后形成的心理品質和政治效能感,從而增強他們的參與積極性和主動性。但是另一方面,與基層政府聯系越緊密,參與者往往就越會被政府限定、規(guī)訓和操控,這反而會削弱居民在文化活動中的主動性和能動性??梢?,這項變量的影響是雙重的。

      根據上述分析,筆者將衡量居民參與主動性的兩個維度——是否需要他人動員和是否與基層政府聯系緊密,與居民的參與動機結合起來,將參與人群劃分為自娛自樂型、發(fā)揮余熱型、依附型和為獲得好處的即興型參與等四種類型2(如圖1所示)。

      圖1 社區(qū)居民公共文化服務的參與類型

      自娛自樂型和發(fā)揮余熱型都屬于擁有較高熱情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參與。自娛自樂型參與是不需要動員或依賴少許動員就能自發(fā)實現的,參與者完全出于主動意愿來加入。雖然此類參與依然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國家對文化生活的控制和對文化空間的限制的影響,但是參與者與基層政府之間的聯系較為松散,二者之間的關系簡單。而發(fā)揮余熱型參與居民一般與社區(qū)基層政府之間聯系緊密,其典型代表是有文藝特長的離退休黨員和樓棟組長等社區(qū)積極分子,公共文化活動僅僅是他們參與的一部分社區(qū)活動,除此以外他們還會參與社區(qū)執(zhí)勤、社區(qū)衛(wèi)生、社區(qū)治安等,這些人往往是社區(qū)居委會用心維護的情感型居民關系網絡中的重要組成部分,發(fā)動更多居民參與社區(qū)活動也是他們的日常重要工作之一。

      根據筆者的觀察,自娛自樂型和發(fā)揮余熱型參與的居民具有一些相似特征,比如他們多是退休老年居民,少部分是下崗的中年人;他們處于相似的生命階段,經歷著相同的社會轉型期,又都不得不在陌生人社區(qū)中重新建構自己的生活空間,再次締結不同于以往的社會關系,所以這兩類居民常會出現在同樣的社區(qū)活動中。盡管有著相似的需求,不同的職業(yè)經歷和興趣愛好卻使他們選擇了截然不同的文化活動參與方式,并導致這兩類居民與社區(qū)基層管理單位的關系也有所不同。首先,自娛自樂型居民僅僅參與社區(qū)文體娛樂活動,對他們而言這是一種脫離政治身份和不需要政治熱情的活動形式;而發(fā)揮余熱型居民則更多是運用自己的社會關系來組織和動員其他居民配合社區(qū)基層政府去參與各項公共文化活動。他們多以社區(qū)居民代表身份出現,是社區(qū)活動的骨干,甚至是居委會成員。其次,發(fā)揮余熱型參與者往往被政府認為是居民中政治素質較高、能夠予以信任的先進居民,即所謂的社區(qū)精英或積極分子,基于其在原單位積累的職業(yè)素質和專業(yè)修養(yǎng),他們可以與基層黨組織或居委會緊密互動。再次,這類參與者多有通過動員居民參與文體活動、支持社區(qū)工作來滿足其對文化生活和社會資本積累等方面需求的動機,他們往往愿意為此而花費較多的時間和精力。

      依附型參與和即興參與都或多或少帶有被動和消極性質。依附型居民的參與行為雖然有對于政府給予其生活扶持的感情回饋的主動因素,但也存在為獲取政府扶助而采取應付性行為的消極成分。這種參與模式主要指向依賴政府保障的低保居民,他們在生活所迫下被動參與社區(qū)基層管理單位所安排的公共文化活動(因獲取低保被基層政府附加了配合社區(qū)活動的額外條件),參與動機主要是通過完成社區(qū)指派的任務來交換政府許諾的公共服務、生活保障或經濟獎勵,他們的參與內容和形式都是被政府設定好的,參與者缺乏自由選擇的空間。

      即興參與的居民也缺少主動性,這類參與者平時與社區(qū)基層管理單位鮮有接觸,偶然地參與公共文化活動,缺乏長期性和穩(wěn)定性。這種參與類型是所有參與形態(tài)中流動性最強、持續(xù)時間最短的參與形式。該類參與者多是在宣傳欄或者是短信上看到活動宣傳,或經過活動現場時偶然碰到,并在伴有相應獎勵的情況下才酌情參與。他們多會根據活動的內容和形式以及自身的即時情況(也有臨時起意的)來選擇是否參與和參與的時間長短。這種即興型參與不具備參與的典型性,本文不做專門討論。但是從日常生活實踐來看,另三種參與類型,尤其是發(fā)揮余熱型或自娛自樂型參與中有很多是由該種參與類型演化而來,所以其重要性也不能忽視。如何將該類型參與轉化為主動性更強的參與類型,使該類參與更具穩(wěn)定性和持續(xù)性也是亟待探索的課題之一。

      三、不同參與類型居民的行動策略

      通過觀察居民在社區(qū)公共文化服務實踐中的參與過程,我們發(fā)現自娛自樂型、發(fā)揮余熱型和依附型這三類居民在公共文化服務制度運行中的行動策略迥然不同,從而體現著他們對這項制度的認知差異。其實,制度實踐中隨處可見的國家公共文化的建設導向和社區(qū)基層的文化服務行為都會對居民的參與認知產生關鍵影響,這些認知會左右他們如何參與文化活動,進而建構其參與的意義,也從一個側面體現出個體需求及其參與行為與宏觀制度環(huán)境之間的相互影響。

      (一)“自娛自樂”型參與

      自娛自樂型參與是自發(fā)性和持續(xù)性最強的參與形式,比如以鍛煉身體、文化賞鑒、休閑娛樂為主的公共文化活動,受到城市居民的普遍歡迎。這些文娛活動多由閑暇時間較多的中老年人自發(fā)組織,沒有明確的組織性和紀律性,參與階層非常廣泛。

      1.鍛煉身體、消磨時光

      通過參加集體文體活動來鍛煉身體、打發(fā)退休時光、使身心舒暢是許多老年人參與社區(qū)文化生活的主要動力。在單位福利制度已經瓦解的當下,居家養(yǎng)老的老人在現實中往往面臨無人贍養(yǎng)的窘境,鍛煉身體保持健康意味著節(jié)省了昂貴的醫(yī)藥支出,不會給家人尤其是子女添麻煩,確保家庭和睦。這些老人一般喜歡選擇就近方便的娛樂活動,社區(qū)樓下的廣場舞因此成為消磨時間、鍛煉身體的首選。

      此外,筆者經常能在社區(qū)閱覽室看到一些戴著老花鏡、口袋里揣著小本子的退休居民。這里的報紙和期刊不僅經常更新,還免費閱覽,一些健康類、時事類、文摘類的報刊頗受青睞。在報紙和書刊里馳騁是這些老人消磨時光、對抗不良情緒的最佳方式。76歲的JQ社區(qū)任某說:“退休后我得了一場大病,差點就過去了,病好之后,我有一段時間天天掰指頭算還能活多長時間,覺得哪兒都不順眼,成天難受不安,怕死。自打三年前發(fā)現了這個閱覽室,我每周二、周四的上午都準時來,無論刮風下雨,雷打不動。碰到喜歡的就抄錄在小本子上。后來我就開始投稿,這些年已發(fā)表兩百篇各類文章。孤獨、寂寞、苦悶早已離我而去,還總是感覺時間不夠用?!?

      2.尋找志同道合的良師益友

      很多居民參加到公共文化生活中,往往是其興趣愛好和調整心情的需求使然,或是尋找擁有同樣愛好的良師益友。CT社區(qū)“莫愁慢時光”攝影協(xié)會的蔡某在談到其入會原因時說:“攝影如同我自己的回憶一樣,是我人生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這個愛好喚醒了我兒時的懵懂記憶,也喚醒了我生命中對美好事物的純潔向往。我在攝影過程中盡量使自己保持一顆本真的心,平復自己浮躁的情緒,把自己對生活、對美的感悟都傳遞給觀者?!贝送?,在參與團隊表演的過程中,其他隊員的樂觀心態(tài)和生活理念也在不斷感染著她:“我們頭兒是個很樂觀的人,聯絡能力特別強,技術也好。在他的帶領下我們這個協(xié)會是JY區(qū)攝影協(xié)會里發(fā)展最好的。可是最近才知道,他以前患有抑郁癥,是因為加入攝影協(xié)會以后,經常出去采風、拍攝,讓他的生活逐漸充實和豐富起來,他的病才慢慢治愈。這么大的困難他都能克服,我的生活中的那些小坎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同時,公共文化服務也為居民發(fā)展興趣愛好提供了專業(yè)性學習機會。在JQ社區(qū),很多中老年人是戲曲愛好者,年輕時忙于工作,沒有時間和條件去學習戲曲專業(yè)知識。在加入了各種戲劇團體之后,他們借助專業(yè)化的培訓平臺,能夠系統(tǒng)學習戲曲知識和技巧。

      3.進行人際交往,拓展社會關系

      (1)鄰里在社區(qū)平臺中彼此熟識

      同一社區(qū)內的鄰里通過共同參與公共文化生活來展開交往,可以藉此熟悉彼此并建立起基于信任的集體安全感。韋伯認為特殊主義原則是傳統(tǒng)中國文化的核心法則,由這一原則建構的中國社會是一種“關系結構”社會。在此基礎上,費孝通認為中國社會中行為道德的內容是由個人與他人之間關系的遠近來決定的,即如梁漱溟所說:“不把重點固定在任何一方,而從乎其關系,彼此相交換,其重點實在放在關系上了”1 ,即中國社會既不是理想意義上的群體本位,也不是世人所詬病的個人本位,而是關系本位。故而,隨著深入交往和頻繁接觸,在社區(qū)團體中的公共生活使得參與者更加信任自己的鄰居,隨著信任的加深,他們又更加熱衷于社區(qū)內的社會交往,進而建立起穩(wěn)定的居民交往結構。JQ社區(qū)趙某(67歲)就說:“我參加了廣場舞隊,人與人之間的互助觀念也好起來了?!@些老朋友都是通過跳廣場舞熟悉的,我要是不去鍛煉,不和大家在一起活動,孩子沒地方丟,背她走又不方便。這個舞真是蠻不錯的,既促進了人際和諧,也增進了鄰里關系。通過這些互動,大家都受益?!?/p>

      (2)禮尚往來增進感情

      在中國的文化特色中,禮物交換是一個關系到人際關系的重要禮儀,即便時至現代,中國人對禮尚往來的重要性仍然具有根深蒂固的觀念,禮物的饋贈和相關的互惠(包括情感上的互惠)在社會交往中都發(fā)揮著不容小覷的關鍵作用,“中國的社會關系結構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流動的、個體中心的社會網絡而非凝固的社會制度支撐的”2,因此交換禮物扮演著對人際關系進行生產、維持亦或改造和再生產的重要角色。在社區(qū)公共文化生活中,參與者用禮物來表達自己對他人的情感,也是拉近彼此距離的重要手段。

      在筆者的訪談對象中,經常聽到他們對交換禮物的生動敘述。王阿姨需要照顧患病的親家,經常應付不過來,在同一廣場舞隊跳舞的鄰居袁阿姨每次在給孫女買雞的時候都會給她帶一只拎回去給病人燒湯,所以王阿姨的女婿在單位分特產時總會給袁阿姨也準備一份。禮物交換可以有效地將社會聯結起來,“當禮物的交換形成了一個圈子的時候,禮物的流動便超出了個人自我的控制,每一個受禮者因此一定成為了這個群體中的一分子,而每一次送禮就成為一種對于社會忠誠加以承諾的具體體現”1。禮物之間的互換和流通,雖還談不上是謀求經濟或政治利益的工具,卻是個人之間拉近感情的重要手段。

      當然,禮物交換隨著時間、地點、場合和人的視角的不同,其功能也會發(fā)生變化。莫斯認為贈禮者與受禮者是捆綁(bond)在一起的2。在禮物贈送的同時,雙方在心理上也會產生一種“責任壓力”,也就是赫德(Hyde)所說的動量3。這種動量的大小也會因人而異。因此,適當的調整禮物互換的手段也是參與者的策略之一。例如JDM社區(qū)石某(55歲)就給筆者描述了他們那個舞隊互換禮物遭遇的尷尬:“這個活動后來有極個別人不太樂意參加,她就覺得我家孩子結婚和生孩子不跟你們講,你們家有喜事我也不想出份子錢。她不理解我們,我們也覺得她人不好。為了保證隊內團結,這個活動以后就不搞了。誰家有喜事,我們幾個有心的,愿意出的,仍然到隊長那邊湊湊,不愿出就算了,也沒壓力。”

      (二)“發(fā)揮余熱”型參與

      “發(fā)揮余熱”型居民多有文藝功底,多在原單位是文藝骨干,有一定的組織能力,往往成為社區(qū)活動積極分子。

      1.組織公共文化活動

      (1)自發(fā)組建社區(qū)文化團隊,定期收取活動費用

      目前,我國城市居民的生活需求正“從單一的生存需求向休閑、娛樂、康復等綜合需求”4拓展。相應地,居民對其生活社區(qū)的公共服務和生存環(huán)境的期待也更高了。尤其是離職和退休老人,在家庭結構逐步小型化和自我服務功能逐漸弱化的環(huán)境逼迫下,對社區(qū)文化服務的依賴性不斷增強。而社區(qū)公共產品的有限性以及由此引發(fā)的沖突,迫切需要通過成立社區(qū)組織來予以調解。許多由一些文藝骨干“半有意識半無意識”地組建起來的社區(qū)公共文化隊伍的集體行動遇到了諸多問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與社區(qū)充分合作的問題。早在社區(qū)形成之初,活躍在各小區(qū)的文藝愛好者就自發(fā)組織起了類似于廣場舞、腰鼓隊等文娛團隊,他們選出組織能力和文藝技能都得到公認的團員做隊長,負責團隊的日常運行,并收取一定費用作為運轉經費。這些隊長大多沒有報酬,僅僅出于愛好和責任心,甚至一部分人還會倒貼費用。

      “任何一種組織都是具體的行動組織,都是存在于具體的時間與環(huán)境之中的組織”5,不同時間維度和具體客觀情勢的變化都會使社區(qū)文娛團隊的活動內容和組織形式發(fā)生變化。以廣場舞隊為例,最初都是由居民自發(fā)組織起來的,參加費用很低,成員的流動性也比較強,隊長一般只需充當領舞即可。然而在社區(qū)開展公共文化建設以后,這些廣場舞團隊就經常被邀請參加各種區(qū)、街道、社區(qū)組織的比賽、大型匯演和企業(yè)邀請的商業(yè)有償演出。從這時開始,隊長就需要拿出一部分團隊運行費,到輔導班學習新的舞蹈回來教給學員,并負責與基層管理部門聯絡、溝通具體的活動事宜,對演出酬勞進行分配。經過這些變化,一些廣場舞隊就開始了組織化運作,管理也更加精細化、專業(yè)化和規(guī)范化。

      (2)發(fā)揮余熱,志愿為團隊建設服務

      既沒有豐厚的報酬,亦沒有企業(yè)資金的大力支持,這些團隊活動積極分子往往為維持團隊運營傾注了大量心血。筆者調研的15個團隊帶頭人的履歷基本相似,他們年輕時都愛好文藝,他們所受的教育使“為人民服務”的理念滲入到其思想意識的方方面面,促使他們懷著強烈的責任心盡最大能力把社區(qū)文藝團隊做好。退休以后,他們感到可以利用自己較好的組織能力來為社區(qū)文化工作發(fā)揮余熱,藉此在退休后獲得心靈上的自我滿足。

      社區(qū)文藝團隊會有一些演出收益和額外收入,發(fā)揮余熱型居民多能“不占香”、“不偷拿”,將帶領其他居民參與文化活動作為自己的職責。社區(qū)公共文化服務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充分實現自我、展示自身素質的舞臺,藉由做好團隊運行獲得組織和其他居民的贊譽,使他們重新找回了原先單位制時代深植其心田的組織榮譽感,喚起了他們被塵封的集體意識和回憶。

      對社區(qū)事務的過多傾注不但需要充足的時間和旺盛的熱情,還需要相對寬裕的經濟條件。他們除了要經常承擔組織活動中產生的瑣碎費用,還需應付紛繁的瑣事,從而牽扯了大量本應傾注于家庭生活的精力,所以家人自然就成為他們需要極力說服的對象。有時候為了能夠更便于開展活動,對于一些無法或者不必要求助社區(qū)的細微小事,他們還會讓親朋好友與自己一同承擔。

      (3)協(xié)調處理團隊的內外矛盾,進行柔性管理

      社區(qū)業(yè)余團體的特征非常鮮明:一是流動性強。這些團體的多數成員年齡偏大,身體狀況不穩(wěn)定,經常會因家庭瑣事不能按時參加團隊活動,人員流動性大,組織構成不穩(wěn)定。二是紀律性差。從成立目的上看,這些團隊多出于自發(fā)性和娛樂性,并不適合用嚴格的管理制度來加以約束,而且其成員也來自不同階層,人生經歷和家庭背景不盡相同,又由于文化活動所提供的物質、情感資源具有可替代性,使得這些團體的紀律性較差,管理難度大。三是具有濃厚的情感色彩。多數團隊的成員較少,一般在20-30人之間,多是同一年齡層次。因此,團隊成員之間更容易在文化活動中增進感情,成員對團隊的歸屬感、對社區(qū)的認同感也會連帶投射到隊友身上,使得這些團隊包含了許多“談得來”、“感動”等情感要素。團隊的這些特征,使得發(fā)揮余熱型居民需要通過價值倡導、行動示范和柔性管理等來維系團隊的凝聚力,需要他們有耐心、講道理。

      筆者在訪談中發(fā)現,在團隊的日常管理過程中,幾乎每一位領隊都反復提到了隊員的素質問題,而他們良好的溝通能力對維護成員關系、調解矛盾極其重要。充分了解每個隊員的性格與需要是發(fā)揮余熱型居民作為團隊管理者的必備技能。他們會留意不同文化素質和性格的隊員在行為方式上的特點,并有針對性地采取相應的溝通方法。

      涂爾干深信文化為社會團結提供了重要基礎,使個體能夠與群體相結合。其中,儀式表演尤能加強集體團結。一方面,參與文藝匯演這類儀式性的社區(qū)活動,可以成為社區(qū)居民之間關系交往的連接點,是居民擴大交往空間、重塑社區(qū)記憶的重要場所;另一方面,社區(qū)群體活動中的儀式性表演,又會增進居民的社區(qū)認同,增強團隊成員積極向上的進取意識,有效散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因此,將參與的活動儀式化是發(fā)揮余熱型居民作為團隊管理者的另一個重要策略。SXM社區(qū)許某(66歲)舉例說:“如果由我組織30多人出去活動,我就會把要求事先跟他們講清楚:幾點鐘集合、在哪上車、統(tǒng)一著裝要求。這種儀式性的要求讓我們更像是一個正規(guī)團隊,隊員也會更深刻地理解活動的意義?!?/p>

      2.充當社區(qū)基層管理部門與居民之間的雙面膠

      (1)召集志愿者,配合社區(qū)工作

      如今,在市場經濟體制下資源流動方式的轉變,使得社區(qū)居委會掌握的資源十分有限,它們通過行政組織網絡對居民進行動員的能力被削弱。根據筆者調查,居民參加街道、社區(qū)一級的文藝演出多是由上級政府分配給居委會,再由居委會分配給各個文藝骨干,最后由文藝骨干招攬演員、動員居民參加的。同時,N市社區(qū)建設中,經常開展“先進文明社區(qū)”、“環(huán)境示范區(qū)”、“文化服務示范區(qū)”等社區(qū)評比活動,居委會常通過社區(qū)積極分子來從居民中招募志愿者,完成衛(wèi)生大掃除、治安巡邏等工作。在發(fā)動居民志愿參與的過程中,社區(qū)積極分子會反復強調工作要求,增強志愿者的團隊意識和責任心。

      (2)整合與拓展多方資源,安撫參與居民的情緒

      積極分子能夠發(fā)動居民參與文化活動,主要是因為他們在日常生活中對其自身關系網絡的培育。他們更像是雙面膠,一方面因為工作需要,不得不與基層政府保持相對穩(wěn)定的緊密關系,筆者調研的15個社區(qū)積極分子中有12位居委會成員。另一方面,在日常事務中,因為要維系與居民之間的感情,藉此調動居民參與社區(qū)活動的積極性,他們又需要努力為居民爭取社區(qū)居委會提供的物質、精神、關系等多方面資源。用ZGF大媽的話說,她們更像是“政府的腿,居民的頭”,在這種尷尬的角色中拼命維系著社區(qū)團隊的生存和發(fā)展。XD社區(qū)馮某(65歲)介紹了他的做法:“以前值班沒有費用。后來我去和社區(qū)講他們很辛苦。雖然不發(fā)錢,但社區(qū)還是發(fā)了洗滌液和肥皂。我把他們叫來,打考勤。值四次的,一瓶洗滌液,兩塊肥皂;值三次的,一瓶洗滌液,一塊肥皂。他們心里自然清楚值的少拿的就少。大家都很開心,三天沒一分錢,地卻掃得干干凈凈?!钡牵⒉皇敲看味寄馨凑辗e極分子的要求給予參與居民物質獎勵,有些社區(qū)基層管理部門就不太同意每次活動都給物質獎勵。

      因為“半個身子”的身份,這些積極分子往往無法通過激烈方式來爭取居委會的物質資源支持,但是又要面對有些憤憤然情緒的居民,有些人就采取了動員居委會幫助居民處理臨時性事件的策略,這其中既包括日常的公共服務,也包括處理突發(fā)性事件,比如看望病人、調解鄰里糾紛等等。積極分子通過這種方式來使居民對社區(qū)產生好感,以情動人,安撫人心。

      按照布勞的社會交換理論:“人的某些行動具有表現意義而不是打算獲取特殊利益,這一事實并不一定意味著他們的行動是無理性的,而可能意味著它是價值合理的,不是意圖合理的,就是說,它取向于對終極價值的追求,而不是對直接報酬的追求。”1所以,大多數積極分子參與社區(qū)活動并不是要獲取物質報酬,而是為了開心和打發(fā)時間,通過配合社區(qū)工作來做公益。出于此動機,積極分子鼓動社區(qū)基礎管理部門幫助居民處理生活中的大事小情,在居民與政府之間搭建起了信任的橋梁,即所謂“欠人情”。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人情是人與人之間形成人際信任的重要成分,“‘人情二字應該是指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亦即‘人相處之道。”2人情可以說是媒介,在社會生活中起著“潤滑劑”的作用。中國人的社會交往通常就是靠人情來維系的,人際交換多以報答的形式出現。故而,被社區(qū)基層管理部門施以援手的居民往往能夠更加主動地參與社區(qū)活動。

      除了爭取政府對居民的生活支持以外,積極分子還不斷積累其社會資本。社會資本是一種個人所建立和積累的社會網絡資源,個體在社會網絡中的位置最終表現為借此位置所能動員和使用的社會網絡中的嵌入性資源。3 具體而言,積極分子常依賴朋友、親戚、熟人來尋求社會資源的支持,在為參與居民謀求一些小福利的同時,也擴展了社會關系網絡,積累了社會資本。然而,“社會資本的存在形式是社會行動者之間的關系網絡,本質是這種關系網絡所蘊含的、在社會行動者之間可轉移的資源。任何社會行動者都不能單方而擁有這種資源,必須通過關系網絡發(fā)展、積累和運用這種資源?!? 為了維系這些社會資源,積極分子經常會與社會上形形色色的組織單位互動和周旋,維持辛苦積累起來的社會關系。

      (三)“人在屋檐下”的依附型參與

      上述兩類居民基本上都是為了興趣愛好或追求自我實現而主動參與到公共文化生活中來的。然而在由政府主導的公共文化服務實踐中,有一種參與并不一定是出于由內而發(fā)的主觀意愿,而是在政府自上而下的動員下參與進來的,其參與目的不是為了盡情享受公共文化生活,而是為了獲取政府給予的資源支持。這類居民多是因無業(yè)而需要領取最低生活保障,或因家庭陷入極度困境而需要政府的資源支持。他們參與的多是被社區(qū)基層(多半是居委會)提前安排好的文化活動。一般情況下,他們按照居委會的指示,哪里缺人就去補上。對于他們,參與的意義在于與居委會保持一定程度的融洽關系,以便獲得社區(qū)在物質和精神上的照顧。這種參與類型體現著我國社會保障體制存在缺陷的前提下,低?;蛉鮿菥用衽c擁有一定行政權力和福利分配職能的基層管理部門之間所締結的權力性、情感性和物質性的依附關系。

      1.為“搞好關系”的互惠型積極參與

      (1)情感回饋

      社區(qū)基層常會安排低保居民在文化活動中補人缺,在上級檢查文體設施時充當“群眾演員”等。相對于社區(qū)安排的義務勞動或值崗執(zhí)勤等任務,這些活動也比較清閑。在低保居民中,一些人為了博得居委會的良好印象,態(tài)度上極為配合。在他們的邏輯中,讓渡自己的寶貴時間來參與社區(qū)安排的文化活動,可以與社區(qū)基層管理部門形成一種互相回報關系,因為獲得低保待遇需要管理部門的關照,而他們的參與行為就是為獲得其照顧進而維持基本生活而做出的一項最基本付出,這也是他們對社區(qū)給予的照應在情感上的一種主動回饋。

      在JQ社區(qū),藝晟沙龍的面塑老師朱某身患殘疾,常年坐在輪椅上,妻子又下崗,還需要養(yǎng)活一對剛入小學的雙胞胎,全家人靠出售朱某捏的面塑和泥塑為生。有一段時間,朱某的生活舉步維艱。社區(qū)基層一方面對他進行生活幫扶,過節(jié)的時候通知朱某來領米領面;一方面還在社區(qū)內部的公告欄上宣傳他的作品,幫助推銷他的泥塑。面塑賣得越來越好之后,社區(qū)還幫助他的妻子開辦了陶藝班,由于陶藝班收費低廉,且很多居民認為其有政府背景,比較可靠,所以生源狀況也比較穩(wěn)定。隨著家庭境況的不斷好轉,朱某每年都利用暑假時間在社區(qū)開辦面塑培訓班,義務教授泥塑知識。朱某與居委會之間形成了一種良性的互動關系:一方面,居委會利用所掌握的資源對朱某予以生活照顧,另一方面朱某所組建的藝晟沙龍和培訓班被包裝成公共文化建設的先進事跡向上級匯報,為社區(qū)贏得了上級部門的嘉獎。而對于朱某個人而言,他的這種參與實際上是一種對政府照顧的人情回饋。

      (2)通過積極配合獲得政府的區(qū)別對待

      當然,從內心情感上能夠自愿參與公共文化活動的低保居民畢竟是少數,多數該類居民之所以愿意參加,是由于他們的付出意味著能夠獲得政府在就業(yè)和物質上的更多照顧。換言之,參與意味著互惠邏輯下的“超值交換”。XD社區(qū)胡某(50歲)如實說道:“領低??偛荒馨最I吧?社區(qū)搞衛(wèi)生、搞樣子的時候都叫我。我只要有空就來。政府給你的錢也不是白給的,這天上哪有那么多掉餡餅讓你白吃呢?我活動參加的多,和居委會關系也就比別人好。上回物業(yè)缺個保安,王主任就推薦了我?!?/p>

      華爾德研究我國公營企業(yè)在單位制時期的權力結構時發(fā)現,工廠車間里的黨組織與部分工人之間發(fā)展出了一套上下互惠的私人關系網絡,管理者傾向于獎勵和提升對其忠誠的工人,而那些忠誠的工人為了取得利益會更愿意帶頭配合管理者的決策制度,這種實用性的庇護關系網絡形塑出一種社會參與的動機與邏輯。1雖然單位制時期的庇護主義關系網絡已經解體,但是在低保居民的生活中,社區(qū)基層管理部門仍然是掌握著多重生存資源的權威單位,依舊值得他們用配合活動的方式來建構對社區(qū)基層的新型依附關系。在此背景下,社區(qū)干部往往會給那些經常配合自己工作的居民分配更多的資源,這種區(qū)別對待的方式會激勵依附型居民更加配合今后的社區(qū)活動。

      2.“看人臉色”的應付型消極參與

      與“搞好關系”的互惠型積極參與者相比,更多的低保居民參與公共文化活動是應付型的消極參與。他們普遍在溫飽水平線附近徘徊,迫于家庭生活的重擔而奔波勞碌,因此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享受公共文化生活。但是,為了確保自己的低保金不被隨意取消,他們很不情愿地參與進來,在參與過程中多是表面上的應付行為,“以低姿態(tài)的反抗技術進行自衛(wèi)性的消耗戰(zhàn)”1 。

      (1)裝模作樣

      從表面上看,低保居民拿到政府補貼是得到了好處。而實際上,這些居民的家庭狀況都很困難,很多人為了糊口需要同時打三到四份工。社區(qū)基層為了應付檢查或排練節(jié)目而讓他們無償參與,占用了他們本已稀缺的時間和精力,是一種沉重負擔。尤其是在連續(xù)勞作多日后,還需為社區(qū)義務勞動,更使他們委屈和不滿。于是,他們經常會采取裝模作樣、出工不出力的策略來應付,用這種避免公開與社區(qū)基層對抗的方式進行沉默的抗爭。而社區(qū)基層管理部門為了完成上級政府下達的考核指標,經常會搞一些表演性和應付性活動來應對檢查,這使得低保居民在思想上更為排斥,使他們的參與積極性進一步被削弱。

      (2)流言蜚語

      流言蜚語是把“被指認和報復的風險減到最低的同時也實現了看法、輕蔑和不同意的表達”2。它是一種私下的抗爭,“這種一點點的蠶食,對權利結構的整體影響是很難評估的,但它是可供從屬階級利用的為反抗實踐穿上表面順從的安全外衣的少數方式之一”3。如果說裝模作樣是低保居民表面上的順從策略的話,那么流言蜚語就是他們的一種隱蔽的反抗策略。低保居民囿于對社區(qū)基層的依附性,在參與公共文化生活時多不會公開質疑基層管理部門的行為,或采取強硬的對抗行為,但是許多人會通過散播流言蜚語的方式來對其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進行隱性抗爭。比如,有些低保居民不經常參加文化活動或義務勞動卻能正常拿低保,這常會引起其他低保居民私下產生不滿。而且,由于資源的流動性增強,基層政府對居民生計資源的掌控度日漸降低,但是有限資源的不合理分配又進一步加深了居民對居委會的詬病,對社區(qū)安排的文化活動頗有微詞。

      低保居民參與文化活動,無論是出于搞好關系或是看人臉色都具有單位制時代的工具性庇護主義色彩,但是由于資源的多樣化流動和市場經濟體制的自由度提高,他們用來消解社區(qū)基層部門強加的參與任務的策略也越來越多樣化。從實質上說,公共文化活動中社區(qū)基層管理部門與低保居民之間的利益性互動,體現了底層群體直面國家公共權力的一種生存抗爭。

      四、居民參與行為在選擇與認同中的“離散性”特征

      通過對JY區(qū)鑲嵌到日常生活中的居民文化參與實踐的分析,筆者發(fā)現四種參與類型都具有典型的離散性特征。社區(qū)公共文化服務實踐仍然被大多數居民理解為只是國家治理實踐在文化領域的重要一環(huán),而與他們自己的日常生活距離較遠,這項制度基于居民廣泛參與來形塑公共文化精神的理論構想還遠未實現。

      對于發(fā)揮余熱型居民而言,基層政府的態(tài)度對他們具有雙重影響。樂于奉獻的發(fā)揮余熱型居民多有官方(居委會委員)身份,在實踐中會充分利用政府的有限資源,以感情、人情、互惠和信任等方式與居民維系良好關系,充當社區(qū)基層與居民之間的雙面膠,發(fā)動居民積極參與文化生活。但是這些積極分子對公共生活的態(tài)度也會受到基層部門態(tài)度的雙重影響。當與基層政府合作融洽時,他們的積極性會提升,傾力挖掘各種社會資本用以動員居民配合社區(qū)工作;而當基層政府的做法欠妥或態(tài)度比較冷漠時,也有部分人會轉向消極參與。

      對于自娛自樂型居民,基層政府的“表演式”服務會消解他們的參與意愿。自娛自樂型是自愿主動參與意識較強的一類,這些居民的參與并不需要基層政府的動員,他們希望通過參與活動來充實自己的業(yè)余或退休生活,保持身心健康;期盼于其中尋找志同道合的良師益友,來不斷提升自己、修身養(yǎng)性;同時他們也會借助參與社區(qū)文娛活動來進行社區(qū)人際交往,熟識鄰里,增進彼此之間的感情,進而拓展社會關系。但是正因為他們在這種自發(fā)式實踐中更為關注的是來自其內心的情感體驗和社會交往樂趣,導致他們對社區(qū)基層所發(fā)動的徒具“表演”性質的公共文化活動較為排斥。尤其是在基層政府應付上級政府檢查的文化活動中,由于這種儀式性參與的目的并不是通過參與過程來享受文化生活、表達文化需求、實現文化權利和獲取社區(qū)福利,而只是基層管理部門通過公民參與的表面形式來傳達“政府實踐了文化服務”的象征意義,這就更加羈絆了該類居民的參與積極性。

      對于依附型參與居民,基層政府的“強制參與”放大了他們的消極情緒。依附型參與是具有一定消極因素的參與類型,大部分該類居民缺乏參與文化生活的主動性。因為這些參與者多數在主觀上沒有強烈的參與意愿,在客觀上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實質參與,但是為了不得罪基層管理單位,一部分居民選擇主動與社區(qū)基層“搞好關系”,通過積極配合來獲得基層的優(yōu)待,另一部分居民則在配合社區(qū)基層應付上級政府檢查的過程中“裝模作樣”,采取或主動或被動的策略參與社區(qū)文化活動。由于社區(qū)基層部門的工作人員確實也或多或少存在根據遠近親疏來分配資源的情況,從而導致了這類居民的不滿和憤懣,他們迫于對基層部門的資源依賴又不敢公開對抗,于是就采取了通過流言蜚語來擴散和放大社區(qū)不公現象的私下抗爭策略,致使他們難以對文化服務產生真正的情感認同,這在客觀上也抑制了此類居民的參與主動性。

      對于吸引即興參與者而言,公共文化服務的資源稟賦同樣也難以引起他們的持續(xù)關注。為獲得好處而即興參與的居民是最不穩(wěn)定的參與群體。對于這類不必為溫飽發(fā)愁的居民,由于公共文化服務牽涉到的福利資源與其擁有的資源相比顯得非常微薄,而且與他們對更高品質的生活資源的需求和職業(yè)發(fā)展上升機會關聯甚少,參與公共文化活動對他們沒有強烈的吸引力,因此為了“獲得好處”的這類參與多是興致使然的即興參與,他們較少會積極配合社區(qū)基層部門的動員,因而也缺乏長期性參與的常態(tài)化行動。

      圖2 社區(qū)居民參與行為的“離散性”

      從上述四種居民參與類型的特征可以看出,無論何種形式的居民參與實踐都會受到基層政府態(tài)度的強烈影響,存在著明顯的離散性(如圖2)。由于政府主導下的公共文化服務并不真正關注居民的主體性和能動性,因而居民參與多是個體化和離散化的,特別是該項制度實踐中的政府權力象征在空間營造、活動開展和團體運行中始終一枝獨秀,政府的“無上權威”以及盲目著眼于經濟利益的做法又進一步束縛了居民參與的整體性和公共性。由此,在深層意義上,社區(qū)參與并沒有從實質上改變居民的心理特質,未能使他們產生一種超越個體利益的公民精神,制度理想所期冀的居民參與主體性并未萌發(fā),他們更多地只是在小部分積極分子的帶動下學會了如何與社區(qū)更好地相處,通過私人關系的人際交往滿足了自己的一部分文化和生活需求。因此,當筆者在與不同類型居民共同體驗公共文化生活的過程中,了解了參與者的日常訴求和深層動機后,深深感觸到隱藏其中的消極特征。

      余 論

      總之,居民參與的離散性特征會消解公共文化服務制度實踐的意義指向和價值訴求。這意味著文化服務實踐應著眼于削弱基層行政部門對居民參與行為的束縛,從而使居民真正成為發(fā)揮主體性地位的、與政府平等的核心主體。一方面,這需要培養(yǎng)居民獨立人格和公共精神,另一方面也需政府遵循公民社會的建設理念,有效讓渡一些空間和資源、下放一部分權力給居民團體,以使居民團體盡快成長起來,成為代表居民利益參與公共文化建設的有力載體。

      然而,在我國傳統(tǒng)的家文化私性傳承與現代個人主義蔓延的新舊碰撞中,培育居民的公民意識(即獨立人格和公共精神的協(xié)調統(tǒng)一)卻無先例可循,如何塑造中國特質的公民精神仍待撥云見日。而且,政府應該讓渡哪些空間?如何讓渡?給予居民及其團體哪些資源?下放哪些權力既能激發(fā)文化發(fā)展的社會活力,又不會導致政府失去對文化發(fā)展方向的控制力?這需要政府采取巧妙的微觀治理術來對文化發(fā)展路徑進行精細化打磨,更需要學者們充當這些前沿問題的開路先鋒,基于細致入微的社會觀察,在理論上探索文化服務與居民參與相融共生的治理之道。

      (責任編輯:薛立勇)

      Abstract: According to these two dimensions that whether need to be mobilized and whether close associated with grassroots government, the community participation of residents can be divided into four types: self-entertainment, contribution, attachment and impromptu participation. Among them, self-entertainment and contribution belong to active participation, attachment participation and impromptu participation have some passive and negative nature. The attitudes of the grassroots governments have dual impact on the participation enthusiasm of the resident who will devote their remaining energy, and the “performance” service will also eliminate the willingness of residents who are self-entertainment, and “compulsory participation” will also enlarge the negative emotions of dependent residents in the process of residents community participation. Under the aggressive leadership of the grassroots government, the participation behavior of residents has obvious discordant characteristics. For overcoming the discrete nature of participation, and making the residents really become the core of subjective status, it not only needs to cultivate the independent personality and public spirit, but also needs the government to release some space, resources and power, so that residents can really become powerful carrier to represent residents interests and participate in the cultural construction.

      Keywords: Government; Urban Community; Public Cultural Service; Inhabitant Participation; Discrete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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