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媛媛
一個人在路上真的會跑得很快,沒人背著沒人抱,也沒人可以撒嬌。我終于長成了那種“獨立自主”的姑娘,成了那種“沒有溫柔,唯獨渾身英勇”的姑娘,連談戀愛都會想著少給對方添麻煩。
幼兒園畢業(yè)的那天,暴雨的午后,老師把我們叫到走廊上點名,然后被父母領(lǐng)走。某個同學(xué)的媽媽問我:“有沒有人來接你?沒有的話我順道送你回家?!蔽覉远ǖ攸c點頭說:“有?!?/p>
等小朋友們都走了之后,我沖進雨里跑步回家。媽媽不會來接我的,雨天正好賣雨傘,她現(xiàn)在肯定在店里忙得團團轉(zhuǎn)。
就在我跑遠(yuǎn)時,聽到后面轟隆一聲,走廊塌掉了。我嚇得趕緊跑,跑到半路還摔在泥水里,爬起來繼續(xù)跑。郭德綱說過一句話:“沒傘的孩子你就快點跑?!蔽揖拖肫饋戆l(fā)生在幼兒園的這件事,一個人會跑得很快,沒人背著沒人抱,也沒人可以撒嬌。
到家之后,我開始發(fā)燒。我媽嚇壞了,一手撐著傘一手牽著的我,帶著我去醫(yī)院打針。那場雨據(jù)說是多年不遇的大暴雨,院子里的大樹都被拔了根。
十一歲那年,我就離開了家去城市求學(xué),寄宿在學(xué)校,之后人生中許多重要時刻,都是一個人度過。
我讀高二時,學(xué)校搬遷,同寢室的室友或是父母過來幫忙收拾,或是市里的親戚開車來一趟裝走。我望著一摞一摞的書、被子、褥子和洗臉盆,猶豫了很久才給我爸打電話。我爸為難地說:“家里太忙了,你看看能不能慢慢來,多搬幾趟。”我說:“我知道了?!?/p>
然后,我平靜地把東西都分作幾堆,先搬書,能拿多少拿多少,越過一條馬路,穿過一個小區(qū),再走過一座橋,跨過滏陽河,就到了河對面的新校區(qū)。
那天驕陽似火,酷暑難耐,我搬著很厚很厚的一摞書過橋的時候,接到爸爸的電話。他說:“如果你實在搬不了,我還是去一趟城里吧。”
我忙說:“我搬得了,我搬得了,我已經(jīng)開始搬了,多跑幾趟就能搞定?!?/p>
掛掉電話后,我站在馬路邊上哭了起來,眼淚混著汗水,淌了一臉。我想,我真是不夠懂事,居然讓他聽出了我的委屈。
某次,我跟王剛老師同錄節(jié)目,他頗有感慨地說:“此生最大的心愿之一是參加兒子的大學(xué)畢業(yè)典禮?!?/p>
回想起自己大學(xué)畢業(yè)典禮的那時候,根本沒有通知父母,好像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那時候并不是金錢上不允許,而是對從艱難歲月走過來的我們來說,儀式感一點也不重要,不值得浪費車票來讓父母見證。研究生畢業(yè)典禮的當(dāng)天,大哥來北京出差,我打電話問他我畢業(yè)典禮你要不要來,他開玩笑說:“已經(jīng)畢業(yè)一次了怎么還沒習(xí)慣呢!”
我確實是已經(jīng)長大了,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撒嬌、不求助,凡事自己決定、自己爭取,受傷時絕不傾訴,自己療傷治愈。
終于長成了那種“獨立自主”的姑娘,成了那種“沒有溫柔,唯獨渾身英勇”的姑娘,連談戀愛都會想著少給對方添麻煩。
人生有許多撒嬌就能解決問題的時刻,我們都選擇了“撂狠話”或者“裝沒事”。
不撒嬌,是怕失望,怕讓對方為難,怕自己無法抵擋溫情而防備崩壞。所以,內(nèi)心破碎的時候,我們還能站得直挺挺的,說我能行,我能還擊這個世界。
你們誰也不用照顧我,擔(dān)心我,我病了可以自己煮粥喝,自己修水管,雨天也不必在屋檐下等誰送傘。
(摘自《我不懼怕成為這樣“強硬”的姑娘》,出版:湖南文藝出版社,定價:3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