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哲宇
摘 要:
王夫之為清初大思想家,著作等身,其關(guān)于文字學類唯一著作《說文廣義》,內(nèi)容雖是補《說文》之所未備,闡明文字之用,但同時亦展現(xiàn)出其義理思想之特點。本文從“理氣心性”“君子”等論題,討論王氏思想之展現(xiàn)。王氏從對于字詞本義的解讀,延伸及“理氣心性”“君子”等義理論題,顯露出其深厚的人文涵養(yǎng),故能從一個字詞的解釋,引申說明立身處世之道理,可為研究船山思想之參考。
關(guān)鍵詞:王夫之;《說文廣義》;理氣心性;君子;義理思想
一、前 言
王夫之(1619—1692),字而農(nóng),號姜齋,湖南衡陽人。晚年隱居湘西石船山,自稱船山老人、船山老農(nóng),故學者稱為船山先生。生于明萬歷四十七年,卒于清康熙三十一年。近現(xiàn)代學者將王夫之與顧炎武(1613—1682)、黃宗羲(1610—1695)并稱為清初三大思想家。王夫之著作等身,對傳統(tǒng)文化有全面的考察,康熙二十一年(1682)作《說文廣義》。同治年間,曾國藩(1811—1872)刻船山全集于金陵,亦名《船山遺書》,《說文廣義》始通行于世。王夫之《說文廣義》于清代衡陽地方志中已有著錄,如乾隆二十八年《清泉縣志·藝文志》、嘉慶二十五年《衡陽縣志·典籍》,但二志俱無載卷數(shù),其時或尚祇家傳之鈔本,并無刊本行世。道光二十二年,鄧顯鶴主持刻印守遺經(jīng)書屋本《船山遺書》,由船山六世孫承佺提供底本?!哆z書》卷首,鄧氏撰有《船山著述目錄》,列“《說文廣義》三卷”為其經(jīng)部著述之殿。然今見守遺經(jīng)書屋本《船山遺書》,卻無《說文廣義》,則不知何故。同治年間,曾國藩刻《船山遺書》于金陵,《說文廣義》始通行于世①。
《說文廣義》為王氏關(guān)于語言文字學類唯一之著作,是書旨在廣《說文》所未備,并考察字詞之俗用?!墩f文廣義》于清代《說文》學,有先行者之地位。光緒十五年(1889)《湘潭縣志》卷十《藝文》云:“湖南言《爾雅》《說文》者,本朝首衡陽王夫之。”②然而,清代為《說文》大盛之時,加之《說文廣義》流傳較晚,其書價值為后學所掩,今學者雖亦肯定其書價值,但仍是多所訂正。王夫之為一大思想家,著作多為哲學思想類,且自成一家,竟著有一本文字訓詁專書,故此書意義值得探究。從《說文廣義》對字義的訓詁中,可看出王氏之文化思想概念,歷來研究王氏《說文廣義》者眾,多是從語言文字學的角度著手,故本文以此為題,欲探索《說文廣義》之義理思想。
二、論理氣心性
理氣心性等觀念,為宋明理學家所討論之重要議題,王夫之對此亦有論說,其說歸宗宋儒張載“氣”論,主理在氣中,而氣外無理,如王氏《讀四書大全說》云:“唯本有此一實之體,自然成理,以元以亨,以利以貞,故一推一拽,‘動而愈出者皆妙。實則未嘗動時,理固在氣之中,停凝渾合得住那一重合理之氣,便是‘萬物資始,各正性命,保合太和底物事。”③據(jù)此,王氏所論“氣”,不僅為實體之存在,亦具有道德意義,而理在氣之中,氣動則見理。陳赟云:“王船山說‘氣之變動成乎理,氣‘成理的過程也就是氣運行的過程,理意味著這種運行的有序性。從運行的活動來看,成為關(guān)注的不是‘有理或‘無理,而是理對于運行本身是隱蔽還是顯現(xiàn);氣通過變化的運行而成乎理,也就是理由隱而顯的過程,而理顯現(xiàn)出來的過程就是氣運行有效性的表征。”④換言之,理存于氣中,而氣之運行則是理顯現(xiàn)出來的過程。王夫之《說文廣義》訓詁字義,以具體的“治玉”來闡述此說。
如《說文廣義》卷三“理”字條,云:“理,本訓治玉也。通諸凡治者皆曰理,與亂對,故為理國、理財,而治刑之官曰大理。理之則有理矣,故轉(zhuǎn)為‘理義字,事之當然而行之順也。玉渾然在璞而未有理,治之而文理見。事不治則理不著,治而后見其必然而不易焉,故曰‘理在氣中。氣有象而理無形。氣之變動成乎理,猶玉之未治而理隱,已治而理著也。即玉即理,玉無不可為理也。自天而人,自物而事,無不含理,亦猶是也,在理之而已矣。通為‘地理云者,塊然大地,而刊山浚川,區(qū)域以分,道路以辨,亦以治而理出也。”⑤從古文字論“玉”,其字形甲骨文作(《合集》3253)⑥、(《合集》3253A),金文作(《集成》3940)⑦、(《集成》10166),皆象以細線串連數(shù)塊玉片之形。段注本《說文》“玉”字,訓云:“石之美有五德者:潤澤以溫,仁之方也;角思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也;不撓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忮,絜之方也。象三玉之連,丨其貫也?!雹喙湃艘褜⒂褚暈槊朗?,并從其形態(tài)樣貌,以各種美德譬喻之?!袄怼弊帧墩f文》訓為“治玉”,王夫之從“理”字訓“治玉”,闡發(fā)出玉中本隱含理,如同仁、義、智、勇等各種美德,玉石拋光則其理顯現(xiàn),并據(jù)而引申天地萬物皆含理,所謂“凡治者皆曰理”,未治則理隱,已治則理顯。
關(guān)于王夫之對于“理”之看法,再如《說文廣義》卷二“和”字條,云:“和,本訓相應也,音戶戈切。蓋唱和之和,本如字音禾?;虬l(fā)作去聲讀如賀者,非。凡相應者通謂之和。相應則協(xié)于中,心與理應,道與事應,文與情應,己與物應,無不契合,故為天下之達道?!雹帷昂汀弊郑墩f文》訓為“相應”,引申為和諧。王夫之認為所謂和諧,在于萬事萬物皆能相應,無不契合,為天下之達道。王氏所云“心與理應,道與事應,文與情應,己與物應”,即將其本末一貫的義理特性表露出來。對此,林聰舜以為“此一取向恰可救正一般宋明儒者偏于立本,偏于向內(nèi)反省,以及忽視客觀領(lǐng)域的缺失”⑩。
再如《說文廣義》卷二之“中”字條云:“中,本訓云:和也。其字從口,而上下貫通,調(diào)和而無偏勝,適與相宜,故周子曰:‘中也者,和也。酌之以中,所以和順義理,而茍得其中,自無乖戾也。中為體,和為用,用者即用其體,故中、和一也。東西南北之無倚,上下之皆貫,則居事物之里矣,故又為內(nèi)也,與外相對。唯其在內(nèi),故不偏倚于一方,不偏不倚,必貫其內(nèi)矣,其義一也。”B11“中”字,《說文》訓“內(nèi)也。從口;丨,上下通也。,古文中。B12”甲骨字形作(《合集》2925D)、(《合集》2925C),金文作(《集成》368)、(《集成》1714),蔡信發(fā)以為此字當以“中旗”為本義,因古代重大祭祀、饗燕、會同、田獵,都豎立中旗以辨識方位B13。“中”字后引申為中心之義,王夫之從《說文》析“中”字形為上下貫通,以為“上下貫通,調(diào)和而無偏勝”,即為中,而“中為體,和為用,用者即用其體,故中、和一也”,“中”與“和”,一為體、一為用,相應而為一。王夫之此種相應之概念,又見于“心”與“理”,王氏將“心”與“理”看作相對概念。其《讀四書大全說》嘗云:“圣賢言心,皆以其具眾理而應萬事者言之,豈疑于此肉團之心哉!孟子言此具眾理而應萬事者,則仁以為之德,而非能知能覺之識即可具眾理,能運能動之才即可應萬事。不然,則物之有其知覺運動者,何以于理昧而于事舛也?”B14據(jù)此,王氏以為此心為“仁德之心”,具“運動之才”,即有道德實踐的動力,故能開啟“理”之運行。
其后,段玉裁(1735—1815),《說文解字注》亦闡釋其師戴震(1723—1777)對于“理”之論說,如段《注》“理”字云:“《戰(zhàn)國策》‘鄭人謂玉之未理者為璞,是理為剖析也。玉雖至堅,而治之得其角思理以成器不難,謂之理。凡天下一事一物,必推其情至于無憾而后即安,是之謂天理,是之謂善治,此引伸之義也。戴先生《孟子字義疏證》曰:理者,察之而幾微必區(qū)以別之名也,是故謂之分理;在物之質(zhì)曰肌理,曰腠理,曰文理;得其分則有條而不紊,謂之條理。鄭注《樂記》曰:‘理者,分也。許叔重曰:‘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古人之言天理,何謂也?曰:理也者,情之不爽失也。未有情不得而理得者也。天理云者,言乎自然之分理也。自然之分理,以我之情絜人之情,而無不得其平是也?!盉15段玉裁承戴震《孟子字義疏證》之說,以為玉未經(jīng)琢磨者為璞玉,經(jīng)過琢磨后,則角思理自現(xiàn),所謂“玉雖至堅,而治之得其角思理以成器不難,謂之理”,亦肯定玉中本有理,而“必推其情至于無憾”,是之謂天理,即善治,換言之,理須經(jīng)過“推情”,而臻完善。戴、段說明了情之于理的作用,所謂情即是“情欲”“人欲”。
王夫之亦肯定天理與人欲為本末一貫之存在,如:“天理充周,原不與人欲為對壘。理至處,則欲無非理。欲盡處,理尚不得流行,如鑿池而無水,其不足以蓄魚者,與無池同?!盉16王氏以為天理、人欲并非對立,而是相應之概念,故“理至處,則欲無非理。欲盡處,理尚不得流行”。王氏又云“行天理于人欲之內(nèi),而欲皆從理,然后仁德歸焉”B17。人欲若依天理而行,則欲即為理,即為仁義之道。
三、論君子
王夫之對于君子之觀念,與傳統(tǒng)儒家注重德行高低有所差異,而近于統(tǒng)治階層、士大夫階層。王氏對于君子的想象,不僅內(nèi)心修養(yǎng)要近于圣人,更要啟發(fā)、感動人民,亦是民族文化的傳承者。《說文廣義》卷一“密”字條,論君子之氣象應如雄偉穩(wěn)重之山,其云:“山如堂者曰‘密,從山從宓。宓,安也。如堂之山,四周整致而無危傾,故借為‘周密字。君子居心審理,周遍得宜而無或危殆,似山之密,故曰‘洗心退藏于密。道既上達,德已峻極,乃反而循守素履,細微必謹,安詳周悉,無所疏漏,圣功之極致也。密與‘疏對,不與‘顯反。浮屠氏以隱秘為密,閉戶傳心,隱語相印,其為邪妄明矣。君子之道,如日中天,何隱之有!此圣語、異端之大別,不可不辨?!盉18“密”字,金文作(《集成》11023)、(《集成》4266),皆從宀、從山,《說文》訓為“山如堂者”B19,即王氏所云“如堂之山”,意謂似宮殿雄偉之山,而“四周整致而無危傾”,王氏說明君子氣象即是如此,又借為“周密”,指君子以仁德之心治理萬物,如山之周密。其次,王氏引《周易·系辭上》“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說明君子之道德,已臻完善,反而是樸實自守,謹慎行事。《系辭上》注云:“言其道深微,萬物日用而不能知其原,故曰‘退藏于密,猶藏諸用也。B20”
再后,王氏舉佛徒以“隱秘為密”“閉戶傳心,隱語相印”,是為邪妄,而君子之道,正大光明,無所隱藏。據(jù)“臺灣教育部”《異體字字典》,“秘”為“祕”之異體字,《異體字字典》王初慶先生考訂“秘”字云:“‘秘本為正字,不見于《說文》,《類篇·禾部》云:‘秘:兵媚切,密也,又蒲結(jié)切,香也。亦為‘祕之異體;‘祕,《說文解字·示部》云:‘:神也,從示必聲?!陡傻撟謺とヂ暋吩唬骸z、秘并,上俗下正?!蹲謪R·首卷》云:‘祕:俗作秘。謹按:凡從‘示之字,以筆勢之小異,亦或作‘禾,故‘秘可收為‘祕之異體字?!盉21據(jù)此,“祕”字見于《說文》,《干祿字書》《字匯》皆以為正字,而“秘”字不見于《說文》,故《異體字字典》以“秘”為“祕”之異體字。從示、禾之字,因筆勢相近,故容易相訛。
其次,王氏認為,容貌是君子承受、感受天下之器,此一容貌,乃“生于精神,志氣內(nèi)開”,以此氣質(zhì)修養(yǎng)感化人民。如《說文廣義》卷一“容”字條,云:“容,本訓容受也。借為‘容貌字者,容本寬裕有余之意,容貌之發(fā),生于精神,志氣內(nèi)開,則輝光外見,若有浮出于形體言貌之外,令見者入其度內(nèi),而生敬愛,則容貌者,君子所以受夫天下也?!盉22“容”字,《說文》訓為“盛也,從宀谷聲,,古文容從公”B23,“盛也”即容納之義,徐鉉云:“屋與谷皆所以盛受也”B24。考古文字,“容”字金文作(《集成》2701),簡帛文字作(《上博竹書一·緇衣·九》)B25。再者,“宀”字《說文》訓為“交覆深屋也”,段《注》云“宀謂深也”B26。再考“公”字,甲骨文作(《合集》27497)、金文作(《集成》4330),《說文》訓為“平分也”B27。據(jù)此,王夫之所論,君子容貌虛懷若谷,內(nèi)心公平待人,令人產(chǎn)生敬愛之情,即如同“容”之字形所示“屋與谷皆所以盛受”之義。再者,王氏以為君子處世有容有度,故不講鄙猥之言,如《說文廣義》卷一“惹”字條,云:“惹,人者切,亂也。恁,如甚切,安也。詞曲家以‘惹為招致之辭,‘恁為如此之辭,浮屠語錄亦然,皆委巷鄙猥之言,君子不道。”B28王夫之表現(xiàn)出傳統(tǒng)士大夫之優(yōu)越感,君子為正統(tǒng)文化的守護者,浮屠語錄及詞曲家用字為委巷鄙猥之言,故君子不道,而士人則應以《說文》本字本義為用字準則?!叭恰弊譃椤墩f文》新附字,恁字《說文》釋“下赍也”,段《注》云“李賢注引《說文》‘恁,念也,當用以訂正?!稄V雅》曰‘恁,思也,《廣韻》《玉篇》亦曰‘念也,恁、念為疊韻,《廣雅》又云‘恁,弱也?!盉29據(jù)此,諸書無云此訓,不知王氏“恁,安也”之訓從何而來,或是誤記。
再次,王氏將君子與小人作一區(qū)分,并模擬為人與禽、夏與夷,如《說文廣義》卷三之“介”字條云:“介,本訓云:‘畫也。畫者,分別界限之謂,故本訓又云‘人各有介,猶言人各有節(jié)也。不逾其限,則人與禽、夏與夷、君子與小人,各保其貞而不亂,故《易》曰:‘介于石?!睹献印吩唬骸灰匀灼浣??!盉30“介”字,《說文》訓為“畫也,從人從八”B31。介、界,為古今字,楊樹達《積微居小學述林》云:“字從人在八之間,當以介在介間為義矣。由此孳乳,田境介在田間,故謂之界”B32,甲骨文作(《合集》0005)、(《合集》0005A)。王夫之引申其義為“界限”,并舉人與禽、夏與夷、君子與小人,彼此各行其道,涇渭分明。王夫之《宋論》嘗云:“天下有大貞三:諸夏內(nèi)而夷狄外也,君子進而小人退也,男位乎外而女位乎內(nèi)也。各以其類為辨,而相為治,則居正以治彼之不正,而貞勝矣?!盉33王氏以為,夏與夷狄、君子與小人、男與女,各有界別,各安其界,自行其道,則天下太平。王夫之《春秋世論》又云:“王者不治夷狄,謂夫非所治者也。代之北,粵之南,海之東,磧之西,非所治也。故漢之涉幕北,隋之越海東,敝己以強求于外,與王道舛而速禍。非所治而治之則自敝,所治而不治則自潰?!盉34王氏從歷史舉證,以為漢、隋即是逾越自己國家的疆界,妄想征服外族,反而陷入困境,原本的國土也因而無法好好治理,終至走向敗局。要之,王夫之從“介”字起論,以為君子立身處世有其道德之界限,并以此與小人區(qū)別。再論及國族的疆域,夏、夷之間,彼此不相逾越,就能維持世界平衡。蕭敏如論王夫之《春秋》學中的民族意識,以為:“王夫之所認定的夷夏,系以血緣、地域作為主要的民族分野,制度文化只是附著在以血緣、地域構(gòu)成的‘民族的產(chǎn)物?!Y和文明化的過程與扭轉(zhuǎn)其民族身份無關(guān),夷夏間固然在禮義名物等文化制度上有所別異,但夷、夏真正的區(qū)別在于地域與血緣?!盉35王氏身遭國難的經(jīng)歷,使其思想展現(xiàn)出過于防衛(wèi)、封閉的精神,不愿與外族交流,有狹隘的種族主義傾向。今之學者對此多為批評,但從學術(shù)史論,王氏所論亦代表當時遺民思想之反映,具有時代意義。
再后,王夫之《說文廣義》對于圣人之德,亦有所闡述,王氏從“圣”與“聽”字,以為圣人之德在于“聽”。如《說文廣義》“圣”字條,云:“圣,從耳從呈;呈,本訓平也,聽得其平,則通明矣。聽,從圣省、從德。聽者,圣人之德也。蓋圣狂之分,唯聽司之。故舜以‘無稽之言勿聽為‘精一‘執(zhí)中之要。心已明知理之必然,而人言亂之,賢者不免,惟圣人審言而得其平,是為‘耳順。后人不察,猥云‘口耳王之謂‘圣,口雖‘好‘莠之自,終非若妄聽之能亂德也。”B36“圣”字,《說文》訓為“通也,從耳呈聲?!倍巍蹲ⅰ吩疲骸笆亩?,謂其耳順?!讹L俗通》曰‘圣者,聲也,言聞聲知情。按聲、圣字,古相假借。”B37據(jù)此,圣人之所以為圣,在于能聞聲知情,即王氏所言圣人之德在于“聽”。“圣”字,甲骨文作(《合集》0693)、(《合集》H10478A),象人形而突出耳朵,旁邊有口,象聲音出于口,而入于耳。王氏并云心、理雖已相應,但猶不能免于人言之蠱惑而亂其心,只有圣人能審言而得其實情。
四、結(jié)語
王夫之為清初大思想家,著作等身,其關(guān)于文字學類唯一著作《說文廣義》,內(nèi)容雖是補《說文》之所未備,闡明文字之用,但同時亦展現(xiàn)出其義理思想之特點。本文從“理氣心性”“君子”等論題,討論王氏思想之展現(xiàn)。王氏從對于字詞本義的解讀,延伸及義理論題,顯露出其深厚的人文涵養(yǎng),故能從一個字詞的解釋,引申說明立身處世之道理。如王氏從《說文廣義》“密”字條,論君子之氣象應如雄偉穩(wěn)重之山。進而論及君子、小人之別,又延伸至夏、夷之別,漸次說明其思想理念,可為研究船山思想之參考。
【 注 釋 】
①⑤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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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說文廣義》,《船山全書》第九冊,岳麓書社1989年版,第413、352、294、240、110、114、146、367、208頁。
②陳嘉榆等修:《湖南省湘潭縣志》,據(jù)清光緒十五年刊本影印,臺北成文出版社1970年版,第1645頁。
③B14B16B17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船山全書》第六冊,第1055、1081、799、799頁。
④陳赟:《王船山理氣之辨的哲學闡釋》,《漢學研究》2002年第2期。
⑥《合集》為郭沫若編《甲骨文合集》之簡稱,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版。
⑦《集成》為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殷周金文集成》之簡稱,北京中華書局1994年版。
⑧B12B15B19B23B26B27B29B31B37
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臺北藝文印書館2007年版,第10、20、15、444、343、341、50、513、49、598頁。
⑩林聰舜:《明清之際儒家思想的變遷與發(fā)展》,臺北臺灣學生書局1990年版,第150頁。
B13蔡信發(fā):《六書釋例》,臺北臺灣學生書局2006年版,第68頁。
B20阮元等:《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版,《周易正義》卷七,第69頁。
B21http://dict2.variants.moe.edu.tw/variants/rbt/word_attribute.rbt?quote_code=QTAyODg1
B24徐鉉注:《說文解字》,《四部叢刊》本,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79年版,卷七下,第2頁。
B25李守奎等編著:《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1—5)文字編》,作家出版社2007年版。
B32楊樹達:《積微居小學述林》,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35頁。
B33王夫之:《宋論》,《船山全書》第十一冊,第182頁。
B34王夫之:《春秋世論》,《船山全書》第五冊,第390頁。
B35蕭敏如:《清初遺民〈春秋〉學中的民族意識──以王夫之、顧炎武為主的考察》,《臺北大學中文學報》2008年第5期。
(編校:夏劍欽 烏 媛)